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如癡如醉讀起了那話本，從《七雁山行》到其續(xù)寫本。
這一次，在那說書的口吻之中，我恍然讀到了幾分真意。
話本有言，冰卿姑娘在七雁山拜了明澤君為師。我想起那位洛三小姐也曾拜師祁延山，而且名字是如此相像。
話本有言，冰卿姑娘好舞刀弄劍。我想起那位洛三小姐也是自幼習武。
話本有言，冰卿姑娘會釀酒。我想起了那人醉酒的樣子。
話本有言，冰卿姑娘棋藝一絕，無師自通。我想起自己被“逼”著學棋。
話本有言，明澤君與冰卿姑娘在一個名叫“令冬”的地方再遇；話本有言，“一見如故，過往不究”……
落雪紛飛，我的思緒不斷，再看之下，那虛幻之筆是那樣的真實，叫我一次次得以應(yīng)證。
我恍然見到了一場真實發(fā)生的風花雪月。
明澤君與冰卿姑娘，他與洛三小姐。
合上了話本，我的心中為這悲傷之情動容，更平生了諸多悲意。
初時對話本中人的惋嘆之語，俱落在了另二人身上。
我無法說服自己不為這筆下真情感動，更無法不去為一場傾城之戀惋惜。
可是我呢？
愛而不得，世間苦事。
我頂著一位故去之人的容貌，我頂著一位故去之人的化名，我的一切，俱有舊影?？墒俏夷兀?p> 悲痛不止，我說不清，自己在為誰或是該為誰傷心。
悲思之中，我沖出了房門。
我一股氣跑到了書房之外，暗自看著那道專注又落寞的身影。
幾日之間，我驟然明白了什么。
那御花園的山花，是為故去之人所種；那荷花池的游魚，是為故去之人所養(yǎng)。
他在那女子離去之后，獨自空守，他為之一次次攔下那些奏折。
我驟然明白了什么，關(guān)于他的冷漠、專權(quán)、自私，關(guān)于他的一切。
他這忙碌的神情叫我心疼，這皇宮的凄冷叫我心傷。
悲痛不止，我說不清，自己在為誰或是該為誰傷心。
那位洛三小姐是幸福的，她得到了一位君王的愛?？伤彩遣恍业?，成為眾人心中的痕跡。
可是我呢？
一時，我想詢問他有關(guān)那話本的真意。
可我開不了口。
在無盡的悲痛之中，我匆匆走了。愛上一個人，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悲痛不止，我說不清，自己在為誰或是該為誰傷心。
我無法抑制這無法言說的悲痛，只得默默咀嚼。
……
時間一日日過去，我一如往常，心卻悲痛不止。
“冰清姑娘，這樹梅花，是皇上吩咐種來的，姑娘看看可還喜歡？”
房門之外，我聽著墨方的話，不由抬眼看去。
晴雪之下，一樹梅花正盛，清香一陣，白雪紅梅，叫我瞬時恍了眼。
我喜歡這花。
我突然想起花越送的那枝梅花，在搬到甘泉宮沒幾日就已枯萎；我突然想到那話本之中提到的定情之花。
我默默看著，任由宮人散去，心中沉寂了幾分。
可我越看便覺這梅花美得不可方物，叫人想要靠近。
憂思之中，我上前拉下了那一枝梅花，輕輕一碰，便折了下來。
血紅的花蕊就在手中，我的心一片迷離。
恍然之間，我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眼中的深情叫我心中莫名，我匆匆回了房間。
半響之后，我從御膳房中走出，并未去往甘泉宮。
連日的悲痛叫我不能自已，我看了眼手中偷拿的酒，一飲而下。
他們都喝得，我自然也喝得。
清酒入喉，灼燒我心。這酒的滋味極好，叫我又喝了一口。
內(nèi)心深處，一股從未有過的悲傷油然而生。
恍然之間，我又想起了那茶樓的碎語，我又想起了那話本的真言。
五味雜糅，心痛不覺，我想去往一個無人之所，我想放聲痛哭。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在為誰傷心，為我自己。
我不想去想那遠去的故事，我不想去想那遠去之人，我只想喝酒，想要努力憶起那遺失的記憶。
大雪紛飛，我茫然走在一片雪地之中，我是誰呢？
有沒有那么一種可能，我就是她呢？
