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喆快速穿過隊伍,來到前方。
現(xiàn)在不是譴責鐵牛的時候,握緊手中的竹竿,深呼吸讓自己不斷冷靜。
但是,羅喆還是能感覺到雙腿的發(fā)顫。
遞給鐵牛一根竹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趨近正常,道:“拿著,穩(wěn)住?!?p> 鐵牛似乎神經(jīng)很大條,見投擲的竹竿只是在野豬皮上劃出一道白痕,抽了抽鼻涕,道:“這賊斯還是皮厚?!?p> 聞言,羅喆決定,要是活著回去,一定要和這夯貨打一架。
幾個膽大的跟隨羅喆立于隊伍之前,學著羅喆擺著弓步,竹尖對著野豬。
對峙是很難受的,畢竟對比著前面這皮糙肉厚的野豬,人類幼崽還是太過瘦小。
羅喆清楚,就算野豬現(xiàn)在還沒進攻,但是他們也不能退。
看過動物世界的都知道,食肉動物最喜歡驅趕著食草動物,從中挑選出病弱食用。
也不知道是想給自己壯膽還是干嘛。
一個男孩突然大吼了起來。
就像會傳染一樣,其他人也跟著吼,似乎想這樣嚇走前面的野豬。
可是它有著不能退的理由,而羅哲也是。
吼聲激怒了它,“威咦!威咦!咦~”
看著野豬踏著前蹄,雙方都很不安,對著吼叫。
一滴冷汗從羅喆的額頭滑落,可以說,羅哲的臉色非常的黑,這是什么,猿猴VS野豬嗎?
隨著野豬一頓搖頭晃腦,踏出前蹄,羅哲馬上喊道:“穩(wěn)住,莫要亂跑?!?p> 如果他退了,那么身后的孩子大多數(shù)不能幸免。
他很后悔,應該帶大人一起的,是自己沒有危機意識嗎?
苦笑一聲,羅哲悶聲一吼:“呵!哈?!?p> 手中的竹竿對著奔馳而來的野豬突刺。
如果今天要有人死,那么第一個一定是他。
羅喆將自己的位置擺在野豬突襲的前方,奮力地突刺,伴隨著是竹節(jié)撕裂的聲音。
而后羅喆感覺胸前一悶,眼前黑了那么一瞬間,之后視野中是樹冠那斑駁的陽光。
耳邊響起鐵牛的怒吼:“殺!”
后背突然吃痛,嘭,一聲,羅喆整個身軀被頂飛,撞到一旁的樹干之上。
受到羅喆的刺激,鐵牛身先士卒,一手竹竿頂了上去,后面的孩童已經(jīng)哭喊了起來,有些人甚至呆坐在地上。
小娘尖叫一聲,含著淚跑向羅喆。
感覺到舌尖絲絲的甜意,羅喆晃了晃腦袋,雙手支撐著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哈!哈!感覺有些喘過氣來了。
掏出懷中的匕首,看著鐵牛被頂飛時那血紅的雙眼。
一步,兩步,沉重的步伐逐漸變得輕快,再小娘的哭喊聲之中,羅喆逆向沖出。
有著小部分人的纏斗,野豬威脅不到后面的孩童。
在羅喆奔向野豬的同時,一些手足無措的人見狀,向著野豬投擲手中的竹竿。
它算是看出來了,那個向著自己跑過來的人類幼崽才是主心骨,那么,殺了他。
不顧飛刺的竹竿,野豬獠牙對向羅喆。
手中的匕首感覺很輕,似乎是為了自己量身定做的,身邊沒有吵鬧聲,只有風的呼嘯。
腳下踏著覆蓋著落葉的泥土還挺松軟的。
我不屬于這個時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來,但是,今天,你必須死。
喝??!羅喆舉著匕首一個小跳,刺向近在咫尺的野豬。
咻~一根竹竿伴隨著羅喆的跳躍飛向野豬,準確命中其左眼。
吃痛的野豬,腦袋側向一旁,想甩開竹竿,突然感覺背上有東西壓下。
它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刺入自己的脖子,溫熱的液體從頸部滑落,要甩掉背上的東西。
跳躍,搖晃,撞擊樹木,但怎么也甩不掉,就像粘上了牛皮糖。
顛簸和撞擊讓羅喆從口中吐出殷紅的鮮血。
但是他的右手死死握著匕首,左手的指甲嵌入野豬厚實的皮毛,上面也不知道是指甲被撕破的鮮血,還是嵌入豬皮后野豬滲出的鮮血。
隨著掙扎,匕首撕開的傷口越來越大,它感覺自己的力氣在減弱,雙腿有些顫抖。
但是混雜在人類幼崽的喊叫之中,身后那微弱的叫聲,是自己的后代。
好累,要跑嗎?怎么可能!
