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娘親氣成這樣,實際剛才一片混亂中,茂錦已有一些猜測,左不過是與李定得有關(guān)的事。
但這樣的情節(jié),還是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她有了骨肉,自去尋她的老爺,來找我娘做什么?”穩(wěn)了幾息,李茂錦說了出來,只是這話聽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她說,老爺被官府抓去了。她在外孤苦無依,這才想到來投奔太太的。”
沒那么簡單,沒那么簡單,李茂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派個人去王府報信,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要在這里守著我娘?!?p> 想想自從來了燕城,親爹就淡得像是一抹影子了,舅舅們關(guān)照著在鋪子里做得小掌柜,也沒聽說哪里出什么紕漏又或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功勞。
日子于他,只是流水般的過著。
青馬山這里她來了多次,也只見過他一兩回。
或許是從前他帶給自己的記憶多有慘痛,故而自己也總是下意識回避著吧。
人又怎么會被官府抓去?那秦知府不就是二舅母的親爹,自二舅母去了落葉山,自己又進了王府,久已沒有動靜,如何這次下手這樣快?
這事,不大對勁,怎么看都不像能善了的樣子。
想到這里,她打疊起精神道:“姚黃,你去看看往府里報信的車馬走了沒有,若是沒有,你也去一趟,把這里的事,原原本本的,給白管家說一聲??此先思以趺凑f。然后你再回莊子這里來。若是時間耽擱久了,碰上宵禁,便拿一張王府的帖子,總之,今夜一定要把話帶回來。”
姚黃有些不解,這畢竟是側(cè)妃的家事,說起來,也不是多光彩,如何要一五一十講給白總管聽。
但她素來聽慣了命令,自也不會多問,連忙趕著下去看車馬去了。
“嬤嬤,”劉嬤嬤束手立在一旁,等著李茂錦分派,“您派兩個得力的人,守著我娘,看哪里有空屋子再安置一間,您陪我去會會那不知哪里來的蠢婦?!?p> 莊子是現(xiàn)時的常在處,劉嬤嬤也熟悉得很,立時叫人喚了兩個信得過的媳婦子過來,又命人去門口守著,良醫(yī)來了,立刻接進來報信。這才陪著李茂錦出了門。
看有人進來,伏在地上的人抬起了頭,果然是桂枝。
“大小姐,娘娘,側(cè)妃娘娘,您可一定要救我?!?p> 看李茂錦進來,桂枝爬了起來,膝行了幾步,似乎想去攥住她的裙擺。
“什么東西,娘娘也是你碰得的?!眲邒邠屔锨叭ヌ吡艘荒_,將人踢得軟倒了下去。
桂枝重又伏在地上,這次倒是一動不動了。
想到盧宛剛才那個樣子,李茂錦早有些失了耐心,只站在原地向劉嬤嬤道:“她怎么一動也不動?莫不是已經(jīng)死了?嬤嬤叫兩個人來抬出來丟在后山上去吧,聽說后山上有狼,只當給它們添個菜。”
劉嬤嬤應(yīng)了一聲,正要下去喊人,伏在地上的桂枝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大小姐,大小姐你要救我,如今我們也是一家人了,我肚子里,還懷著你的弟弟妹妹咧?!?p> 這話說得讓人惡心,李茂錦皺了眉頭,若不是覺著這事沒那么簡單,還有些話想問她,真是想把她丟到后山上去喂狼算了。
“滿嘴里胡沁什么?娘娘是有一個弟弟,在京里國子監(jiān)上學,天子門生哩,誰知到你是哪里來的野種,竟想攀污?”劉嬤嬤往地上啐了一口,看也不看桂枝,仿佛看她一眼,都污了眼睛似的。
“不,不是,”桂枝驚得跪坐起來,“我與定得,李定得,就是,娘娘的父親早在一起了,我肚子里,懷著他的骨肉?!?p> 劉嬤嬤待要說話,茂錦伸手攔了她,只冷冷的道:“你既懷了他的骨肉,你怎么不去尋他,來尋我娘做什么?”
“他被人抓走了!娘娘快去救他。”桂枝再壞,不過在內(nèi)宅逞兇,真正看到五大三粗的衙役上來不管不顧的抓人打人,又將宅院一掃而空,再放一把火,處處燒個干凈,心中哪有不怕的。
“你說你們早在一起,是什么時候?”李茂錦從沉思中醒過來,幽幽的問。
“便是我進盧府之后不久啊?!彪m然奇怪為何到此時,李側(cè)妃還是糾結(jié)這樣的問題,但桂枝還是認真回答了。
“你們?”
桂枝這下腦子靈光了,接著說了下去:“就是我進了盧府不久,我來求了姑太太,給我換個差事,誰料,苦等卻沒有動靜。那下人院的事情,我實在做不下去了,便想著去尋定得老爺說道說道?!?p> “有一日我趁著出門采買的功夫,去尋了定得老爺。他聽了我的遭遇,很是同情,就拿了些銀子把我,讓我把盧府的工辭了,自尋個地方在外面住。他再慢慢想辦法給我弄個營生就是了?!?p> 李茂錦感覺臉和心此時是一樣的溫度,冰冷冰冷的,好像暗處有一個她自己在看著她自己,對,就是那種靈魂已經(jīng)出竅的感覺,她只是木然坐在那里,聽得桂枝的講述。
“后來,我拿著老爺給的銀子,就在外頭尋了一個小院子租下來。老爺知道了,有時候,有時候就來過夜的?!?p> “他來找你的?”茂錦突然將身子俯低了些,認真問道。
“是,”桂枝應(yīng)了一聲,看著她的臉色,又很害怕,仔細說道:“一開始不是的,一開始是我租了院子,想著總要謝過老爺,再問問他,給我找個什么營生,雖說老爺給的不少,但是坐吃山空,總不是個法子的?!?p> “老爺見我來了,便拉我去館子里吃了些東西,又拿了些銀子給我,還道,一時半會兒他還想不好讓我做點什么營生,畢竟一個女子拋頭露面,還是多有不便的,又問我住在哪里,想到了再來尋我,我便告訴了老爺。他來了幾次,來了幾次過后,一來二去,就,就常在我那里住的?!?p> 真是隔夜飯都要嘔出來了,要不是看側(cè)妃是真的想問清楚,劉嬤嬤都想上去捂住她的耳朵。
這些都是桂枝日常經(jīng)歷的事,她不過說出來罷了,也不覺得有多難為情,只是心里總覺得有些個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