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中觀察
隔天一早。
他跟裴鳴借了臺柯尼卡的傻瓜相機，騎著單車出門。
湛海市區(qū)不大，常住人口十萬出頭，因此也沒什么高樓大廈，最高的也就數(shù)信用大廈，和一幢十幾層的海鮮酒店。
而湛海市ZF也不大，幾棟三層聯(lián)排樓，占地幾畝的院子，中間有個水泥籃球場。
裴哲鎖好車，在院門對面的涼茶攤中一坐，叫了碗涼粉慢慢啜著。
一早上，院門除了駛進一輛桑塔納2000，其余都是騎著自行車上班的。
而作為JY局下邊的招生辦，自然也沒有坐車的資格。
很快，裴哲就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
一個梳著分頭帶著銀絲眼鏡，穿著一件短袖白襯衫的中年男人，出現(xiàn)在視野里。
魏慶志，湛海市招生辦主任。
今天的魏慶志紅光滿面，推著鳳凰的二八大杠，把手掛著一個黑色手提包，不時有手下與他打招呼獻殷勤。
四十不到的主任科員，可以說前途無量也不為過，更何況如今的他事業(yè)愛情雙豐收，正是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
而每年高校招生，他都會有額外進項，這幾日已經(jīng)有好些人私下聯(lián)系，要與自己暗通曲款。
一連幾天，裴哲早上確認(rèn)魏慶志上班，傍晚目送對方回到機關(guān)小區(qū)，沒有絲毫異常。
……
白天，裴哲會到五叔的電器門店幫幫忙，照看下生意。
電器店里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既有收音機、磁帶音響、電子表游戲機等等。
裴哲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了一個十分有意思的玩意。
卡西歐掌中寶小彩電，外殼跟個鉆戒禮盒一般，方方正正，3.2寸的彩色小屏幕，背后能塞六節(jié)五號電池。
一看標(biāo)價，2400元！
“好家伙?！?p> 裴哲暗暗咋舌，雖然他上個月也算個虛假的富二代，但看到這個巴掌大的玩意賣兩千多，也不由得大開眼界。
要知道，如今全國人均月收入也不過三百元，或許南粵省會好一些，但這玩意滿打滿算，就是普通人七八個月工資。
“五叔，這東西有人買嘛？”
裴哲笑著問了一嘴。
裴建瑞瞟了一眼，“咳，別提了，進了這玩意看熱鬧的人挺多，一提價錢都搖頭?！?p> “那不得虧本了？”
“也沒虧多少，就當(dāng)個擺設(shè)，大不了給鳴兒拿去學(xué)校顯擺顯擺……”
裴哲心中了然，其實這玩意定然不是正規(guī)途徑進的貨，腦子有坑才買這么一個巴掌大的小彩電。
而店中，還有許多高檔的進口電子表，價格動輒幾百上千，低則能砍價到一半，波動幅度很大。
一連幾天，裴哲都賴店里，認(rèn)真打聽電子表的進貨價格、賣出價格，和其中的生意門道。
“五叔，您也知道現(xiàn)在我家里什么個情況，我想向你借點錢，自己嘗試做點小生意?！?p> 終于，裴哲決定跟五叔攤牌。
“小六，你想借多少？”
裴建瑞并不意外，幾天相處下來，若還看不出這小子的那點心思，那他也白活了。
至于侄子有這念頭，他樂見其成。
“叔借我五千塊，”
裴哲鄭重地說，“還有，侄兒想要你的海關(guān)進貨渠道，只要兩個月?！?p> 起初，裴建瑞聽錢數(shù)并不在意，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么，但后邊的話才微微訝然。
有心人能猜到他這里的高檔玩意是水貨不難，畢竟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能猜到海關(guān)拍賣貨，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裴哲自然不能未卜先知，事實上是上輩子五叔喝酒時透露的，不然自己無從得知。
“懇請五叔幫幫我，不管事情怎樣，六子以后都會報答五叔的?！迸嵴苌裆J(rèn)真。
裴建瑞盯著自家侄兒看了看，“報答什么就不要再說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見外。”
他取了張紙條，寫了個電話號碼，鄭重說道：“拿著這個號碼，到了深城之后再打，會有人教你怎么做?！?p> 至于怎么去深城，他就不管了，連這個本事都沒有，不如早點回家耕田。