嘶叫的長嘯劃破山林,它對著一棵粗壯的大樹,用自己的脊背,狠狠地撞了過去。
它似乎能聽到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可是模糊之中,能看到那些不斷靠近的人類幼崽,煩躁。
鮮血染紅了羅喆干凈的長衫,顫抖的雙手握著匕首,撕開野豬的脖頸之后,不停頓地刺向其脊椎,一次,兩次……
鐵??恐鴺湟呀?jīng)看呆了,從羅喆沖上去那一刻,他似乎看到橫刀立馬的將軍逆著潰逃的士卒沖向大軍。
身邊的孩子一些已經(jīng)忘記了喊叫,看著羅喆一刀一刀扎向野豬,瘋狂。
野豬掙扎的嘶叫聲引來了不遠處的獵戶。
當獵戶以為是有猛獸在捕食,小心翼翼靠近之后,他聽到了孩童的哭喊聲,隨即加快了步伐。
而當他越靠近,發(fā)現(xiàn)屬于人類的哭喊漸漸變小。
撥開草叢,獵戶看到了一群孩童,有的手持著竹竿,跪坐在地上癡癡地望著前方。
順著目光,他看到了一個身著紅色長衫,手持匕首,矗立低頭的少年。
血液順著少年的頭發(fā)滴落而下,獵戶看到了血泊之中的野豬,當即嚇得倒坐在地上。
那野豬怎么看也有四五百斤,而那少年的血衫更是讓獵戶受到極大的沖擊。
“羅郎!”
一聲幼弱的大喊。
小娘飛奔向羅喆跑去,她的喊聲沒有回應。
如同羊群效應,孩子們紛紛跑向羅喆。
這時,獵戶才反應過來,那個少年應該不是什么惡鬼。
但是少年沒有一絲回應,就那樣站在原地,獵戶心道不妙,連忙跑過去。
小娘最先,也是最快趕到羅喆身邊,看著渾身浴血的羅喆,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背后傳來大人的叫喊聲:“莫要動他?!?p> 小娘回頭,看到一個穿著半袖,帶著璞頭,腰間別著柴刀和背著弓箭。
蓄著絡腮胡的獵戶制止住小女孩后,看著羅喆,說道:“少年郎已經(jīng)暈厥,可能帶有重傷,莫要亂動?!?p> 再次警告一番,獵戶緩緩靠近,確保那頭野豬已經(jīng)死絕之后,才緩緩扶住羅喆。
少年英雄,這是獵戶對羅喆最直觀的感受。
從身邊這群男孩的目光之中不難看出,少年獲得了一群死忠,如果他能活下來的話。
黑暗之中,羅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突然感覺很輕松,記憶的碎片不斷拼接,看著稚嫩的雙手,也不知道是我死,還是它死。
而碎片之中似乎還摻雜著一些奇怪的東西。
飛馳而過的汽車,站在落地窗之前的羅喆俯視著錯落的樓宇。
鋼筋與水泥的森林,視野之中能看到一個白色的物體正飛向自己這幢大樓。
之后是巨大的轟鳴,地動山搖的場景,又是一陣黑暗來襲。
迷迷糊糊之中,感覺自己的嘴唇有些濕潤,有什么黏稠的液體劃入喉嚨。
咳咳咳!
