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不是在征求意見
將顧飛蘭定義為失蹤。
但是這種年頭了,失蹤大概約等于死亡吧。
懷民坐著,抬頭望著屋頂,要是當初留住她就好了。
一切都太過突然了,帝國就這么,啪一下,沒了。
然而,自己有決定權(quán)嗎?
她們也不是求助自己,只不過是通過自己求助阿石罷了。
自己能代表阿石嗎?
懷民握住胸口的小石頭,心里充滿了矛盾。
氛圍有些沉默,白易也沒想著一下子就能得到懷民的回應,就告退離去。
沒有過多的挽留,懷民自己也給不出承諾。
等到白易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內(nèi)后,懷民回身走到了巨石旁邊。
“阿石啊,他們也挺可憐的不是嗎?”
“能不能收留他們呀?”
“我一個人來到這里無親無故的,原本有個人陪著聊聊天也不錯,現(xiàn)在人沒了,阿石,你說我該怎么辦呀?”
嘮叨,不間斷的嘮叨。
抱膝坐著,肩膀靠在巖石上,懷民就是念叨著。
“阿石,你說句話呀?!?p> “像你這么厲害的家伙,應該會心靈感應什么的。”
“快,讓我瞧瞧?!?p> 感覺自己就像一條小狗,拼命地想要得到主人的回應。
從白天到黑夜,懷民的喋喋不休似乎沒能得到任何一絲回應。
嘴唇有些干,喉嚨也感覺有點沙啞。
星光熠熠,別野的燈火如同收到感應一般亮起。
“不就是擔心你那相好的嘛~”
很稚嫩的聲音傳入懷民的耳朵里。
咦~
“阿石!”
懷民起身環(huán)顧,總感覺聲音是從自己后腦勺那邊傳來的。
可是卻沒有看到任何身影。
這就有點恐怖了。
啪~
清脆的聲音證明了哥布林的腦殼是個好腦殼。
踉蹌了幾步,懷民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有點重。
稍微轉(zhuǎn)頭,一張丑臉倒映在懷民的瞳孔之中。
“哇!鬼~”
啪~
又是一聲清脆。
“這不就是你的樣子!”
這是懷民才看清肩膀上的小人兒是個灰白色的哥布林。
越是和自身相似而不同的東西,越能讓人產(chǎn)生恐懼。
“阿石?”
“嘖,為什么你看到同類會害怕?”
“真的是阿石,阿石,啊~~!”
懷民感動得快哭了,本來想用雙手捧著祂,現(xiàn)在自己的拇指骨折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哥布林?!?p> “嘖,煩死了,所以人族還真的孱弱?!?p> “也不能這么說吧~可能我膽子比較小呢~”
“煩死了,真麻煩?!?p> 石制小哥布林嘴里嫌棄著,但是身體開始散發(fā)著光芒,將自己包裹住。
“等等呀~不要消失呀!”
當懷民的挽留話語還沒說完時,那個小哥布林已經(jīng)變了個樣。
雙馬尾垂至腰間,胸前波濤洶涌,精致的長相還有幾分和顧飛蘭相似。
嘶~
倒吸一口氣。
還能這么玩的?
妙??!
至少沒有消失不是嗎~
懷民一臉呆相地看著阿石。
“喏,這樣就能習慣了吧?!?p> 瘋狂地點頭,懷民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一直叨叨叨地沒完,當初怎么沒見你這么多話。”
雙馬尾小蘿莉雙手交叉抱胸,一臉嫌棄又鄙夷的目光看著懷民。
“這不是出大事了嘛~”
懷民不好意思地撓著腦殼,感覺還有一些痛。
“哪有大事,不過是種族更迭罷了?!?p> 阿石明顯對于人族的遭遇沒有多少同情心,或者說是共情。
說來也是,她這種強大的個體,怎么會去在乎螞蟻如何想法呢。
“那能不能請您高抬小拇指,稍微幫一下?”
搓著雙手,懷民心里有點忐忑。
“真麻煩。”
阿石皺著眉頭,感覺好像有點為難的樣子。
“不麻煩,不麻煩,只是借個名頭,后面的事,交給我就行啦!”
阿石大眼睛骨碌一轉(zhuǎn),歪著頭問道:“真的嗎?”
