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jīng)充分證實過“隔墻無耳”，但慕景還是壓低了聲音，“你是說《冰原文書》？”
慕景所指當然是真正的《冰原文書》，而不是真真假假拼湊出來糊弄世人的那個。
秦湛沒有否認，“我一直都在追查當年的冰原科考究竟挖出了什么東西?！?p> 慕景聽出了幾許巧合的味道，她曾經(jīng)對諾曼上將提出幾乎一模一樣的問題。盡管也談不上多么高興，但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卻讓她有一種很難描述的欣慰。
冰原科考之所以重要，不在于歷史價值，而是因為其成果成了當今基因?qū)嶒灥母?，包括軍方的基因改造在?nèi)，起源都是從冰原之下找到的母本基因。至于在其他方面的應用，更是多的不勝枚舉。
曾經(jīng)還有媒體宣傳——冰原科考是人類進化的起始點。
盡管絕大多數(shù)人并不了解冰原科考的真相，但是在人云亦云的追捧之下，第零區(qū)早已成了人類突破自身的圣殿。
人們痛恨非法的NOAH實驗，但同時又憧憬和歌頌著官方主持的研究。
慕景一直以為全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質(zhì)疑冰原科考的真相。
原來，還有一個秦湛。
秦湛在短時間內(nèi)嘆了第二口氣，顯露出些許疲憊，“我的動作還是太慢了，總算找到突破屏蔽的辦法，結果還是晚了一步?！?p> 慕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細節(jié)，從別處難以追尋，但秦湛這里似乎有突破口，“那個冰蝕溶洞，就是冰原科考的挖掘地點？”
秦湛卻搖搖頭，“除了當事人之外，誰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只能確定一點，當年的科考隊的確到過這個地方?；蛟S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秘密之城才會特意選址建造在溶洞上方?！?p> 曾經(jīng)冰原科考的參與者，負責考察的高層搖身一變成了冰原新貴。而護衛(wèi)隊共計三百一十二名，其中三百一十一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被替換，仿佛用橡皮擦擦除的鉛筆字，任何殘余痕跡都沒能留下。唯一的“幸存者”諾曼，最終竟也死在宋以軒槍下。
親眼目睹宋以軒開槍殺人的慕景，當時只覺對方動手動的突兀，可此刻突然意識到，宋以軒的舉動并非毫無道理。
慕景忽然有了個大膽的假設，“宋家……或者說包括宋家在內(nèi)的老牌大家族接手了當年科考的結果？你截取宋以軒機甲的航行坐標圖，是為了追查那些東西的下落？”
與梅田梨紗不同，慕景對宋以軒本人并沒有那么大的敵意。盡管她并不待見宋家，但宋以軒只是龐大家族中的個體，與其說慕景是對某個特定的人有偏見，倒不如說她只是厭惡那些大家族一手遮天的行事作風。
在鷹堡受到宋以軒的伏擊，但慕景也沒有客氣，當場以牙還牙，一封求救信把便把對方坑了個結結實實，如今宋以軒已經(jīng)成了監(jiān)下囚，該有的仇怨已經(jīng)報的干干凈凈，可以說是徹底了結了。
慕景從來不會耽于私人恩怨，這些對她而言不過只是小事，轉眼之間結算清楚。
但是，秦湛的卷入——而且怎么看都是他本人主動摻和進來的，這讓慕景意識到局面的復雜。
“新舊家族的博弈，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蹦骄昂鋈稽c評了一句。
這話聽起來沒頭沒尾，但秦湛一點都不覺得突兀，他知道阿景定然已經(jīng)看穿了很多事。
以漢卡克家族為代表的冰原新貴，既然頂著“冰原”的名頭，其誕生與崛起的根基在什么地方根本不言而喻。受到劇烈沖擊的老牌家族心懷不甘，想法設法也要從冰原科考中分一杯羹，也不是不能理解。對了，宋以軒與漢卡克家族半途而廢的聯(lián)姻，也不過只是假意合作的手段。
“漢卡克家族算是被當成爭斗的犧牲品了?！闭f這句話時，慕景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不悅——若是面對別人，她多少還會遮掩一下情緒，不過在秦湛面前，倒也懶得裝了。
慕景的不悅當然不是為漢卡克抱不平，沒人會同情被自己親手摧毀的敵人。她的惱火是因為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被人當成槍使了。
