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克維爾兩人過去的時候,C44會議室里原本只有慕景和梅田梨紗等著。后者還是一副打死不開口的死樣子。
顯然,不管有沒有多余的旁觀者,梅田梨紗都不打算開始她的“故事會”。
說真的,褪去了咋咋呼呼的外殼,梅田梨紗倒真有幾分她自己標榜的“美少女”的模樣。只不過,美是挺美的,卻少了幾分生氣,美的有些失真。
氣氛也是凝固的。
以至于走進來的托克維爾絲毫不覺得自己進入的是一間會議室,而更像掉入一灘凝固的死水。
如果不是該死的好奇心占了上風,托克維爾更明智的做法應(yīng)該是轉(zhuǎn)身就走。
但是對于慕景的人品,托克維爾還是能信得過的。好歹做了這么多年的朋友,慕景一步一步把他算計到如今的地步,但應(yīng)該不至于真的下手對他做什么。
的確不會。
相反,慕景還給托克維爾分享了一些消息。
最奇怪的是,她并沒有厚此薄彼,同樣的信息,也抄送給了雷蒙德和梅田梨紗。
雷蒙德只有瞬間的猶豫。他當然也懷疑這是慕景布設(shè)的新陷阱。不過,是與否又有什么要緊的呢?他本人就置身于宇宙中漂浮的一座太空基地里,在得到慕景的許可之前,可以說是插翅難飛。
所以,雷蒙德如饑似渴的閱讀起信息。他就好似一個溺水之人,瘋狂的想要抓住一切漂浮之物。哪怕他并不能確定這些信息里藏有什么,他還是將其視作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托克維爾,閱讀信息當然更加不會有任何壓力。站在朋友的立場,他只擔心慕景給的信息不夠。交往這么多年,他終究還是沒能得到慕傾的全盤信任,比起把后背交付給他,慕景更愿意凡事都自己抗。
反應(yīng)不正常的似乎只有梅田梨紗一個。收到消息的提示燈閃爍成片,簡直能把人閃瞎,可她卻沒有打開看一眼的意思。
要知道,就在幾天前,因為秦湛這個靠臉吃飯的大明星硬生生的擠進親衛(wèi)隊,感覺到瀕臨失寵的梅田梨紗還鬧了好大一通脾氣。
對于自家將軍,梅田梨紗不能說盲信盲從,但實際上也差不多了。
離開第五區(qū),慕景與秦湛分道揚鑣,雖然不知這對情侶之間出了什么問題,但這無疑是梅田梨紗擠走敵人,重獲將軍青睞的絕佳時機。
之前守口如瓶不肯“講故事”,如今對將軍發(fā)來的信息也是視而不見,梅田梨紗實在是自掘墳?zāi)埂?p> 對此慕景卻絲毫也不意外,很是隨便的掃了一眼梅田梨紗攪在一起的手指。
梅田梨紗就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驚懼的氣息幾乎從每一個毛孔中散發(fā)出來。攪動的手指用力過度,關(guān)節(jié)似乎都要刺破皮膚鉆出來。
“為什么不看?”慕景淡淡的問她。
“……”梅田梨紗回答不上來。
慕景卻好似比梅田梨紗本人還要更加了解她一般,“不看,是因為沒有必要對嗎?因為你早知道里面寫了什么。”
梅田梨紗感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
喘不上氣的甚至不止她一個。
且不說雷蒙德,單看托克維爾,到了后來手都是抖的。慕景發(fā)過來的東西,信息量太大,以至于短時間內(nèi)他根本理不出頭緒。但是,隨便從中挑出只言片語,便足夠墊付托克維爾的世界觀。
看完慕景傳過來的信息之后,他試圖關(guān)閉消息框,然而連著努力了好幾次,手指都沒能準確的點上關(guān)閉按鈕。后來索性放棄,好在這間C44會議室里的幾位是人手一份信息,倒是也沒有泄密的風險。
屋子里唯一還能維持冷靜的慕景,她平穩(wěn)的呼吸,都已經(jīng)不能用“特殊”來形容,而應(yīng)該稱之為“奢侈”。
慕景悠哉哉的坐在一張單人沙發(fā)上,等著其他人找回呼吸節(jié)奏。
只可惜等了好一會兒,只等到幾人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蛟S是空氣太安靜的緣故,竟然還能隱約聽到他們又重又急的心跳。
慕景嘆了口氣,隨便點了一個當成談話的開頭,“雷蒙德,關(guān)于當年冰原護衛(wèi)隊隊員的下落,這里面的內(nèi)容與你調(diào)查的,有什么不同嗎?”