“謝謝五叔了?！?p> 裴哲接過字條，小心收好。
……
周五。
魏慶志下班后并沒有徑直回家，而是帶著墨鏡在一間酒樓門前等候。
十多分鐘后，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出現(xiàn)，兩人關(guān)系非同一般，動作親密。
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蓬松的獅子頭，墜著個紅色大圓塑料耳環(huán)，一搭眼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經(jīng)良家。
“越來越有意思了……”
裴哲隱在角落，舉起傻瓜相機，默默按下快門。
他本意是揪些魏慶志與學(xué)生家屬勾結(jié)的證據(jù)，沒成想拍到了和小三私會的勁爆場面。
裴哲可是知道，這家伙可是有家室的，鳳凰男靠著女方關(guān)系，才得以青云直上。
在飯店門口蹲守了一個多小時，魏慶志與這名女子又相繼出入首飾店、歌舞廳。
歌舞廳里光線昏暗，環(huán)境嘈雜，這對食色男女開始摟摟抱抱，黑暗中相互摸索。
“靠！”
裴哲暗罵了一句，這柯尼卡傻瓜機在這環(huán)境成了磚塊，拍出來也模糊不清。
還好，兩人過度興奮，在門口又親摟了幾下，被他捕捉到。
直到夜里十多點，兩人一前一后進了賓館，雙宿雙飛。
裴哲冷冷一笑，這一路尾隨拍了不少照片，夠魏慶志喝一壺的了。
其實瀝遍心酸，重生回來，裴哲已經(jīng)是一個比較平和的人，骨子里沒有太多憤世嫉俗，但再次遇到這個人，他依然忘不了這人的丑惡嘴臉。
這人不僅貪得無厭，更是五毒俱全，道貌岸然，簡直是人民隊伍里的渣滓。
若不是現(xiàn)在能力不允許，他不介意把這人送進去，畢竟這家伙屁股現(xiàn)在就不干凈了。
但此時自己依然是一個小人物，一沒錢二沒人，藏在背后攪亂一些風(fēng)雨已經(jīng)是極限了。
……
隔天，裴哲把相機還給了裴鳴，并向五叔一家辭行。
拿著膠卷，他帶著鴨舌帽，找了家相對偏僻的照相館，讓老板每張照片都洗上幾份。
“先交50塊定金，第二天來取。”
扎著文藝長發(fā)的老板看了看眼，也不多問。
交了定金，裴哲又花了十塊錢開了間旅館房。
房間里，裴哲一連寫了好幾份魏慶志往年私相授受，收受賄賂的大字報和舉報信。
其中有些內(nèi)容是他自己炮制的，也有些當(dāng)年翻出來的舊案，虛虛實實，有真有假。
他模仿一位去年被頂替者的口吻，控訴魏慶志如何濫用職權(quán)，暗箱操作的事實。
其實，他倒想過找個打印店將材料打印出來，奈何這年頭電腦絕對是稀罕物，想要打印只有油印機。
只是這玩意忒麻煩，而且這事也不好假借他人之手。
如今裴哲的筆跡大變，舉報信用了標(biāo)準(zhǔn)的仿宋體，大字報用的毛筆，不太怕對方查出什么蛛絲馬跡。
第二天取回照片，將寫的東西和照片分成五份，晚上他背著一個雙肩包，退房離開。
湛海雖然是座小城，然而南方天氣炎熱，夜生活很晚。
十點普通人家可能關(guān)燈睡覺，凌晨一點燒烤攤打烊，凌晨兩點卡啦OK也差不多才歇業(yè)。
夜深人靜，裴哲盯著手腕上從五叔店里弄來的電子表，身形融入夜色，悄悄摸進了機關(guān)小區(qū)。
找到事先踩好的點，裴哲解下背包，從中取出漿糊、毛刷、和大字報。
機關(guān)小區(qū)是十幾年的老樓了，根本沒保安這說法，他手腳麻利地將大字報、舉報信、還有照片取出，準(zhǔn)備張貼在公告欄上。
“咳，咳咳！”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幾聲咳嗽聲。
裴哲瞬間整個人一悚，心快提到了嗓子眼。
樓上的鎢絲燈光亮起，接著窗戶打開，一口老痰飛了下來。
裴哲一動不動，背脊一身冷汗。
燈光亮了十多分鐘，接著又是一根帶火星的煙頭飛下來，才窸窸窣窣關(guān)窗熄燈。
裴哲松了一口氣。
接著，他再次來到ZF大院，翻墻而入，找到宣傳欄如法炮制。
這里的大院門口倒是有個看門老頭，不過此時已經(jīng)昏昏欲睡，他直接在大門邊上又貼了一份。
幾份大字報貼完，又把舉報信塞進舉報箱。
裴哲趁著晨霧來到火車站，一早登上了前往穗城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