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美食是一種特殊材料

　　吃完了宵夜，又閑聊了一會兒天，時間已經(jīng)指向了晚上十一點。

　　高思突然問道：“祖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莊祖琴搜索了一下記憶，沒有想起什么特別的意義，就答道：“不知道哇。”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也可以說是臘月二十四，說不好，因為我們坐著飛機一路往東飛，導(dǎo)致我們都年輕了一天。”

　　莊祖琴聽得一臉黑線，道：“喂，高思，你能不能說人話？”

　　高思笑著投降：“好吧，我說人話。因為我們坐飛機的時候，向東跨過了國際日界線，所以計算日期的時候就必須要少算一天。夏威夷時間比首都時間要晚十八個小時呢。今天咱們上飛機的時候，是臘月二十四。不過下了飛機就變成臘月二十三了?！?p>　　莊祖琴勉強聽懂了高思的繞口令，她道：“干嘛說農(nóng)歷？我對農(nóng)歷沒概念。”

　　“你這種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女孩，估計平常不太關(guān)注農(nóng)歷。我媽是農(nóng)民，她就對農(nóng)歷特別敏感，初一、十五各種節(jié)氣，她全都記得。不同節(jié)氣還要吃不同的東西。臘月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臘月二十四是南方的小年?！?p>　　“那過小年要吃什么呀？”莊祖琴問道。

　　高思一把拽過自己的背包開始翻找。

　　“吃粽子糖?！备咚颊f著就把一個獨立小包裝的糖果扔了過去：“我媽昨天帶來的，我就抓了一把放在了包里。哎呀，忘了拿給星宇他們夫妻倆吃了。”

　　“夫妻倆？”莊祖琴心頭動了一下。

　　她趕緊撕開包裝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包裝被撕開，露出里面的糖果。那是一塊軟乎乎的飴糖，做成正四面體的粽子形狀。整塊糖呈現(xiàn)紅棕色半透明狀，飴糖的里面均勻地分布著芝麻，看起來就像是粽子上一顆一顆的米粒。

　　“哎？看起來還真像是粽子呢，難怪叫粽子糖。吃粽子糖有什么特別的說法嗎？”

　　“喂，你到底是不是正經(jīng)的魔都人啊。正經(jīng)魔都人就算沒吃過粽子糖，好歹也應(yīng)該認識這東西吧。你是不是外星球來的呀?！备咚颊{(diào)侃著。

　　“我肯定是魔都人啊，我就出生在這里嘛。不過，我爸媽都不是魔都人。他們是工作調(diào)動才來的魔都。他們倆都是北方人?！?p>　　高思恍然道：“難怪莊叔說話完全沒有魔都口音呢。北方的小年不是今天，是臘月二十三號，是昨天。不對，對咱們來說就是今天。你知道北方小年吃什么嗎？”

　　莊祖琴道：“吃餃子？”

　　“答對了。那你知道北方的冬至吃什么嗎？”

　　莊祖琴轉(zhuǎn)轉(zhuǎn)大眼睛，笑道：“不知道?！?p>　　“吃餃子?！?p>　　莊祖琴哈哈大笑起來。

　　高思又問道：“再考你一個，北方立冬的時候吃什么？”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p>　　“吃餃子?！?p>　　“??？哈哈哈哈哈。真的嗎？”莊祖琴笑得很開心。

　　“真的真的，有的地方吃莧菜餃子，有的地方吃狗肉餃子，反正都是餃子。再考你一個特別難的，北方霜降的時候吃什么？”

　　“吃……餃子？”

　　“恭喜你，答對了！”

　　這回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莊祖琴笑得花枝亂顫，向后倒在床上。高思一把抱住了她。

　　兩個人又笑了一會兒，突然對視，兩人都停住了笑，氣氛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

　　高思看著莊祖琴的大眼睛，臉開始漸漸湊近。

　　莊祖琴故技重施，飛快地在高思的臉上親了一下，速度極快，即停即離。趁著高思發(fā)呆的一剎那，她已經(jīng)離開了高思的懷抱。

　　莊祖琴笑著問道：“為什么他們那么愛吃餃子啊，好像一年到頭他們都在故意找機會吃餃子一樣?！?p>　　高思不想接受莊祖琴的打岔，他假裝生氣道：“別打岔，本來聊天聊得好好的，你干嘛突然親我？你得讓我親回來。”

