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羽去了半個時辰，即便返回陽城，并帶回四個同伴。
白燁和柳鶯，以及兩個老妖夢魔和戒尺大師。
“牧云讓你尋覓懂得經(jīng)商的能人，怎得帶回來四位觀光客？”錦玉講話毫不客氣。
戒尺大師道：“錦施主，您說話也太直白了。我們可是一片赤誠之心而來，天地日月可鑒?！?p> 夢魔道：“就是。再說如果我們不來，黃羽就得空手而歸了?！?p> 牧云問道：“沒有生意人愿來嗎？”
“除非是傻瓜，才愿拋下苦心經(jīng)營的生意，背井離鄉(xiāng)到這八千里外的陽城從頭再來。”
“沒有生意失敗的賭徒？”
夢魔回道：“即便生意失敗了，他們也想在龍城卷土重來。”
戒尺大師道：“總而言之一句話，沒人愿來陽城這鳥不拉屎的地方?！?p> 牧云游覽過龍城和陽城，兩座城鎮(zhèn)無論是從規(guī)模，還是人口數(shù)量，亦或是名勝古跡，皆不可同日而語。
龍城人以生活在龍城感到自豪。
陽城很難讓居民產(chǎn)生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認同感。
牧云眉頭蹙到一起。
夢魔坐下來，倒了杯茶道：“牧先生無需煩惱，我和戒尺都曾占山為王，柳鶯經(jīng)營過錢莊。雖然我們是妖，但足以解先生之憂?！?p> “哦，”牧云看向柳鶯，問道，“柳姑娘還經(jīng)營過錢莊？”
他遇到白燁和柳鶯時，二人身處檻車之中，后躲藏在郡王府?；舯髲U除人妖戀律令之后，未曾得見。
對于他們的事，并不十分了解。
柳鶯道：“小女子幻化人形多年，經(jīng)營過絲綢鋪子，也辦過錢莊。若不是被抄沒家產(chǎn)，也算得龍城富商?！?p> “白燁也是商海高手嗎？”
白燁苦笑道：“鄙人只會吟詩作對，寫寫畫畫，對做生意是一竅不通?！?p> “白郎是小女子的賬房先生?！?p> 白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知道牧云需要商業(yè)人才，可惜專業(yè)不對口，而且暴露了女強男弱的情侶關系，略微有些窘迫。
錦玉道：“柳姐姐，沒想到你這么厲害。怎么在郡王府，從沒聽你提起過？”
“當時我和白郎性命尚且沒有著落，哪有心思講述過往經(jīng)歷。”
“你們倆能幫什么忙？”牧云問向兩個老妖。
夢魔和戒尺大師對視一眼，接著轉頭看向牧云。
“我們都曾占山為王，懂點馭人之術，或許能幫上忙。”
牧云笑道：“我?guī)湍銈儼才虐?。戒尺大師?jīng)我摩頂受戒，做了個無山門的和尚，正好來了陽城，你就跟黃羽去白馬寺，聽玄戒大師講經(jīng)?！?p> 戒尺大師還以為牧云會趕他回去，聞言松了口氣，笑容滿面道：“多謝牧施主相助?！?p> “你有盜夢之能，或許有用得著你的地方，就先住在這福林樓吧?！?p> “我去安排房間?！卞\玉不懂做生意，又想幫牧云分憂，有力所能及之事，處處搶著干。
黃羽起身道：“戒尺和尚，我?guī)闳グ遵R寺見我?guī)煾?。到了佛門重地，萬不可大聲喧嘩?！?p> “貧僧懂得佛門規(guī)矩?！?p> 兩人告辭離開客棧，前往不遠的白馬寺。
錦玉幫夢魔開了一間天字客房，讓他住在牧云隔壁，以免他惹是生非。
“玉兒，你再辛苦一趟，幫我找一幅陽城地形圖和附近城鎮(zhèn)的概況地圖?！?p> “包在我身上?！卞\玉是勤快人，巴不得有事做?？觳阶叱龈Ａ謽?，又跑去經(jīng)常逛的黑市。
牧云寫了封簡信，用雀鷹送信到城主府，邀請城主邵正到城中餐館一聚。
他帶著白燁和柳鶯，一同前往赴約。
陽城的餐館是間民房改造，和龍城醉仙樓相比規(guī)模小了不少。店里只有一個伙計，正在抹桌子。
聽見腳步聲，小二急忙將毛巾搭在肩頭，熱情歡迎道：“三位客官，里邊請?！?p> 老板聽到小二招呼客人的聲音，掀開簾子，從用隔板搭造的隔間中出來，道：“小劉，你去備茶水，我來招待客人?！?p> 小二答應一聲，跑去廚房準備茶水。
