第2章 第一夜002

　　“合成還需一點時間，報告上一次相關(guān)程序運行情況?！鼻卣肯铝?。他當然不是沒事找事，只不過上一次對慕景使用阻斷劑，他并不她身邊，一切事宜都由凱撒代勞。

　　不得不說，這又是細思恐極的一件事。凱撒作為慕景的專屬人工智能，居然會對自己主人使用不明藥劑。

　　與反復無常的人類不同，人工智能天然設(shè)定中就沒有“背叛”的項目，他之所以能夠這么做，只能是唯一的理由——源于設(shè)定本身。

　　凱撒眼中熒光微閃，表明他正在檢索程序，“上一次使用阻斷劑與再前次間隔共計29日3時17分，距當前間隔共計33日19時58分，使用周期保持在28—35日之內(nèi)?！?p>　　秦湛點頭，表示知道了。

　　不過凱撒的匯報并沒有完，緊跟著他又建議，“根據(jù)我的觀察，將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定耐藥性，為了確保阻斷劑效果，建議縮短使用周期?！?p>　　盡管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天——畢竟連感冒藥都會有效果減弱的一天，但真正面對時，秦湛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想好對策。

　　他沉吟半晌，也只說了一句，“暫時維持現(xiàn)狀?！?p>　　凱撒有個特性，只要是經(jīng)過嚴格分析得出的結(jié)論，他會十分堅持，“可是藥效……”

　　秦湛不由分說的打斷，“如今的周期有七天彈性，就是留給你根據(jù)實際情況調(diào)整的，周期先不要改，更具體的細節(jié)由你進行判斷?！?p>　　當初留下跨度長達七天的周期，主要是考慮到慕景職業(yè)特殊，倘若她正好在執(zhí)行某個任務(wù)，總不能強行麻醉。

　　但是阻斷劑用到了今天，秦湛意識到運行間隔將會不得不縮短，甚至不斷逼近二十八天的極限。

　　凱撒經(jīng)過分析，提出一種可能，“先生，你不贊同縮短期限，是不是擔心阻斷劑的‘材料’不夠？我認為你無需困擾，經(jīng)過計算，現(xiàn)存于我這里的主要材料還能夠合成三針阻斷劑?！?p>　　換成活人提這樣的問題，秦湛會認為自己受到了輕視，但這無疑是符合人工智能邏輯的推測，所以秦湛只是心平氣和的回道，“材料不是問題，需要的話，現(xiàn)在都可以進行萃取。”

　　“不用。”凱撒拒絕了，“阻斷劑的主材料不容易保存，過多萃取，只會造成不必要的浪費?！?p>　　秦湛點頭，認可人工智能在這方面的判斷。

　　幾個細節(jié)討論完，時間也差不多了。

　　凱撒伸出……不能叫“手”，而是一只經(jīng)過變形的機械臂，前段包含了鑷子、刀子、夾子等各種讓人眼花繚亂的小設(shè)備，赫然是一組完整的手術(shù)器械。

　　凱撒對自己“肢體”的控制遠超人類，按照程序設(shè)定，他將試管中的藥劑抽進了針管中。“先生，請問需要由我進行注射嗎？”

　　秦湛連瞬間猶豫都沒有，“不用，我自己去?！?p>　　然后他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注射器。

　　正要轉(zhuǎn)身上樓，秦湛又想起了，“對了，將剛才的過程進行文檔加密。密碼不變，加密方式為梅薩迪加密?！?p>　　“先生，我必須提醒你，一旦用梅薩迪方式加密，我自己將不記得存儲并加密過這一段內(nèi)容，你確定嗎？”凱撒的聲線照樣沒什么感情，只是運用特殊加密法的規(guī)則。

　　也是重復過很多次的例行問話。

　　秦湛的回復也與過去沒什么兩樣，“確定，加密吧?！闭f著，他還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

　　凱撒眼中再一次閃爍熒光，或許是因為該加密方式較復雜，稍微費了一點時間。

　　但不愧是頂級人工智能，如此復雜的程序運行起來也很快，當他瞳孔恢復成銅褐色時，秦湛的手指還壓在唇上沒來得及放下。

　　雖然凱撒有些好奇，但以人工智能的觀點，認為人類中有很多沒有意義的多余的小動作，這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凱撒沒有去問這個豎起手指動作的含義，而是繼續(xù)被中斷前的話題——正如剛才警告的那樣，被梅薩迪加密過的內(nèi)容，他果然一點兒都不記得?！跋壬?，你還沒有回答我，想要什么飲料？”