　　莊祖琴道：“我哪有打岔？本來就在聊吃餃子的事情嘛?？煺f說北方人為什么那么愛吃餃子？”

　　高思纏不過莊祖琴，只好舉手投降，他思考片刻，很認真地答道：“這件事情很多搞民俗和歷史的學(xué)者都曾經(jīng)研究過，其實關(guān)于歷史，本來也沒有真相。不過，鄧雨給過我一個猜想，我覺得很有道理。”

　　“那你說說？”

　　“1990年的時候，一個考古隊在西疆吐魯番的ZS縣挖出了一個一千七百年前的魏晉時期的古代墓葬。那個時代的ZS縣，雖然從地圖上處在魏國的境內(nèi)，但按照史書上的記載，魏國對于河西走廊以西的地區(qū)，控制力度是比較弱的。從這個墓葬的風(fēng)格來看，也確實不是經(jīng)典的漢代墓葬，應(yīng)該墓主人是一個西域番邦的貴族?！?p>　　莊祖琴雙手托腮，聽得很認真，大眼睛忽閃忽閃很是漂亮。

　　高思繼續(xù)講道：“在那個墓葬坑里，考古人員發(fā)現(xiàn)了兩枚餃子形狀的東西，他們覺得很奇怪，就送去鑒定。一鑒定可不得了，那兩個東西還真是餃子。餃子皮的材料是小麥粉，餃子餡大概率就是羊肉。”

　　“兩個一千七百年前的羊肉餡餃子？來自番邦？所以說，餃子是外國人發(fā)明的？”莊祖琴的大眼睛里寫著驚訝。

　　高思摸摸她的頭說道：“哈哈，確實有學(xué)者是持這種觀點的。因為這確實是目前我們找到的最古老的關(guān)于餃子的考古學(xué)證據(jù)。不過，餃子是不是西域傳進來的，其實還不太確定。因為我國種植小麥的時間超過了四千年，而漢朝的文獻里就有中國食用面條的記載，最古老的石磨出現(xiàn)在戰(zhàn)國時期。無論怎么看，漢族都早就掌握了制作面食的技術(shù)。所以……”

　　“所以那兩個餃子也有可能是從中原傳過去的，對吧？”莊祖琴問道。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只是因為西域地區(qū)空氣干燥，才有條件把餃子完整地保留一千七百年。在濕潤的中原地區(qū)，就算把餃子埋入墓葬，也不可能留存下來?！?p>　　“唉？高思你跑題了，不是要說北方為什么愛吃餃子嗎？”

　　“對對對，我跑題了。按照鄧雨的研究，用一種食材包裹另外一種食材來制作食物，可以提供更加豐富的口感。比如包子、餃子、湯圓、春卷都屬于這類食品。古人還特別喜歡把各種食材掏空，塞入餡兒料，叫做釀。釀豆腐、釀南瓜、釀茄子，還有往豆芽里塞火腿的。都是為了追求食物的新鮮口感?！?p>　　“我明白了，你給我做的夏威夷奶香麥片洋蔥卷也是這個套路?？墒?，這與北方人愛吃餃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想說的是，包餡兒類食物是很普遍的。而南方人并不熱衷于餃子，只是因為南方的食材非常豐富，而面粉卻是比較稀缺的東西，這才讓餃子顯得不那么流行。云南有個鎮(zhèn)子就叫大麥地，那里的氣候特別適合種植小麥，那里的人就有吃餃子的習(xí)俗，跟距離不遠的鄉(xiāng)鎮(zhèn)生活習(xí)慣就很不相同。因為除了大麥地，云南的其他地方都是種植水稻的?！?p>　　莊祖琴趴在床上，雙手托腮，聽得特別專注：“你知道得可真多?！?p>　　高思嘆了口氣，他現(xiàn)在特別有傾訴欲。他很想把一切都跟莊祖琴說，告訴她自己具有直接循著數(shù)字線索查詢資料的能力。但是現(xiàn)在，他不能說。

　　“你為什么嘆氣？因為我很笨嗎？”莊祖琴晃蕩著雪白的腳丫笑著問？

　　“不是。我是在想，如果早點兒給你做這頓飯就好了。莊叔交給我的反向預(yù)測某種材料的生產(chǎn)工藝的難題，我恐怕今晚就要解開了?！?p>　　“是……夏威夷奶香麥片洋蔥卷給了你靈感？”

　　“沒錯，美食也是一種特殊材料。祖琴，你把你的筆記本借給我，我要趁熱打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