“真的,我保證?!?p> 懷民拍著胸口保證。
“好吧,那你可得給我搞出點好玩的。”
答應下來的阿石也提出了她的要求。
“哈?好玩的?啥好玩的?”
“就這樣,煩死了,yahi?!?p> 阿石發(fā)出奇怪的聲音之后就消失了,留下懷民在風中感覺腦闊有點疼,各種意義上的。
不過倒也是得到了回應。
星光下的黑暗并不屬于哥布林。
之后的幾天,白易等人沒有再來拜會。
懷民和往常一樣在田間勞作,閑暇的時候還能寫寫畫畫。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想要過上這樣的生活也得有大佬庇護。
很慶幸,懷民就是這樣的人。
那天過后,不管再怎么嘮叨,阿石也沒有再出現(xiàn)。
也許時間對于這個家伙而言只是一瞬一彈指而已,上次是運氣好。
……
安陵城。
城中的情況并不平靜。
每天都有逃難的人匯集而來。
白易撫著額頭,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
雖然人手有些緊迫,但是她還是放出斥候?qū)ふ翌欙w蘭的下落。
對于懷民的態(tài)度,她也有些把握。
當然,如果是最壞的情況,務必將必要的人族送入天隕之森中。
說起來,也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了,有必要再去拜訪一下。
喊來奴仆,將需要安排的事情布置下去。
白易就騎上獸駒,踏入了天隕之森。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來到這林中別院,總有股安寧撫慰著身心。
特別是看到那個忙碌的身影,以及一如既往的笑容。
“喲,來啦。”
爽朗的笑容似乎對于外部發(fā)生的一切都不在意了。
“您好,閣下。”
白易點頭示意。
懷民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太過客套。
再次來到別院,白易表現(xiàn)得有點自來熟,直接走進客廳。
喝了口茶,沒有太過急切,一番打量下來,白易發(fā)現(xiàn)這里的一切都有著細小的變化。
“你們上次的提議阿石,嗯,君主答應了?!?p> 懷民開門見山說道:“但是條件是一切都要聽我的,這個有問題嗎?”
“沒問題?!?p> 聽到回應,白易展露了笑顏,如果是無償?shù)?,那才讓人犯難呢。
“那你們看看這些吧?!?p> “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白易看著懷民從抽屜里掏出一疊雪白的東西。
手指撫摸在上面,能感受到細膩,縱橫交錯的線條繪制了一項龐大的工程。
各種條文規(guī)矩列在一旁,再翻看幾張,越看讓白易越是心驚。
她抬頭看著懷民,不可思議,對方極大降低了符文術(shù)士的身份地位,或者說,在他眼里,所有人都一樣?
可是又建立起一套精心設(shè)計的階層。
和帝國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對象不一樣罷了。
苦笑搖頭,但她不能拒絕,就如今處境而言,相對于牲畜,至少還是人。
“可以,不過需要閣下走一趟。”
“沒問題?!?p> 懷民起身笑著說道:“還沒吃吧?留下吃個便飯?”
眾人頓時感覺有點餓了。
咕~
白易俏臉微紅。
看向懷民的目光有些難為情。
“稍等?!?p> 懷民笑著說完就走進廚房。
“城主大人,為何要請方閣下去安陵城?”
