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能從很大程度上說明問題,不過慕景只是微微冷笑,并沒有直接拆穿?!拔艺J為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畢竟我們誰也不能保證一區(qū)的隱患已經(jīng)清理干凈,倘若我今后遇到類似的問題,這些數(shù)據(jù)將是開展行動的根據(jù)?!?p> 隱患、類似的問題——盡管慕景沒有說太多,但這兩個詞語已經(jīng)足以暗示很多內(nèi)容了。
不能當(dāng)面質(zhì)問她究竟看穿了多少,還不到時候。洛倫丁別無選擇,只能維持彼此心照不宣的平和,輕輕點了下頭。
不過很顯然,事情還沒有完。
洛倫丁本著“長痛不如短痛”的原則,決定還是一次性解決問題,“你剛才說這只是條件之一,那之二呢,或者還有之三、之四……”
這種時候,洛倫丁也只好自己心疼自己,他大概是有史以來最苦逼的元帥,給下屬升職人家都不屑一顧,還要徹底的壓榨他的剩余價值。
慕景打斷對方數(shù)數(shù)的進程,“我看起來像是那么貪心的人嗎?放心,除了治療數(shù)據(jù),我只有另外一個條件。”
洛倫丁應(yīng)該為之感到慶幸嗎?
當(dāng)然不。
如果說“一個條件”是限制,是慕景綜合衡量當(dāng)前情況后不得不給自己加上的限制,那她一定會將這“一個條件”發(fā)揮的淋漓盡致。而以她的本事,哪怕是一塊石頭,她也能硬生生的榨出汁來,肯定不會讓自己吃虧。
洛倫丁如臨大敵一般的給了對方許可,“說來聽聽。”
慕景仿佛是被對方的緊張逗樂了,曼聲一笑,這樣的笑是她這個年齡女孩的特權(quán),哪怕她是讓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女將軍,但微笑的時刻,依然絲毫不減明媚動人的魅力?!皠e緊張,只是提個問題而已,算是了解一下事件是如何開端的。”
洛倫丁也笑,不過是干笑。
慕景也不拐彎抹角了,在把元帥逼瘋之前,她必須解決一個疑惑——一個困擾了她很多年的疑惑?!瓣P(guān)于當(dāng)年全球清洗NOAH實驗室的結(jié)果,相關(guān)記載一直都大而化之,我想知道更具體的內(nèi)容?!?p> 洛倫丁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他是一個時常皺眉的人,久而久之眉心都被壓出了深深的褶皺,好似被誰豎著砍了一刀。眼下,那道褶皺深的好似直接裂開一般。聲音沉悶沙啞,“怎么會想到問這個?”
“時機湊巧,這件往事極有可能與我接下去的工作有很大關(guān)系。”慕景回答的相當(dāng)坦然,“而且,提問的對象也很合適。元帥,清洗NOAH實驗室是你整個軍旅生涯的開端,沒有人比你更了解當(dāng)年的真相?!?p> 洛倫丁并沒有輕易被對方的迷魂湯放倒,“這可真是太抬舉我了。全球的大清洗到了尾端,我也才剛剛?cè)胛?,即使參與過一些行動,也都類似于‘打掃戰(zhàn)場’的善后工作。最核心的部分是不可能讓我們這些新兵,或者說沒有什么背景的小人物接觸的?!?p> 小人物——慕景感覺對方是刻意的向她暗示什么。
要說真正了解真相,當(dāng)然還得是那些盤踞全球的大家族,他們不僅擁有冰原科考的秘密,掌握著大清洗的真相。這些就像是權(quán)力滋生的溫床,直到今日,各大家族還在享受獨占秘密帶來的好處,他們是絕不可能與別人分享信息的。
所以,在沒有更好選擇的前提下,慕景只能這么做——關(guān)于冰原科考的部分,她將雷蒙德·漢卡克當(dāng)成了突破口;而大清洗的部分,則直接找上了元帥詢問。
從血緣親疏來看,比起雷蒙德那個旁支,洛倫丁連邊緣都談不上,他從一開始只是一個沒家世沒背景的小兵。
不過,那只是一開始。在全軍最巔峰的位置上坐了這么多年——不管當(dāng)年是因為怎樣的博弈局面而讓洛倫丁撿了這個大漏,但既然上去了,慕景不認為他會虛度時光,這些年來的經(jīng)營與沉淀足夠成就他。
在“元帥”的保護殼之下,洛倫丁肯定做了很多事。
包括調(diào)查很多秘密。
“小人物?!蹦骄拜p輕重復(fù)了一遍,戲謔的口吻顯然是把這當(dāng)成了一個不怎么有趣的玩笑,“即便只是小人物,但應(yīng)該也聽過一些傳聞吧?”
