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是太后還在,若是太后不在了…”
他口中的老大,自然就是現(xiàn)在的皇帝,隆平帝了。
“咱們要推他起來斗,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他是中宮嫡子,先帝在時,如何愛重他,眾大臣心中難道無數(shù)?又怎么會留下一道遺囑傳位給老大?”
眾人自然喏喏應是,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時卻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來,不過東拉西扯,承恩侯聽了,心中只有更煩,不一會子,也就找個理由散了。
枯坐半晌,倒是擬了個折子出來,是針對近日里西北防務的條陳,心中卻有些懶洋洋的,因為深知,這位天子,是再不可能派他上戰(zhàn)場的了。
但是萬一呢?機會都是人守出來的,路子都是人淌出來的,想到這里,侯爺筆管輕搖,將先寫好的折子用館閣體謄抄了一遍,又再四檢查毫無錯漏,這才將其擱在一旁。
門扉輕響,承恩候爺皺了眉,這府里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知道他在此地,未曾通傳,竟也有人敢來打擾,心中有氣,便不做應答,只待來人自行離去后再與管家料理。
“爹,您在里面嗎?”
聽到女兒的聲音,彭柏楊緊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他連忙走過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正是自己的愛女——彭嬌嬌。
見他開了門,彭嬌嬌施了一禮,這才對旁邊等候的侍女道:“你們在外面等著吧?!?p> 便接過侍女手中提著的食盒,獨自踱了進來。
“這都快二更了,你不好好休息,如何還到這里來?”話是這樣,語氣里卻未有責備,滿滿的都是寵溺。
“爹您不是也還沒休息嗎,女兒親自下廚,為您做了您最愛的湯團,您嘗嘗看?!?p> 哪怕女兒只摸了一下食盒呢,她要說是她的手藝那就是她的手藝,承恩侯心中暗笑,接過了碗來。
“這么晚過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與爹說?你說就是,說完了早點回去休息便罷了?!?p> 彭嬌嬌聽了,面色倒有點微赫,仿佛一點小兒女情思全被親爹識破似的,有些不好意思。
“但不能再說去燕城的話,爹不會同意的?!毕氲竭@里,彭柏楊又皺了眉頭。“原是你姑姑想著撮合你與謙王,爹也就不說什么了,可他竟自行民間擇了姻緣,宗人府又上了玉碟,這門親事,再怎么也算不得一門好親事啦?!?p> 寵女兒寵女兒,不是寵得她萬事不懂才好,承恩侯這個長女是他心中至寶,未成防之前,都是跟著他在書房長大的,不是外頭那起子沒成算的孩子。
“女兒明白?!泵嫔系募t漸漸又褪了一點下去,“女兒來,是想和爹說說西北那邊的事的。”
西北原是承恩侯經(jīng)營多年的地盤,若不是妹妹成了皇后,也不可能輕易交了兵權,一個將軍和一個外戚,對一個家族來說,孰親孰重,他彭柏楊還是分得清楚的。
誰料先帝臨斷氣時還被擺了一道,竟未立中宮嫡子為太子,不得說是一件憾事,一樁懸案,究竟要等到日后黃泉路上見面才能問清楚,當日立彭家女為后,是不是一招緩兵之際,只是為了騙得他釋了彭家軍的兵權?
“西北那邊,”說到這里,彭柏楊端起茶杯來啜了一口,又指了面前的桌案,令女兒坐下說話,“深更半夜怎么來和爹說這個,倒是想到一起去了,你看看?!?p> 政治遺產(chǎn)也是遺產(chǎn)的一種,彭柏楊雖還在,臨進京做這個侯爺前,卻將彭家軍都交給了自己的嫡系朱宏宇,這個毫無背景的小伙子,從一個剛?cè)胛闀r什么都不懂,險些被軍馬踩死的小伙子成長為千戶,靠得全是承恩侯的栽培,
可惜,一個侯爺和一個皇帝究竟誰給的多,朱宏宇心中悄悄也算著帳,先帝在時,或許只是有些眉來眼去,總體來說,西北事還在彭柏楊手里,隆平帝時,則是直接便倒向了那邊。二人的矛盾,竟還讓皇帝喚到了清涼殿內(nèi)說合。
“舅舅,宏宇現(xiàn)下好歹也是個將軍了,好些事自己也會拿主意,待有不會的,再讓他來請教您,老拿他當個孩子管,成不了器的?!?p> 就是這樣一句話,西北的信斷了、人斷了、線也斷了,再要鼓動彭家軍作亂,只怕上意面前就是太明顯了,只得由著朱宏宇,漸漸去揉搓、收攏這只彭家的嫡系部隊了。
“朱家小子哪里有爹的手腕和將才,皇帝現(xiàn)在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交給他,沒您的扶持,他走不太穩(wěn),換人,是更拿不下來這只彭家軍了。西北,便只得這樣磕磕絆絆了。”彭嬌嬌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果然也是這樣不客氣的語氣,與彭柏楊如出一轍。
承恩侯看著女兒,眼神中流露出欣賞,嘴里的話卻是另一個味道:“那也沒辦法,在其位謀其政,他是西北驃騎將軍,這些事便就是由著他說了算了。”
“女兒今日倒是想到另一個辦法?!迸韹蓩蓪⒀矍暗臈l折仔細看完,然后合攏來,仔細的放在桌案上。
“我院子里有個喚作小素的丫頭,想來爹是沒有印象的?!?p> 看著親爹茫然的眼神,確實是沒有印象。
“她才來的時候,只是我院子里一個灑掃丫頭,漸漸因做事勤勉,勉勉強強提了個三等,您知道,權嬤嬤事人甚威,在她老人家手下做事,是有多難,不犯錯就是好的,若是想要提拔,就更難了。”
權嬤嬤,承恩侯知道,是夫人的陪嫁嬤嬤,有了女兒,夫妻二人便將女兒又交到了她手上。
沒有阻止她,就是讓她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
“咱們府里,在爹娘治下,較之京里其他的府邸,也算清明,若說唯有一點亂子,便是生在二房了?!?p> 這府里的二房倒不是庶子,而是老侯爺平妻之子,上一代的爛帳此處不細說他,如今現(xiàn)放著倒成了掛礙。
“數(shù)年以來,爹娘都疑心二房與那頭做著買賣,傳遞著咱們府里的各種消息,”彭嬌嬌伸出玉手,往天一指,“卻是苦無把柄,二嬸娘又將那邊府里治得是鐵桶一塊,咱們沒什么人手在那里得用?!?p> 故事講到這里,有些長了,若不是愛女講來,可能侯爺已經(jīng)沒有這個興趣再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