誠然，再讓慕景重來一次，她十之八九也不會放過漢卡克家族。即便諾曼心存拉攏之意，她也不會吃那套。
可是，源于自我意愿的出手，與被人不知不覺推了一把的感覺還是截然不同，堪稱天上地下。
如今倒是能解釋一個疑點，為何對漢卡克家族動手的過程那般順利？慕景的精心布置只是一個方面，但也不至于毫無阻力。
如今看來，阻力也不是沒有，只不過被人暗中排除了。
老牌家族好不容易等到能對漢卡克動手的人，更難能可貴的是實力足夠，當然要想盡一切辦法為她掃清障礙。
宋以軒特意在鷹堡設置陷阱，敢情是來坐收漁利的。
不過說真的，論起坐收漁利的本事，比起某人來，宋家還是弱爆了。宋以軒頂多稱得上是“螳螂”，而這位明顯已經(jīng)到了“黃雀”的級別，一次例行參觀的空當，也能被他順回價值極高的信息。
“黃雀”秦湛先生被打量的頭皮發(fā)麻，搜腸刮肚半晌，總算找了句話，“漢卡克家族并不值得同情，他們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p> 慕景聽聞，笑了笑，很明顯嘲諷的意味居多，“所以你也在背后推波助瀾了，借了互助會的手。”
慕景本人與互助會之間的合作并沒有被刻意隱藏，她好歹是現(xiàn)役將軍，有些事情是不方便親自去做的，假借民間組織的力量也無可厚非。從互助會的立場上來衡量，這也稱得上是一場互惠互利的交易。
之所以找上互助會，而不是別的勢力，是因為慕景在過去執(zhí)行任務重曾經(jīng)與之有過接觸，起碼從互助會表現(xiàn)出來的行事風格來看，他們算不得窮兇極惡。
算不得……窮兇極惡……
呵呵。
慕景意識到自己的失算，沒錯，算漏了秦湛的存在。
本來以為與互助會的聯(lián)手只是暫時的，扳倒?jié)h卡克家族之后雙方合作便會告一段落，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可是誰能想到其間竟然殺出一個秦湛，再想撇清關系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盡管秦湛不愿承認，但也不敢當面否認。自從阿景知道安蜜兒“聯(lián)絡人”的身份，被她看穿背后的勾連只是遲早的事。安蜜兒又不是那種無所事事的花瓶，她親自擔任聯(lián)絡人，必定是要做些事的。
慕景擺了下手，就此放過了某位不安的大明星，“行了，互助會的事我暫時不過問，關于宋以軒的航行記錄，你有什么想法？”
秦湛正色，“我還是先不說吧，免得誤導你。凱撒的分析應該已經(jīng)接近尾聲了，先看看他的結論，再討論也不遲。”
慕景表示默許。
這回倒真不是處于縱容，而是理解對方的擔憂——先入為主確實容易對后續(xù)判斷產(chǎn)生不利影響。
其實慕景本人擁有絕頂?shù)呐袛嗔Γ頌閷④姡鐒e各類消息的真假，并且從中篩選出最有價值的內(nèi)容，幾乎已經(jīng)成了她的本能。所以剛才她才會暫時略過與互助會相關的部分，將注意力聚焦在當前最重要的事件上——航行記錄。
秦湛相信她的能力，但還是謹慎的選擇暫時等待，可見他的想法是驚世駭俗的，足以對他人的判斷產(chǎn)生重大影響。
慕景掃了一眼角落里“死機”狀態(tài)的凱撒，簡直不知該給他什么評價。要說人工智能學壞了吧？可學的又不徹底，本質(zhì)上依舊傻的讓人無語。裝瘋賣傻也裝的不像，又不是粗制濫造的機械，哪有那么容易死機？可若是說他沒學壞，竟然也有了幾分人類察言觀色的本事，見情形不對，居然懂得明哲保身縮邊邊了。
既然還保持著精神力連接的狀態(tài)，凱撒究竟是不是真的死機，沒有人比慕景更清楚。
人工智能杵在角落一動不動，很顯然是在進行運算。
不過運算花費的時間已經(jīng)遠超慕景預期，可見其復雜程度。
終于結束裝死的人工智能開口，“將軍?！?p> 從“死機”到“恢復生機”，中間一點過渡都沒有——慕景沒有揭穿對方拙劣的演技，只問，“運算出結果了？”
“不，正在進行最后一次驗證，還需耗時17分55秒?！眲P撒據(jù)實回答，“但是我收到了一條信息，標注等級為‘一級’，將軍，需要你立刻查閱?！?p> “一級？”饒是慕景也被該等級嚇了一跳，她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久沒有收到相同級別的信息了。
之前清繳遍布一區(qū)的NOAH實驗室，任務級別已然稱得上干系重大影響深遠，但是與總部的信息往來也僅僅達到二級標準。當然，在一級之上還有超一級的存在，不過真到了那種級別，便意味著要開戰(zh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