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平點事兒
沿著記憶,再次來到那條騎樓老街。
“咚咚咚……”
裴哲敲了幾下木門,發(fā)現(xiàn)沒人開門。
抬頭看了下周圍,靜悄悄的,也沒什么鄰居出沒。
這片街區(qū)差不多處于城中村了,臟亂差,樓后邊還有不少菜地。
要是過個十幾年,倒是人人都是拆遷戶。
無人回應,他只能打道回府。
剛要轉(zhuǎn)身,木門咯吱一聲,打開了一道縫。
“你叫裴哲哥哥,是嗎?”
門縫里,探出一個小臉,正是那個叫盧鴻瑩的小女孩。
她的眼眶紅紅的,明顯哭過。
“裴哲哥哥,幫幫我們……”盧鴻瑩突然梨花帶雨,簌簌落下。
裴哲瞧見此情形,明白應該是出了什么事。
他便蹲下身子,小心安慰道:“對,我叫裴哲,你先告訴我出了什么事,我再看看能不能幫你?!?p> 兩人進了樓里,盧鴻瑩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在他們父母去世后,作為哥哥的盧鴻朗挑起了家里的大梁,開始做盜版的游戲卡帶,私下銷售。
他們父母本就是做這一行的,兩人耳濡目染,加上極有天賦,就學會了這門手藝。
盧鴻朗用父母留下來的白板卡帶,開始制作盜版游戲,只是苦于沒有銷售渠道,加上面像稚嫩,完全賣不出去。
不得已,他只能跑去游戲廳門口兜售,這也是裴哲此前遇到的場面。
然而,這無疑觸動了游戲廳場子的蛋糕。
要知道,這年頭紅白機雖貴,但是有一臺就夠了,但卡帶不一樣,每種游戲就要一盒卡帶。
而每盒卡帶售價一兩百都有,一般學生真買不起太多,許多孩子攢上半年零花錢,才如愿買上一張喜歡的卡帶。
反而游戲廳里游戲齊全,還有各種同學玩伴,自然更受歡迎。
此時市面上的盜版雖有,但還很少,因為技術(shù)不行,成本太高。
盜版,遠不如水貨利潤空間大。
因為,既然能走水貨,何必去走半成品的白板卡呢。
盧鴻朗父母之所以能做起來,是因為偷工減料,沒有保護殼,用的最便宜的白板卡,相當于丐版的丐版。
盧鴻瑩嗚咽說道:“哥哥前天出去賣卡帶,再也沒有回來,他以前每天都會準時回來的……”
也就是說,盧鴻朗已經(jīng)失蹤兩天了。
裴哲安慰道:“小瑩兒你放心,你好好待家里,哪也不要去,我去幫你找你哥?!?p> 安頓好盧鴻瑩,裴哲快速離開。
事情并不復雜。
觸動了游戲廳的利益,盧鴻朗應該是被上次那個游戲廳大漢扣起來了。
或者是其他的游戲廳看場子的馬仔。
裴哲想了想,先打了個電話,然后去往崗頂商業(yè)區(qū)。
……
肥貓嶺,華文學院。
胡應泉色瞇瞇盯著臺上那些外國妹子跳芭蕾,扭來扭去的,那腰肢盈盈一握,那肌膚欺霜賽雪,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迷人。
突然,褲兜里的BB機震動,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
胡應泉心有不悅,不過還是在周圍的羨慕目光中,掏出摩托羅拉的BB機。
小胖子裝了個漂亮比,隨意看了一眼BB機上的留言。
胡應泉頓時心里一喜,然后跟旁人解釋了一句,匆忙離去。
他不清楚裴哲碰到了什么事,需要多少錢解決,但這是哲哥第一次有事相求,自己必須辦的漂漂亮亮的。
他快速去了一趟銀行,然后風風火火的趕往天龍游戲廳。
崗頂有大大小小的游戲廳,不下二十家。
這事不好報警,裴哲只能大概猜測盧鴻朗是哪家游戲廳扣的人。
一個是學生要多,因為買盜版卡帶的基本是這些人,二是有看場子的馬仔。
他已經(jīng)轉(zhuǎn)了幾個游戲廳了,都沒有太多發(fā)現(xiàn)。
天龍游戲廳外。
裴哲彈了彈煙灰,看到出租車下來的小胖子。
胡應泉急忙的問:“哲哥,遇到什么事了?”
“沒事,錢帶來了嗎?”
