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了鏡臺宮。
那一日,我確實想吃那串糖葫蘆,可又不想欠他人情,所以給了他一顆喜糖。
盡管一顆糖的價格并不比一串糖葫蘆,但在我心中,它們是等價的。
甚至我以為,那一顆喜糖的價值比那串無味的糖葫蘆高得多。
我將那荷包和剩下的糖藏在了房間。上一次,那位蕓娘姑娘給我的喜糖我就沒來得及帶走。
出宮一次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果然是喜歡宮外的。
回到鏡臺宮,我只覺心中又蒙上了一層霧。
【“若你回去后乖乖的,朕下次出宮就勉為其難地帶著你?!薄?p> 這是那晚那人在回宮的馬車上,對我說的唯一的一句話。
勉為其難?他不愿帶我出宮,我還不稀罕呢。跟著他,我什么心情都沒有了。
他將我關在宮里,不讓我見方大哥,還想讓我聽他的話?
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只要讓我抓住機會,我就會偷溜出去的。
……
我在鏡臺宮回味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我便覺得愈發(fā)無聊了。
我不愿再去彈琴作畫,偏生我怎么也睡不著。
坐在院子里,無事可干,我無聊地看著滿院子的花,只覺煩躁。
“姑娘,飛霜殿傳來消息,說皇上這兩日政務繁忙,就不過來了。姑娘莫急,等皇上忙完了手中之事,就會來看姑娘了?!?p> 碧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巴不得他不來這里。
我算是明白了,碧珠老想著將我推給那人,那些宮人看我的神色也古怪得很。
我大概明白她們?yōu)楹螌ξ胰绱斯Ь?,但那是絕不可能會發(fā)生的事。
可看那人的架勢,他似乎并不打算放我離去。
想到此,我就郁郁不平。
“姑娘,您這是要去哪兒?”
我隨手取來了往日用的魚竿,看了碧珠一眼,便出了鏡臺宮。
溪流之旁,我看著潺潺流水和不時躍動的魚兒,心生了幾分羨慕。
烈日當空,清風吹拂。
我尋了處樹蔭,放好魚竿,便蹲在草地上,默默等著。
微波蕩漾,河水清清亮亮的。我看著流水自去,盯著每一條游過的魚看,盯著河中的水草搖曳,心中漸漸沉靜下來。
可我坐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一條魚兒上鉤。
我仍然等著,不愿回去。
日近黃昏,我拿起了魚竿,看著上面空空如也,不由有些疑惑。
難道以往都是運氣好么?
我平復了番心情,向著鏡臺宮而去,卻不想剛走入院子,便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坐在院中,神色沉寂,不知來了多久。
見我回來,他淡然說道:“傳膳吧?!?p> 他又來做什么?
疑惑之間,碧珠就已接過了我手中的魚竿,欲要讓我過去。
許是見我久久未動,他再次抬眼看了我一眼,“怎么?釣了一下午的魚,不餓?”
我自然是餓的。
可他不關心關心自己的魚,或是不發(fā)怒詢問我什么,我倒有些不習慣了。
“姑娘?!?p> 碧珠又喚了我一次。
我回過神來,這才走了過去,坐在了往日的位置。
不久,宮人擺好了一桌美食。
“都下去吧?!?p> 那人招了招手,隨即拿起了碗筷,夾起一塊肉片送入了口中。
他沒像往常一樣讓宮人服侍,我看著他的舉動,又有些奇怪了。
他看著滿桌膳食,一連吃了好幾口,許是察覺到我未動筷,又抬頭看了我一眼。
在那一眼的注視之下,我忙端起了碗,默默吃了起來。
反觀那男子,又繼續(xù)吃著,并沒有說什么或是動怒。
他今日有些反常,這是我得出的推論。
我埋頭吃著,坐得規(guī)規(guī)矩矩,吃得小心翼翼,不敢多發(fā)出絲毫聲響。
半刻之后,男子放下了碗,我忙趴著幾口飯吃完,緊跟著放下了碗。
那一刻,我察覺到他打量的目光。
當我正以為他要說什么時,他便洗了洗手,喝了口茶,隨即起身離去。
那一眼,我還以為他又要找我下棋,結果他就這樣走了?
一絲不安涌上心頭。
“姑娘?!?p> 碧珠喚醒了我,我亦是洗了洗手,隨即回了房間。
他不來打擾我,我可以睡個好覺了。
第二日,當我?guī)е~竿興趣平平地回到鏡臺宮時,那人又來了。
一如昨日,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么,只吩咐宮人傳膳。
他又安靜吃了起來。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端起了碗。
隨后,他未說一句話,也未再看我。
當他站起了身,我亦緊張地站起了身。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第三日,我仍舊沒釣到一條魚,不由有些氣惱。
當我回到鏡臺宮時,那人不出意外地又來了,我忙收斂了幾分。
一如昨日,他屏退了宮人,安靜地吃著。
不得不說,他吃起東西來很好看,舉止文雅,不急不緩的。
這一次,那人意外地開口了,“光吃那一道菜,可是其他的菜不合胃口?”
聞言,我心中一亂,忙換了道菜吃,反正都一樣沒有味道。
半柱香后,那人起身停留了片刻,似要說什么,最終還是出了鏡臺宮。
“姑娘不知,皇上這幾日,都是默默等了小半個時辰才把姑娘等來呢?!?p> 碧珠的話在我腦海中回旋。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男子未強迫我做什么,也未再動怒,不對勁!
第四日。
我正在河邊疑惑那男子的舉動,又突然釣上了條魚來。
看著河流中成群的魚群,我不由又多了疑惑。
這河中何時多了這么多魚?
我?guī)е~半是欣喜半是疑惑地回到了鏡臺宮,那人仍舊什么也沒說。
“可以陪我下局棋嗎?”
飯后,那人并未走,而是語氣平和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心中一驚,不僅驚訝于他這副詢問似的語氣,而且驚訝于那個“我”字。
他吃錯藥了?
我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心中慌亂的心情還未平復,碧珠就已取來了棋盤。
我似乎沒有拒絕的權利。
在他的威懾之下,我與他下了一局棋,并且很快就輸給了他。
那人看了眼棋局,搖了搖頭,隨即起身離去。
第一次,他說到做到,說下一局就是一局。
這又讓我疑惑了幾分。
隨后幾日,我又生出了諸多疑惑,亦有了許多發(fā)現(xiàn)。
我發(fā)現(xiàn),那男子每日傍晚都會來同我用膳,似乎很喜歡吃魚;我發(fā)現(xiàn),他每次都只吃自己面前的一半,另一半的菜肴絕不碰一筷子;我發(fā)現(xiàn),每日飯后他都會與我下一兩局棋。
他未再讓我做別的事,他似乎很喜歡下棋。
他未再動怒,未再像往日那般說著命令似的話。
他愈發(fā)沉寂,看我的眼神也不似以前那般凜然,只淡淡的,說不清是什么。
我被他的反常舉動弄得有些不安。
我總感覺,他對我有所圖。
是以一日,我故意沒去釣魚,而是提前用完了晚飯,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那人知曉后竟未說我一句,只默默自己吃著。
我看著他的眼神,竟瞧出了幾分委屈。
他這份對我突然的包容讓我分外不安,極力想要試探他到底要做什么。
又一日,當他找我下棋時,我借口頭疼想要休息。
那人竟也未說什么。
隨后,我摔碎了兩個茶杯,弄壞了一副棋盤,還明目張膽拔了御花園的花,都安然無事。
我被一種恐慌所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