李凌峰單手緊握之后又放開。
“你們也看看吧?!?p> 白易將手中的紙張分發(fā)給其他人,這是懷民閑著也是閑著搞出來的。
等到懷民出來之后,看到眾人神情嚴峻。
“走吧,吃點,喝點?!?p> 根本沒有在意他們的神情,招呼著他們走向餐廳。
落座之后,李凌峰等人對于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提不起絲毫興趣。
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內(nèi)容。
一個極度的集權(quán),一個只圍繞眼前這只哥布林的集權(quán)。
這和他現(xiàn)在的形象根本重疊不到一起。
“方閣下,那份東西……”
“并不是征求你們的意見?!?p> 懷民打斷了霍永安的話語,透露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可是…”
“沒有可是,我只說一次?!?p> 放下手中的筷子,懷民雙手放在桌面,環(huán)視了一下眾人。
“如果有質(zhì)疑,那么可以拒絕,這不是征求你們的意見,如果這個時候還奢望著手中的權(quán)力,那么你們?yōu)槭裁床蝗ギ敼纺??就是那種對著主人搖尾乞憐的生物?!?p> 此刻的哥布林是如此淡漠,如此的鄙夷。
這種神情,他們見過太多了。
“但…”
“別說了,李校尉?!?p> 白易直接打斷其他人。
“吃吧,嘗嘗我的手藝。”
微笑的懷民似乎很樂于展示自己的手藝。
沒再多說什么,雖然不適應,但還是嘗試著看著懷民的手法用筷子。
席間懷民不斷介紹著各種菜肴。
煎炒燉炸,應有盡有,確實讓人口齒生津。
但是氣氛明顯不太符合。
他不在意,他不在乎。
餐桌上只有哥布林自己在歡聲笑語。
享用完美食,白易帶著人跟在懷民身后,走出了別院。
夕陽灑落的光輝拉出一片陰影,而邊際觸及在懷民干凈的獸皮靴上。
抬起左手,五指逐漸收攏握成拳。
黑色的物質(zhì)開始從哥布林的四肢如同蠶食一般覆蓋其全身。
就如同三年前的第一次附甲,而這次更加流暢順利。
當鎧甲遍布全身,猙獰的頭盔遮掩住了懷民的容貌。
白易最后一眼看到他那異樣的眼神。
“走吧。”
語氣中不再有飯桌上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給人一種莫名的寒意,讓白易為之一顫。
因為沒有預備好馬車,就讓隨行的人讓出一匹獸駒。
漆黑的鎧甲跨坐在獸駒上是何等的威嚴。
晚霞似乎在追逐著隊伍,但黑夜終將來臨。
這天夜里,城主府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當晨曦降臨時,整座城市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因為所有人被召集到廣場,在這里見到了君主的“代行者”,一個身披黑色鎧甲的人。
安陵城的前城主高唱著一條條法令。
剝奪所有符文術(shù)士的權(quán)力,所有土地全都歸代行者所有,代行者的命令絕對服從……
一項項法令讓整座廣場陷入了鬼一般沉默。
而之后是潮水般的抗議。
這些抗議混雜在人群中,但是他們穿著干凈又整潔的衣服。
在廣場高處,懷民能看到那些精銳的家仆將他們的家主保護得很好。
“惡心?!?p> 懷民輕聲說著。
也在冷眼旁觀的白易微微側(cè)頭:“怎么了?”
“告訴他們,滾出去,安陵城不需要他們守衛(wèi)?!?p> 隨著懷民的命令被響亮地傳達,那些人懵了。
“豈有此理!”
原本因為懷民的命令而有些消停的抗議中傳來的一聲蒼老的怒吼。
一位老者走出人群,他身邊還帶有裝備精良的家仆,看上去人勢眾多。
“老夫吳文輝,乃帝國……”
“我問了嗎?”
“什么?”
“我說我問你了嗎?”
從那黑色頭盔之中傳出的聲音不帶絲毫情感。
“這是我帝國……”
就在老人準備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花。
那黑色的身影所矗立的位置只剩下清風掀起的微塵。
突然,感覺身體失去支撐,雙腳只能在半空中撲騰著。
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一愣神的工夫,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脖子已經(jīng)被黑色的手甲掐住,透過皮膚,他能感受到那一絲微涼。
“你…”
反應過來的他左手剛要有動作,就從腦海中聽見咔嗒一聲。
扔掉手中的尸體,就如同甩掉一袋辣雞。
“我說了,安陵城中不再有家仆,任何私人武裝都將視為挑釁,現(xiàn)在,要么留下,要么滾?!?p> 還沒等人群亂起來,聲音便從頭盔里傳出。
怎么辦?
將平民挾持為人質(zhì)?
天啊,這有用嗎?
他不在意,他不在乎。
這是現(xiàn)場那些人腦海中誕生的想法。
他們想不明白,那個白易為什么會答應那么離譜的要求。
但是帝國已然崩潰,失去庇護便是死亡,或者比死亡還要凄慘。
吳姓死人的家仆率先將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
就像一顆石頭丟在湖面上,漣漪擴散開來。
一些家主看著地上那個脖子扭曲的尸體,再遙遙對視了一下,也都低下了他們高貴的頭顱。
與他們不同的是,平民們似乎很冷靜。
沒有人離開這個廣場,就算是剛才的騷動,平民們也如同置身事外一樣。
相對比,他們知道得到了庇護,以及一堆嚴苛的法令。
換了個統(tǒng)治者而已,至少看樣子自己性命無憂。
空夜無
有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