牧云等三人坐在小二剛擦干凈的桌旁，問道：“馬上就到飯點了，怎么店里客人這么少？”
老板如實回道：“陽城近來經(jīng)濟不景氣，富商們帶著家產(chǎn)跑路，平民兜里沒銀子，自然無人光顧了?！?p> 牧云想道：“看來陽城的經(jīng)濟危機，比我想象得更嚴重?！?p> 墻上掛著塊木板，歪歪扭扭的字體，是店里能做出來的菜譜。大部分因缺少食材被劃掉，剩余的菜肴只有兩三種。
“老板，就做菜單上這三道菜吧?！?p> “小劉，你把廚房里的食材都用完，給三位客官多做幾道菜?！?p> “你們沒食材了嗎？”柳鶯探問詳情。
老板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陽城新城主是上京派來的狀元，為人剛正不阿，處事不夠圓滑。幫百姓辦了實事不假，但也得罪了本地富商和幾個臨近城鎮(zhèn)的官員，導致陽城落入孤立難援之境?！?p> 老板并不知道牧云一行人認識城主邵正，以另一個視角，描述陽城近來發(fā)生之事。
“你的意思是，附近菜商終止了和陽城的合作？”柳鶯做過生意，懂得生意人的反制手段。
老板道：“正是如此。東、西、北三個方向的城鎮(zhèn)默契地孤立了陽城，不再和我們做生意?！?p> “不是還有南邊的城鎮(zhèn)嗎？”
“陽城南邊的群山中有許多吃人精怪，就是借我們倆膽，也不敢冒險越山通商?！?p> 白燁有些憤慨，問道：“那些富商究竟出于什么目的，選擇斷絕與陽城貿(mào)易往來？”
“這還不簡單，”老板一副事實擺在眼前，白燁卻看不懂的表情，“他們想聯(lián)合起來，把現(xiàn)任城主趕下臺，然后捧一個聽話的城主。屆時富商們重開商道，百姓生活又變得富足，自然沒人會記得清廉奉公的邵城主了?！?p> “這招可是夠陰毒的！”白燁同為讀書人，最是看不慣富商們暗地里耍的手段，氣得猛錘桌子。
老板察覺有點不對勁，問道：“幾位客官認識城主？”
話音未落，身后又傳來腳步聲。
“牧先生，這二位就是你請到的高明嗎？”
老板轉過身，赫然見到身穿麒麟長袍的邵正，嚇得面色慘白。
三人起身迎接。
牧云介紹道：“這位是白燁，與邵城主一樣，是個常懷憂思的書生；這位是柳鶯，女中豪杰，生意場上的弄潮兒?！?p> 邵正喜歡書生，眼下又是急缺商業(yè)賢才的當口，開懷笑道：“你們二位肯來陽城，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老板站在柜臺后邊，皺眉回憶方才說過的話，可曾有表達對城主的不滿。心神不寧，右手下意識撥弄算盤。
白燁是直腸子，問道：“城主大人，您取締的陽城生意，究竟是什么？”
“當時陽城盛行一種奇怪的藥粉，由幾個全真道士煉制，名曰靈石散。服下靈石散之后，人會出現(xiàn)快樂的幻覺，而且體力和耐力都會大幅增長?！?p> 牧云對丹藥了解不多，無法幫邵正分析靈石散的成分，保持安靜，聽他講下去。
“只是服食這種丹藥，會產(chǎn)生極大副作用。目前跟隨我的龐師爺就深受其害。”
玲瓏世界佛道爭斗并不明顯，各城鎮(zhèn)皆有佛寺和道觀。唯獨這陽城之中，牧云沒聽聞有道觀，行走在路上，也不曾遇見道士打扮的散修。
“城主大人查封靈石散，惹到了全真和富商，故而被孤立了？”
“道教宗門一氣之下，決定撤出陽城全真，不再讓三清庇佑陽城。”邵正道，“實際上，本官現(xiàn)下是個光桿司令。如若再沒有解難之策，就只能寫信向上京求助了。”
牧云問道：“聽聞你是上京派來的城主，可是在京城里有本家大員？”
邵正道：“不瞞牧先生，邵某乃是東華公主的駙馬。陛下因陽城混亂不堪，破例派我到陽城為官?！?p> “那你為何不動用東華公主的勢力？”
“牧先生想必聽過‘天高皇帝遠’這句話。”邵正苦笑道，“大夏國疆域綿延數(shù)百萬里，不知其邊界所在。如果陛下能輻射到各大城鎮(zhèn)，也不會推行城主制?！?p> 牧云道：“你把求助上京，當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到萬不得已，邵某絕不愿打擾岳丈。”
