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怪人（下）
方盛的到來是我沒有想到的。
這個因你而結(jié)緣的下屬，在暗雪閣很是努力，學(xué)得了一身武藝，不光為自己報了仇，而且為我這一路盡心做了很多事。
后來，暗雪閣解散，方盛沒有如其他人一般選擇留下，我便一直未再見過他。
聽說，他這些年走南闖北，去了很多地方。
此刻，我看著面前這道熟悉的身影，不由想起與你在平宣城度過的那個元宵節(jié)。
突然，那女子用力掙脫了我的手。
我回過神來，便看見她躲到了方盛身后。
方盛似乎也很驚訝，他吃驚地看著那女子的面容。
令我更加意外的是，這個昔日的下屬，與那女子是認(rèn)識的，而且那女子對他似有些依賴。
方盛認(rèn)出了我。作為一個下屬，他似是猜到了我的來意，并沒有道破我的身份，只恭敬地對我行禮。
但此刻，我更關(guān)心那女子的身份。
她是誰？為何長得與你一模一樣？
這時，墨方許是聽到動靜，隨即翻墻而入。
我同樣察覺到墨方眼中的驚訝，隨即問出了口。
方盛說，她叫清清，是他剛認(rèn)的妹妹。
我信方盛。
但當(dāng)他說出口的一刻，我的注意力便全然放在了那個名字上，繼而追問道那是個什么字。
“清水的清?！?p> 方盛的回答簡潔明了。
我的心瞬時一震，清清？她為何要叫這個字？
這與你的名字是多么相像，她真的不是被有心之人安排讓我遇到的嗎？
那一刻，我竟有些生氣。
女子取名有無數(shù)個，她憑什么占用你的名字？哪怕是相像也不行！
可下一刻，方盛的回答讓我愣了愣神。
方盛說，她是個啞巴。難怪她一直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錯怪她了嗎？
她遭遇了什么，會成為一個啞巴，還毀了容？
那一刻，我對這女子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想要知道更多。我隱隱覺得，她與你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我甚至生出了一絲大膽的想法。
青辭，她會不會就是你呢？可那女子眼中的疑惑和懼意又讓我很是陌生。
緊接著，又一個下屬到來，他面上的喜悅讓我感受到了一絲當(dāng)年的情誼，只是我不知道他還認(rèn)不認(rèn)得面前這副我曾讓他幾經(jīng)尋找的面容。
之后，方盛提議換個地方。
我同意了，這里正有一場歡聚，我不忍打擾。
如果讓他們知曉我的到來，他們應(yīng)該不能痛快地喝酒了吧？
“墨方，你覺得會是她嗎？”
梨樹下，看著幾人走遠(yuǎn)，我不由問出了口。
青辭，我該是最了解你的人，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該第一時間認(rèn)出你。
可此刻，我竟開口問了墨方，這讓我愈發(fā)愧疚。
墨方眼中有些猶疑，最終搖了搖頭。
墨方也覺得不像呢。
這個回答，讓我心中欣慰了幾分。
馬車中，我看著她坐了上來，坐在離我最遠(yuǎn)的位置，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就同那些膽小的宮人沒什么兩樣。
不知為何，我心中難受了幾分，或許是因為她頂著與你一般無二的面容。
一時間，有很多話語想要問出口，可她開不了口，我又能問她什么呢？
不久，她便瞪了我一眼，面上似有些惱怒。
我這才回過神來，她不過是一個陌生女子，我的舉動未免有些失禮。
那副疏遠(yuǎn)的神情，怎么看都不會是你，我在奢望什么呢？
如果真的是你，你一定不會這樣看著我。
這么想著，我們一路到了方盛的住處。
此刻，我不關(guān)心住所的簡陋和茶水，哪怕我已口渴難耐，我只想知道那女子的來歷，方盛便是突破口。
我不想有一個陌生女子在場，也不想讓那副容貌干擾我的判斷。
很快，方盛便留出了空間。我讓墨方在門外守著，保證不會有一個偷聽。
“方盛見過皇上?！?p> 方盛關(guān)好了房門，頓時便半跪在地。
“起來吧。”我點了點頭，平復(fù)了一番自己的情緒，“從頭到尾說說吧?！?p> “是?！?p> 方盛起身，恭敬地站在一側(cè)，“月前，在揚州官府任職的老三求助于我，說想讓我?guī)椭{(diào)查一群常年往來于西鏡和南楚的私販的蹤跡……果然，我在揚州城的一家酒樓發(fā)現(xiàn)了這群人，當(dāng)時他們幾人正在聊天喝酒，說到了一個被他們騙到揚州的姑娘。
“他們說，那姑娘本是要去宴都的，結(jié)果被他們略施小計便騙了來，還拿走了那姑娘身上所有的銀兩……那群人抓捕歸案后，我從他們口中果真得知了這個姑娘的存在，最終循著蹤跡在一艘船上找到了她。
“當(dāng)時那姑娘的手腳被綁著……我這才了解到她被騙來的全過程，知她遭遇坎坷……清清在揚州休養(yǎng)時，老三收到了老五的喜帖，并托我來令夏賀喜……我們一路在途中游玩了很多地方……于五日前抵達(dá)令夏……今日老五婚宴，我?guī)齺砗缺簿疲幌胗龅交噬?。所有事情的?jīng)過就是這樣。”
方盛一口氣說了很久，也說得極其詳細(xì)，不放過每一個細(xì)節(jié)。
通過這些事，我已經(jīng)對那女子有些了解了。
可我心中仍舊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你怎么看呢？”
方盛思索了一會兒，“據(jù)我多日觀察，清清性子柔善單純，絕不是什么有心機的女子。今日見到她的面容，我也很是吃驚和疑惑。
“但經(jīng)過仔細(xì)比較，清清就是清清，與她相處給人的感覺和與洛姑娘相處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至少，如果今日之前我未見到她的容貌，我決不會將這兩個人聯(lián)系在一起?！?p> 聞言，我心中一頓，“哦，哪里不一樣？”
“清清面相柔弱，一看就讓人有一種想要保護的欲望；而洛姑娘……”
方盛眼中一頓，似是不忍憶起那道身影，“洛姑娘豪氣凌云，一身英姿颯爽，讓人心生仰望與贊賞之意。當(dāng)然，我與洛姑娘接觸得并不久，或許我的感覺并不準(zhǔn)?！?p> 就是這種感覺，我心中恍然。
方盛雖接觸不多，但墨方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
“要不要我去叫清清過來？她雖開不了口，但能寫字?；噬舷胍朗裁矗煤玫貑?，她一定會回答的?！?p> 聞言，我這才起身，發(fā)現(xiàn)夜色已深，四處昏暗。
我?guī)е鵁o數(shù)困惑走到了那道房門之外。
這房門中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示意了方盛一眼，方盛隨即敲了敲門，然而里面并沒有動靜。
墨方向我搖了搖頭，表示那女子并未出門。
隨即，方盛推開了房門。
房門之內(nèi)，微弱的燈光之下，一個柔弱的姑娘正趴在桌上安睡，神色疲憊而安詳。
不知是這道柔弱的身影讓我心生憐惜，還是那副熟悉的面容打動了我，我并沒有讓方盛去叫醒她。
借著微弱的燈光，我默默注視著這道身影，妄圖從中尋找到什么。
我的腦海中思緒萬千，不斷回憶著方盛的敘述和今日所見。
恍然之間，我在那女子的手臂上覺察到了一道青痕。方盛說過她身上留有傷痕，許是受了難。
這讓我心中又添了分疑惑。
這世間，真的有兩個容貌相同的人嗎？
青辭，如果真的是你，你又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