　　“不用了，謝謝?！?p>　　上樓回到臥室的秦湛，卻下意識的在門口停住了腳步，床上的慕景還是趴臥的姿勢，在麻醉劑的作用下睡得很是香甜。

　　他就這么盯著她，背光形成的陰影籠罩在他眉眼一帶，看不清神色，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合成后的阻斷劑有效期只有十五分鐘。

　　凱撒的提醒在秦湛腦子里回響，他知道耽誤不起，不再猶豫，走進去在床沿坐了下來。

　　如果進行對比就會發(fā)現(xiàn)，居然還是他之前坐過的地方。

　　不過上次他將手放在慕景肩頭時被狠狠的嘲笑了一把，如今卻沒人管他了。秦湛扯著薄被往下一拉，露出她整塊脊背。

　　秦湛的雙眼當即瞇了起來，但看向的卻是……慕景肩胛骨正中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標識”。

　　那標識別看小的可憐，卻異常精致，紅與黑的雙色線條構(gòu)成了相當有設(shè)計感的圖案，像是一把張開的剪刀，或者說一對展開中的翅膀，或者是一個正在被打開的雙螺旋……

　　總之很難說清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

　　但意義不明絲毫不影響其美感，特別是烙印在這個位置，更是被瓷白的膚色襯的鮮艷欲滴。

　　秦湛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挪不開視線。

　　當然，吸引他的不僅是美，還有別的更加重要的理由。

　　標識單是用眼睛去看，呈現(xiàn)出極強的立體感，好似浮雕，但是當秦湛伸手觸碰，卻是一片柔滑，就是肌膚本來的質(zhì)感。

　　他的指尖在標識上停留了幾秒鐘，終于不再猶豫，將注射器按在了上面。

　　說是由他操作，但以如今的醫(yī)療技術(shù)，在實際操作層面需要人類經(jīng)手的事務(wù)真的很少，注射器檢測到目標后開始全自動運行，消毒、穿刺、注射……一切完成后，變成空殼的注射器從慕景背上滑了下去。

　　秦湛用手接住，將其扔進了垃圾處理口，毀尸滅跡。

　　然后他便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守著，化成了雕像。

　　——分割線——

　　桌上放著豐富的早餐。

　　凱撒這種級別的人工智能，不僅戰(zhàn)斗技能超凡脫俗，就連生活類技能也是全滿，這一桌子，品種多樣性、營養(yǎng)豐富性都是無可挑剔。

　　只可惜愚蠢的人類不知珍惜。

　　慕景拒絕了凱撒添加牛奶的建議，端著一杯黑咖啡，懨懨的啜飲著。光喝咖啡，不吃東西，一點都不顧惜自己的腸胃。

　　對面那位似乎更加過分，不知將盤里的煎蛋當成了什么，不停的用叉子戳戳戳，沒多久，形狀完美火候正好的煎蛋便已經(jīng)面目全非。

　　慕景忍無可忍，“我昨晚沒睡好，今天狀態(tài)不佳。可你怎么也是這幅鬼樣子？”

　　秦湛不再對煎蛋下手，而將注意力轉(zhuǎn)回她身上，急吼吼的問，“怎么又沒睡好？還做噩夢？”

　　“噩夢倒是沒有，但一晚上也沒消停，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夢到了什么。”以慕景的習慣，很想把夢到的一切都記錄下來，再進行抽絲剝繭的分析。她從來不怕出現(xiàn)問題，怕的是問題悄無聲息，當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難以彌補。

　　秦湛擔心的都快要哭了，“你連續(xù)做這些夢，不是正常現(xiàn)象吧？”

　　慕景頗為煩躁，“當然不正常。思緒混亂到這種程度，我的精神力訓練都白做了。要不就是……”

　　她揚起嗓子喊道，“凱撒，是不是我的精神力訓練強度還不夠？你是不是得重新給我制定一張訓練計劃表？”

　　嚴格遵循節(jié)能降耗原則的凱撒準備完早餐之后已經(jīng)重新化為狼形，踮著腳步踱了過來，邏輯嚴密又不失建設(shè)性的道，“將軍，你精神力方面的訓練量已經(jīng)超過軍隊平均水平的25%。如果你還要加量，我建議在你的隨行團隊里在添上一名精神科專家級醫(yī)生?！?p>　　精神科專家級醫(yī)生是什么鬼？

