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侍君(下)
那女子搬來飛霜殿的第一晚,我一夜未睡好。
果然,我是在意那女子的。
是以第二日,我比往常早醒了近半個時辰。
天蒙蒙一片,一副還未睡醒的樣子。我起身看著窗外,睡意全無。
常公公聽到動靜,忙推門而入,“皇上,您醒了,可是要洗漱更衣?”
我搖了搖頭,坐著瞧起了書。
半個時辰后,我這才放下了手中書籍,“那女子醒了嗎?”
看著茫茫天色,未等身旁之人開口,我隨即搖了搖頭,“罷了,你去偏殿看看吧,若她醒了就叫她過來?!?p> “若是沒醒呢?”
“若是沒醒,就讓她睡吧?!?p> 常公公領(lǐng)命而去,我看著天邊的一絲晨線,心中思索著。
這么早,那女子定然還在睡夢中吧?
不久,常公公歸來復(fù)命。
我沒想到,那女子竟然醒了。在鏡臺宮,她可是能睡到我下了早朝才起。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她昨晚沒睡好。
是以,半刻之后,我果然發(fā)覺了一道疲憊的身影。
從我開口之后,我便注意著房門外的動靜。
一陣碎響之后,隱隱有一道腳步聲傳來,腳步很輕,也走得很慢。
隨后,我看見那女子雙手端著衣物一步步走近。
她低頭四顧著,一副緊張模樣,不過面色比昨日好多了,一副無事人模樣。
我留意到了那女子眼中的疲憊,她果然是沒睡好的。
這么想著,那女子便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瞬時身體一震,將頭壓得低了些。
她這副謹(jǐn)小慎微的模樣,倒與那些宮人的模樣有幾分相似了。
隨即,我轉(zhuǎn)過了身,開口讓她為我更衣。
我張開手等了許久,那女子似乎都沒反應(yīng),瞥眼看去,她仍舊低頭站著,似是不愿上前。
手上的一絲酸楚傳來,我不耐煩地又開了口。
這一次,我覺察到那女子開始動了。
她的動作很輕,又極其緩慢,生怕將那件衣裳扯壞了似的,我感受到了那衣衫滑過肌膚的一絲輕柔。
她的手在衣服上來回,生怕與我有半點觸碰,我覺察到了那指尖的微顫。
她一直低著頭,目光微合,我感受到了她的緊張。
我喜歡這種感覺。
可我僵持了許久,那女子還未停手。
手上的酸楚傳來,我默默忍著。
這個時候,我本該早已洗漱好了吧?
又過了一會兒,我只覺腰間一緊,便見那女子恭然退到了一旁。
我隨即收回了手,覺得好受了些。
看著她疲憊的神情,我并不想提醒她將我的腰帶系得很緊的事實,隨即又開了口。
我默默站著,等待著她為我戴冠。
她站到了一個小凳子上,久久未動,我聽到了身后的碎響,她顯然是不會的。
又過了半刻,只覺發(fā)間一緊,便覺頭上搖搖晃晃的。
我覺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
深吸了一口氣,我隨即走到宮人面前,自己動起手來。
再被她耽擱下去,我就可以直接去上早朝了。
“從今日起,你便叫‘冰清’了,冰雪的冰?!?p> 留下了這道話語,我默默看了她一眼,隨即出了房間。
我看出了她的不滿。
不過既成了我的婢女,過往所有,包括名字,就不能依著原來的了。
我默然去了書房,一進房門,常公公便迎了上前,“皇上的冠戴反了,奴才為皇上重新戴上吧。”
難怪我覺得面前的頭簾有些沉,原來是戴反了。
那女子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常公公為我重戴了冠,又整理了一番我的儀容,這才退去。
我拿起了書,做著日常都會做的事。
宮人照常遞了茶來,我罷了罷手,示意他們退去。
本來,我是要那女子跟著過來的,可又不忍她再過多勞累。
許是早起已看了書的緣故,此刻,我倒有些看不下去了,滿腦都在想那女子。
那偏殿不比鏡臺宮,她住著會不會不習(xí)慣呢?她身邊沒個服侍的人,她會不會不習(xí)慣呢?
她成了我的婢女,我還怎么要她同我吃飯呢?
“皇上,該上朝了。”
漫想之際,我從這道通稟聲中回過神來。
我喝了杯茶,定了定神,隨即起身,向著大殿而去。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當(dāng)我讓百官起身,聽到這句話時,心中突然明了了什么。
不錯,就是“無事退朝”,我突然覺得有些餓了。
想到此,我做出了一副凜然姿態(tài),打量著下方眾人。
看著滿朝文武未有一人上前,我心中滿意了幾分。
“啟稟皇上,微臣有事啟奏?!?p> 我剛想開口,下方便多了道跪地身影。
這個梅尚書還真是膽子大,我有些后悔沒準(zhǔn)他的辭官了。
我有些生氣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開了口,“講?!?p> 就這樣,我在大殿上聽起了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匯報。
他們所說之事,不是詢問哪位親王的壽宴規(guī)格,便是匯報工作,真正當(dāng)緊的,沒有幾件,偏生我還要件件聽著。
就這樣,我坐了足足一個多時辰,這才帶著怒意退朝離去。
若不是我有意板著臉色,只怕他們能說上一上午。
“皇上可是要傳膳?奴才這就去請冰清姑娘過來?!?p> 常公公恭敬地迎了上前,似是察覺到了我的怒意。
“她這會兒在做什么?”
“護衛(wèi)來報,冰清姑娘回了房間后,就一直沒出來,房中也沒動靜?!?p> 聞言,我猜想她應(yīng)該在補覺,“你去看看吧,她若是在睡覺就算了?!?p> 看著常公公走到一半,我又想起了什么,“對了,她若過來,將她的膳食備好,就讓她在外屋吃。膳食還依著鏡臺宮時的來,可以適當(dāng)少兩樣。”
言罷,我已經(jīng)做好了她不會來的準(zhǔn)備。
我沒想到,那女子還是來了。
瞧著那女子的惺忪睡眼,若不是我特意囑咐過,我都要以為她是被叫醒的。
這一次,她恭恭敬敬地和那些個宮人站在一起,似乎并沒有上前的自覺。
我不由看了她一眼,殊不知她將頭低得更低了些,一副生怕我挑錯的樣子。
我又看了她一眼,那常公公的手勢我都瞧見了,她硬生生沒見,是在想些什么呢?
直到第三眼,那女子仍舊杵著不動,一副呆呆的樣子。
我不由有些好笑,隨即沉悶了一聲。
隨即,那女子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上前擺著膳食。
看著滿桌的美食,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想叫她坐下一起吃。
殊不知,這一次,她倒很有自覺地退了回去。
這動作熟練地令人心疼。
我心中閃過一絲落寞,只得讓她退去。
屏風(fēng)之外,我看著那道身影,心中的怒意悄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