白燁道：“城主大人找牧先生算是找對人了，他有大智慧，絕對能夠幫陽城百姓和城主大人渡過難關?！?p> 柳鶯附和道：“小女子也認為牧先生能解陽城之危?！?p> “你們把我捧得太高了?！蹦猎茻o奈搖頭道，“萬一在下也束手無策，豈不是會令百姓大失所望?！?p> 邵正急忙道：“牧先生無須有顧慮，事成之前，城主府會對你們辦的事三緘其口。還望牧先生伸出援手，助陽城百姓脫離苦海，豈不勝造七級浮屠？”
牧云本就想施以援手，更不推辭，道：“既如此，在下先從剿除南部群山的妖邪入手?！?p> “山中有幾個實力強大的千年老妖，還有數(shù)千小妖，實力深不可測。而且山勢易守難攻，還是換個策略吧?！鄙壅皇菦]想過這條路。
目今南部群山的妖精從不主動入侵城鎮(zhèn)。唯恐主動出擊會打破人與妖間的平衡，招致災殃。
小二端上托盤，五盤菜色香味俱全，中斷了眾人的談話。
吃飯期間，沒有再多談。
只是結賬時，邵正千叮嚀萬囑咐，讓老板和店小二保守秘密。
餐館接待完最后一桌客人，用木板關閉門扉，選擇暫時歇業(yè)。
“邵城主，我會以個人名義攻打南部群山，不會牽累陽城百姓，你放心便是?！?p> 邵正道：“如若功敗垂成，邵某會給上京寫信求助?！?p> “城主大人放寬心，牧先生絕不會沖動行事。誠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放心交給他吧?！卑谉畛鲅詫捨可壅?。
邵正拱手道：“牧先生，本官就把南部群山托付給你了?！?p> “定不負所托?！?p> 邵正騎著黃驃馬，沿著大路，留下一路煙塵。
三人回到福林樓。
柳鶯道行偏低，不適合參與征繳行動。
牧云徑奔錦玉房間，推門而入，不巧她正在泡澡，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
“有木桶遮掩，我什么都看不見。你叫什么？”
“流氓，快出去！”錦玉嗓音無比高亢。
牧云只得退出房間，待里邊安靜下來，隔著門問道：“玉兒，你洗好了嗎？我有要緊事找你?！?p> “進來吧。”
牧云推門進屋，問道：“你一條龍，緣何興起了泡澡的心思。”
“這是老板娘教我的?！?p> “她還教你什么了？”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你們的胃?！?p> “莫名其妙?！蹦猎谱叩阶肋呑?，問道，“你買到陽城地形圖了嗎？”
錦玉從玉葫蘆中召喚出羊皮地圖，掛在銅鏡之上，便于牧云觀察。
隨即坐在牧云身旁，看向覆蓋銅鏡的地圖。
陽城地處山陵地帶，盡管面積廣闊，卻不適合農(nóng)作物生長。祖上以打獵為生，近些年出了不少富商，民眾生活富足，已經(jīng)丟掉了祖?zhèn)鞯氖炙嚒?p> 加之獵物資源豐厚的南部群山被群妖占領，除了通商貿(mào)易，沒有太多復興手段。
“要是有辦法從東、西、北三個方向的城鎮(zhèn)購置貨物，便可解陽城燃眉之急?！卞\玉不是傻白甜，能看懂陽城局勢。
“人家聯(lián)合起來，意欲把邵正從城主位子上搞下來。只要他讓賢，陽城危難自然就解了?！?p> “這么簡單，那就讓他下臺，換個德才兼?zhèn)涞纳先ァ！?p> “邵正就是德才兼?zhèn)渲?，只因不愿同流合污，遭到了那些貪官污吏的排擠?！?p> “那該怎么辦？”
牧云伸出右手，虛空在畫著南部群山的區(qū)域畫了個圈道：“這里棲居著許多的妖怪，不僅使得民眾無法進山打獵，也阻隔了去南部河流與城鎮(zhèn)的通路。陽城之滯澀，多半來源于此?！?p> “既然是妖怪，降伏了便是?！?p> “不愧是你，和我的想法如出一轍。”
“這就說明咱們越來越有默契啦！”
錦玉笑的像花兒般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