　　有了一個什么都會的可變形人工智能，難道她的日常出行還不夠拖泥帶水嗎？

　　有些東西智能化太高也是麻煩，慕景因為自己又一次沒能如愿以償而感到萬分心累，所以沒有注意到對面那位的小動作——

　　秦湛把自己的右手豎在桌面上，兩根手指凹出了兩條腿的造型，搖搖擺擺的朝著“她”走了過來，然后在接近目標的一刻，突然爆發(fā)，抓住了慕景擱在桌沿的那只手。

　　幼稚的小朋友你幾歲？慕景正要發(fā)問，卻不防被人工智能搶了先。

　　凱撒由衷贊美，“先生，相當浪漫。在我的資料庫中，有一部經(jīng)典電影里就有類似的牽手情節(jié)。”

　　秦湛大為得意，裂出個夸張的笑容，將他那一對賣點十足的虎牙露在外面，“是吧？我也覺得挺浪漫的。”

　　慕景瞬間覺得自己是多余的，反正也吃不下飯，不如趕緊走，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位相互欣賞。

　　只可惜，手被緊緊攥住了，脫身不得。

　　秦湛眼巴巴的瞅著她，眼神像是那什么……小狗。

　　慕景無奈的嘆了口氣，心說，也行吧，雖然凱撒的節(jié)能形態(tài)死活不肯按照她期待的變成狗狗，但好在這里還有一只呢。

　　秦湛期期艾艾，“搞什么精神力訓練，你就不能休息一天陪陪我嗎？”

　　問完這句，仿佛是生怕對方不心軟，又可憐兮兮的追加一句，“哪怕是我的生日也不行嗎？”

　　慕景不肯隨便上當——或者說，以往上了太多當，總要吃一塹長一智?！吧兆蛱觳皇且呀?jīng)過了？我專門趕回來的。”

　　秦湛眼中閃爍的星光頓時黯淡下去。

　　慕景覺得好笑，自己這位寶貝男友不愧是國際影壇認可的演技派?！安贿^，我還沒送禮物，今天給你補上?！?p>　　“真的嗎，你要送我什么？”秦湛的腦門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期待”二字。

　　慕景面露為難，是真的為難，可不是演戲，“你什么都不缺，每年給你送禮物都要愁死我。”

　　“誰說我什么都不缺，我缺你呀——”秦湛拖著調(diào)子，手指還不依不饒的繞了上去，非要與慕景掌心相貼十指相扣。

　　慕景由著他作妖。不過配合這種撒嬌精表演，真的是一件勞心費神的事，她居然感覺餓了，順手拿起烤好的吐司咬了一口。

　　可惜某些人是得寸進尺的模范，腆著臉湊的更近，“要不你退役好不好，我養(yǎng)你。我保證你可以隨心所欲，想過什么生活就過什么生活，就算你喜歡機甲，我也能給你弄幾臺來開著玩……”

　　“誰會喜歡玩兵器？”聽他越說越?jīng)]譜，慕景再不打斷，還不知要遭受怎樣的荼毒。

　　半真半假的斥責了一句之后，慕景笑瞇瞇的對他說，“不過關(guān)于今年的生日禮物我倒是想好了，你肯定會喜歡。”

　　秦湛立馬忘了剛才天花亂墜的牛皮，倘若他身體也是變形材料構(gòu)成，此刻一雙耳朵肯定豎起了一米高。

　　比狗還像狗。

　　“我去探班吧?！蹦骄敖視源鸢?，“你們劇組最近不是在搞什么實景拍攝的噱頭嗎？還仿造古早時期的宣傳手段，開放了一些場次允許探班？我讓凱撒查過了，今天正好就有一場。”

　　預(yù)期的欣喜若狂沒有出現(xiàn)，秦湛的表情，就像是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記悶拳，“一定要……今天嗎？”

　　慕景狐疑的瞇起了眼睛。

　　秦湛不遺余力的找補，“我是怕你去了現(xiàn)場會失望。”

　　呵，蠢哭了的借口。

　　慕景的狐疑當即又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怎么會？不是你一直慫恿我去現(xiàn)場看看的嗎？還說拍電影的你帥的慘絕人寰。”

　　沒錯，“慘絕人寰”是秦湛的原話，大意就是熒幕上的他可以秒殺全球八歲到八十歲的所有男男女女。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僅做人要留一線，說大話更要留一線，蒼天何曾饒過誰，自己當年挖的坑，總有一天會掉下去的。

　　秦湛笑容扭曲，聲音也發(fā)著抖，“好吧，就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