有沒有那么一種可能，那話本寫的并非真實呢？
那話本未寫又真實發(fā)生的，究竟還有什么？
那過去的歲月里，究竟發(fā)生過怎樣的故事？
茫然之間，頭痛不已，我又喝了口酒。
我要知道，那一切的真相！
我無助地四處游走，想去往長慶宮，一個無人打擾之所。
可當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面前是一處陌生的宮殿。
“東宮?！?p> 醉意之中，我認出了那上面的字。驟然之間，我想起了花越的戲語。
我悄悄溜了進去。
宮室肅穆，瓦墻高筑，奢華的宮門略顯陳舊，似是無人問津。
我四處走著，不知去往何處。
偌大的宮殿，寂靜無聲，我被這靜默籠罩，心頭的一絲悲痛叫我想要逃離。
我不喜這高墻之所。
驟然之間，我聽到了外面的陣陣腳步聲，一絲慌亂叫我瞬時迷失了方向。
最終，我推開了一處房門。
這似是一間書房，擺設(shè)就同那人的書房一樣。我瞬時想到這應(yīng)是那人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
我的目光在一排排書架中盤旋，試圖從中找到一絲過往的痕跡。
在那桌案之旁，我恍然看見了一道忙碌的身影。
晃眼之間，我只覺桌上的硯臺擺得歪了些，我想將它擺正，卻不知伸手一觸，一側(cè)便傳來暗響一聲。
一道暗門開啟，我心中隱隱覺得自己找到了什么，未及多想，我便走了進去。
暗道狹窄，盞盞燈火閃爍，我搖晃著身一步步向那暗處而去，心中沉寂。
不一會兒，我便走到了盡頭。
這是一間不大暗室，昏昏沉沉，不知從何處照來些光亮。
光亮之下，我看見了鐐銬枷鎖，似乎曾關(guān)押著什么人；我看見了一道暗門，不知通往何處；而我面前，則是另一幅景象。
光影暗處，放著一個木盒和一塊無字之碑。
我的心中沉寂，不敢再看，我轉(zhuǎn)向了一旁，那里的東西吸引著我。
燈火之下，一柄生銹的長劍安靜地躺在那里。
盡管它已是磨損不堪，我還是認出了那是一柄劍的形狀。
我輕輕撫摸著那劍上的銹跡，不敢拔出這柄有故事的長劍。
心痛不覺。我又看向了一側(cè)。
我翻出了許多陳舊的紙，那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字：落辭，洛青辭，洛三小姐……我認出了那字跡，心痛不覺。
我翻出了一幅長卷，那上面畫著一個女子的輪廓，沒有面容。
我看出了那是何人所作，心痛不覺。
我又翻出了一卷軸，那上面的字已經(jīng)泛陳；我又找到了一張紙，那上面的字叫我陌生。
我又發(fā)現(xiàn)了許多，玉佩、瓷瓶、面具……最終，我拿出了一本冊子，那是一本無名之書。
我默默翻開了第一頁，心痛不覺。
原來，那一切的故事，都曾真實存在過。
我再次打量著這間不大的暗室，恍然看到了一道站立的身影，神色冷清，無邊孤寂。
悲涼滿心，恍然有一股冰涼的水，流在我的心上。
“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
恍然之間，我聽到了這道話語，幻想之影與眼前之人重合，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我分不清什么是真實。
那道身影走到了我的跟前，擔憂道：“你怎么了？可是我又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
我恍了恍眼，這才回過神來。
看著面前之人頭上的虛汗和滿是擔憂的神情，我忍下了自己的情緒，揚起了嘴，向他笑了笑。
“你怎么哭了？你喝不了酒，就莫要再喝。”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我本想笑的。
我不想叫他跟著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