“帶了,不知道你需要多少,我在銀行取了五千塊?!?p> 胡應泉憨笑著回應,從兜里取出一沓錢。
“謝了,錢過段時間還你?!?p> 裴哲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說:“我去平點事兒,你先回去吧?!?p> “哲哥太見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真不要我?guī)兔Γ课野掷献屛液湍愫煤孟嗵幍?。”胡應泉熱情道?p> “不用,我一個人能搞定?!?p> 裴哲擺擺手,獨自走進天龍游戲廳。
胡應泉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老爸說的果然沒錯,狠人就是不一樣,小馬哥出場自帶背景音樂,哲哥就差一件風衣了……”
廳里,擺滿了一排排大屏街機,一群群年輕學生圍著機子大呼小叫,排隊上機。
《街頭霸王》、《吞食天地》、《恐龍快打》是當前最火爆的街機游戲之一。
柜臺里,一個女子在忙著收銀,不遠處擺著個小茶幾,三個大漢正在喝茶聊天,時不時會到街機廳里轉(zhuǎn)悠。
裴哲徑直走到茶幾邊上,“我不是來找事的?!?p> 他向著其中一個漢子,道明來意:“還記得我嗎,上次在外邊,你追了我和一個后生仔幾條街,現(xiàn)在那個后生仔失蹤了。”
漢子面相兇煞,粗大臂膀上還紋著歪歪扭扭的紋身,他抬了一眼,說:“這事跟我們無關(guān),你要找去其他地方找?!?p> 裴哲點點頭,數(shù)出十張百元鈔,放到茶幾上,道:“這點錢當給幾位大哥喝個茶,告訴我去哪找就成?!?p> 漢子咧嘴一笑,“年輕人辦事挺干脆利索啊,錢我收了,你自己去輝煌那邊問問?!?p> “謝了。”
裴哲轉(zhuǎn)身,離開街機廳。
茶幾邊,其中一個人好奇道:“這人誰呀,出手這么闊綽?”
另一人悠悠說:“可能是某個二代,或者過江龍吧?!?p> 要知道,他們這些人,刀口舔血也不為過,一個月也就千把塊。
裴哲的身形,他們以為是同道中人。
兇煞漢子說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會做人,不在我們地盤惹事就行?!?p> ……
裴哲來到輝煌游戲廳。
他再次找到場子的馬仔頭子,直接說道:“我是來平事的,前天有個年輕人在你們這賣盜版卡帶,被你們逮起來了。”
對面的黃毛掃了一眼,問:“你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弟弟。”
“行,跟我來吧?!秉S毛嗤笑了一下。
沒多久,幾人來到樓上的一間昏暗的小房間,地上癱坐著一個年輕人,正是盧鴻朗。
他身上衣服破了幾個口子,顯得邋遢,臉上也帶著血污,氣息奄奄又兇狠地瞪著跟前幾人。
黃毛攤攤手,“這小子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上次就警告過他,前天還敢來,我們也沒辦法……”
裴哲上前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盧鴻朗身上的都是皮外傷,說明這群混混下手還知曉輕重。
至于氣息萎靡,估計是餓的。
“人你們打也打了,該教訓也教訓了,總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p> 裴哲給對方遞了根煙,道:“出個價錢,這事多少能了結(jié)?”
黃毛微微一訝,沒想到這人這么干脆。
對方說的是實情,其實他原本就打算今天把人放了。
現(xiàn)在居然有意外之喜,他故作沉吟了一下,說:“既然你這么明事,給個兩千塊吧,就當兄弟們的辛苦費,這事就到此為止?!?p> 裴哲二話不說,當即數(shù)出兩千塊錢,交給對方。
攙扶著盧鴻朗離開輝煌游戲廳,裴哲叫了輛出租,去往最近的診所。
車上,盧鴻朗依然傲氣地叫嚷道:“哲哥,你為什么要給他們錢啊,我就不信他們敢要我命!”
“要是他們真的敢呢?到時候你妹妹怎么辦?”
裴哲平靜地反問了一句。
幾千塊錢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人,自己的賺錢計劃需要一個懂行的人。
果然,聽到了妹妹,盧鴻朗霎時沉默了。
“先去診所檢查一下有沒有被打壞,然后趕緊回家,小瑩很擔心你。”裴哲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吩咐道。
想到親妹妹為自己擔心受怕兩天,盧鴻朗內(nèi)心不住悔恨,恨沒有當好一個哥哥的樣。
診所大夫給盧鴻朗包扎了一遍傷口,又檢查了一遍,沒甚大礙。
回到騎樓。
盧鴻瑩哭得梨花帶雨,抱著他哥不愿撒手。
“小瑩,疼……”
盧鴻朗“嘶地”深吸一口氣,剛包扎好的傷口被妹妹又蹭破了。
盧鴻瑩頓時一慌,連忙道歉,“哥,對不起……”
裴哲看到這一幕,也不禁莞爾。
他留下一千塊錢,說道:“你先在家里好好養(yǎng)傷,國慶過后我找你干點事兒?!?p> “好!”
盧鴻朗深深地點頭,也沒問什么事。
他被關(guān)在小屋里幾十個小時,又餓又痛。
突然門打開了,然后一個身材結(jié)實的年輕人,拿出一疊錢,三言兩語就把他解救出來。
這種沖擊,就像那人無所不能,自己那一刻,甚至生出了一種崇拜感。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只纏苦命人,父母突然出事,他們兄妹求盡了遠親近鄰,也受盡了白眼,人情冷暖自知。
半年多來,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在乎他們兄妹倆的感受了。
如今,突然有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大哥,愿意給他們施以援手。
這種感覺,頓時讓他既心酸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