這樣的暗示就足夠清楚了,慕景只要求以當(dāng)年的一些不為大眾所知的事當(dāng)做交換條件,既然是傳聞嘛,對于其真實度可信度,她并不會太強求。
洛倫丁似乎因此放松了不少,擺出一副隨口聊天的架勢,“傳聞啊,那可真是流傳過不少,你想聽哪方面的?先說好,不能問太多。”
篤定慕景不是來聽故事的。世界上的東西并非都是多多益善,過于龐雜的消息,不僅不能帶來真相,反而會攪亂判斷力,做出最恰當(dāng)?shù)娜∩崾且晃恢笓]官必備的素養(yǎng),而慕景在這方面一直都是翹楚。
洛倫丁很好奇她會如何選擇。
選擇當(dāng)然不是臨時做的,慕景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演練過談到類似的話題時自己應(yīng)該怎么發(fā)問。對方乃是全軍元帥,而不是可以讓她隨便搓圓捏扁的阿貓阿狗。眼前局面的傾向性完全是因為元帥有用得著她的地方,算得上是最好的時機。所以她提的問題必須一針見血,一旦錯過只怕很難有下次了。
“我想知道,當(dāng)年NOAH實驗室在全球興盛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成功的實驗樣本?”
對于今日慕景的思考軌跡,洛倫丁是一點全然搞不明白,對方又一次問出了預(yù)定軌跡之外的問題,洛倫丁只好又問,“怎么會想知道這個?”
慕景無比淡然,“我一直認為,NOAH實驗是具備成功基礎(chǔ)的。否則,一件注定失敗的事,不可能被堅持這么多年。特別是在大清洗之后,實驗室必須在全球范圍內(nèi)東躲西藏,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是送命的勾當(dāng),倘若沒有足夠的吸引力,哪怕是瘋子也不會干這種毫無性價比的事?!?p> 也不知洛倫丁在想些什么,總之,他并未接話。
慕景補充,“我剛才的問題不夠精確,不應(yīng)該局限于全盛時期,我應(yīng)該這樣問——當(dāng)年被清洗的NOAH實驗室是否留下了成功的種子?而這筆‘遺產(chǎn)’被完好的繼承了下來,不管是當(dāng)年,還是現(xiàn)在,實驗室中曾經(jīng)誕生過成功品?”
洛倫丁仔細聽著她問的每個字,從中品出了陷阱的味道。
而且從她微妙的措辭中不難聽出,她知道了什么……或者正在懷疑什么,難怪她會提這般突兀的問題,她是有指向性的。
如此一來,謊言便會顯得格外可笑,洛倫丁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即便有些秘密他不便說,可也不能在下屬面前信口胡謅。慕景是了解他個性的,所以才會在三言兩語之間織就了一個陷阱,等著他一步一步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洛倫丁暗暗嘆了口氣,盡可能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傳聞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個成功案例……而且,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成功?!?p> 慕景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驚恐,明明是她提出她主導(dǎo)的話題,但此時此刻她卻好似聽到了最令自己恐懼的事。
不過恐懼之色一閃而過,快的好似幻覺。
她問,“成功品是……男性?”
洛倫丁狐疑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的這番推測是從何而來。但因為對方很快變回了無動于衷,洛倫丁也無意再糾結(jié)她為何突然恐懼。他搖頭,“更具體的細節(jié)傳聞里是沒有有,但成功品應(yīng)該是女性,每逢提到她,大家的指代是……迷失的圣母?!?p> “迷失的、圣、母?!蹦骄懊銖娭貜?fù)了一遍,念的磕磕巴巴不說,還感到了牙酸。
洛倫丁仿佛是嫌她不夠難受一般,又補了一句,“‘迷失’是更為普遍的傳聞,還有一種說法是——灰燼之上的圣母?!?p> 這下子,慕景就算是竭力勉強自己都沒法將那幾個字念出口,她嘴角直抽,既然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評價也就格外不客氣,“只有草履蟲的智商才能想出這樣的名字。”
“……”元帥閣下無言以對。
對于今日的談話,其實洛倫丁早已思想準備,知道說服對方不會太容易,他也預(yù)先準備了很多話題。但是關(guān)于NOAH實驗室的傳聞,肯定不在準備范疇之中,以至于說出口的每個字都讓他為難萬分。
這些內(nèi)容若只是被冷嘲熱諷一番,洛倫丁覺得還沒什么,慕景心里不痛快,肯定需要一個發(fā)泄情緒的出口。真正讓洛倫丁擔(dān)心的還是對方對于情緒的掌控力,她太擅長從細枝末節(jié)推測真相了。
果不其然,慕景接下來便說,“不過,‘灰燼’和‘迷失’兩個詞還是挺有意思的。前者說明什么?這個成功的實驗品肯定不會是NOAH實驗室在全球興盛的頂尖時期完成的。是大清洗之后?NOAH殘余勢力在夾縫中折騰出來的成果?而后面那個詞要表明什么意思?實驗室把他們最重要的實驗品弄丟了?”
盡管只是一連串的問題,但清晰的表明了慕景的思考軌跡。
慎重起見,洛倫丁沒有正面作答,“既然是傳聞,具體的細節(jié)只怕都很難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