當初慕景煞費周章的從他這里交換了三百一十一名護衛(wèi)隊員的名單,雷蒙德便料到了她一定會順著這條線追查下去。
但是,雷蒙德萬萬沒料到她的動作這么快,調(diào)查的如此深入。
雷蒙德迅速在腦子里做了一個信息對比,隨即發(fā)現(xiàn)此事的困難性。而讓他汗顏的是,此事的難度并非由慕景引起,問題出在他自己身上。比起慕景這份詳盡的列表,他自己查到的那些信息真的是又零散又簡單。
可他又有什么辦法?即便是那些瑣碎的消息,他都是冒著生命危險才調(diào)查出來的——字面意義上的生命危險。
事到如今,雷蒙德依舊無法從被家族支配的恐懼中掙脫出來。哪怕漢卡克家族已經(jīng)成了歷史名詞。
雷蒙德知道,自己大概一輩子都只能如此了。
對比只能大致進行,但慕景的問題卻不能不回答,“應(yīng)該沒有太大不同,整支護衛(wèi)隊,除了我大伯諾曼,三百一十一人,一個都沒能幸存下來。”
而他們五花八門的死因,飛梭死事、失足溺水、高空墜物……簡直稱得上是一部意外死因大全。
所有的意外加在一起,無疑就是最大的故意。
或者說,惡意。
慕景輕輕搖了下頭,“不,不是全部,還有一條漏網(wǎng)之魚?!?p>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一個信息頁面,放大之后展示給眾人,“這個叫做‘北見涼子’的。完成冰原科考護衛(wèi)任務(wù)后沒多久,她就選擇了結(jié)婚。根據(jù)她生活所在地的風俗,嫁人之后,她改了姓氏?;蛟S正是因為這一點,漢卡克家族在清理隱患的時候,遺漏了她?!?p> 投影出來的頁面上有一位女士的全身照,在軍裝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干練。從旁邊標注的信息中不難看出,她的身高其實并不出眾。但這不是什么大問題,身手好壞與身高并沒有必然聯(lián)系,而有些身材嬌小的女士,反而有種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身手靈活,特別是在突襲、暗殺等方面有著卓絕的天賦。
托克維爾和雷蒙德大概看了一眼,并沒有太多感想。倒不是冷酷,只是,同情心有限,不可能對每個人都心生感慨。
北見涼子,只是三百多名護衛(wèi)隊中的一員。
而護衛(wèi)隊,放在整個NOAH實驗相關(guān)的事件中,更是微不足道的一滴水。
他們的結(jié)局,不管是好是壞,都不值一提。
相較于北見涼子個人的存活,漢卡克家族為什么能容許她活下來,更加讓雷蒙德費解。盡管剛才慕景也順便給了一個解釋,然而他還是覺得什么地方說不通。
只不過,不敢問。
這個時候提問,簡直像是在質(zhì)疑慕景的判斷和能力一般。
倒是慕景自己,無所謂一般的繼續(xù),“哦對了,剛才忘了說,北見涼子改的姓是‘梅田’?!?p> 托克維爾和雷蒙德齊刷刷的一怔,都覺得剛才那一瞬間,仿佛聽到了信息量極大的兩個字。
正是因為沖擊過大,兩個人一時間竟然沒能完全消化全部內(nèi)容,有點懵。
慕景依舊保持平靜。不得不說,這種時候的平靜,簡直是一種另類的冷酷。她問,“梅田涼子……梨紗,這個名字你聽得耳熟嗎?”
甚至都無需梅田梨紗回答,托克維爾已經(jīng)想起來了,自己見過這個名字——某次出于無聊,他翻看了與慕景親衛(wèi)隊的資料,在梅田梨紗家屬的那一頁上,他看到過“梅田涼子”這個名字,這位女士與梅田梨紗的關(guān)系,登記的是——
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