伴隨著一陣咳嗽,羅喆艱難地睜開雙眼,陽光透過窗戶,讓房間里漂浮的微塵似乎閃爍著五顏六色。
“羅郎醒了!”
耳邊是小娘熟悉的聲音。
之后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感覺有挺多人靠近。
“胡鬧,莫要驚擾病患。”
這是一個老人的聲音,似乎很有權威。
話出之后,腳步聲都停止了。
睜開雙眼的羅喆,感覺渾身酸痛,而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老頭的臉龐。
連眉毛都白了,應該歲數(shù)挺大的。
感覺自己的一只手被按住,老人撫著胡須,感受著羅喆的脈搏。
“脈象沉穩(wěn),善?!?p> 羅喆慢慢轉動自己的脖子,想看清楚一些,但是很痛的啦。
“少年郎莫要妄動。”
只感覺額頭被按住了,能感受到掌心的溫熱,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老人的喜報讓外頭傳來喜悅的歡呼聲。
感覺還是很疲乏,羅喆的眼皮有些沉重,特別是那奇怪的液體攝入之后,隨即緩緩睡去。
臨睡之前,他隱隱約約聽到“感謝孫道長”什么的。
……
再次完全蘇醒,羅喆精神多了。
至少能開口說話了,而他才發(fā)現(xiàn),身旁不止小娘,還有一個穿著比小娘得體的女孩。
通過詢問得知,這人是國公府派過來服侍自己的。
羅喆吃驚地知道,自己竟然昏迷了一個多月。
了解詳細之后,羅喆一陣后怕,還帶著萬分的確幸。
獵戶將羅喆送回村之后,陳鐵生里面讓人通知國公府,并讓村里略懂皮毛的赤腳醫(yī)生對羅喆進行搶救,獵戶則靠著經(jīng)驗在一旁指導。
之后不敢相信的村民在參與者的帶領下,見識到了那頭巨大的野豬,并將其帶回。
參與者們被各自父母帶回之后都免不了一頓打,逃得過野豬,也逃不過竹筍炒肉。
其中,打得最狠的是老鐵匠,因為復盤之后,獵戶直觀地指出了鐵牛的魯莽才導致了本來有可能避免的對抗。
除了鐵牛,村里的大人也對羅喆有些埋怨,但是這些都在國公府的人到來而平息。
期初來的是一個跑腿的小廝,在了解情況,并且看到那頭大野豬之后,他就敏銳地感覺到,這事要重視,于是扔下帶來的錢財給陳娘,馬不停蹄地回去稟報。
再次回到山村的可不止跑腿的,還有當初的那位貴婦,以及一群醫(yī)師和醫(yī)工,并且宣稱已請孫神醫(yī)出山。
這可不得了,孫神醫(yī)呀,懸壺濟世的孫神醫(yī)呀。
但是小屁孩們不懂這些,像鐵牛一樣,這一個多月里,他們天天守著院子,就像守護著王的護衛(wèi)。
對此,貴婦只是笑著隨熊孩子去。
因為娛樂的匱乏,羅喆殺豬也成了十里八鄉(xiāng)茶余飯后的談資。
少年英雄的故事傳播得最廣,畢竟人們愛聽。
什么天神神力,什么一人頂千鈞,雖年少卻有大將之風,反正吹的很開。
就連服侍羅喆的那個小丫鬟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崇拜。
文武雙全的少年郎,誰不愛?
貴婦也在請來孫神醫(yī)之后回國公府去了,畢竟也只是個羅喆而已。
而那個孫神醫(yī),在羅喆聽到其大名之后,更是驚訝。
孫思邈,千金方要的著作者,有萬代之師之稱,對于后世中醫(yī)而言也是有著崇高的價值。
不過一個養(yǎng)生的婦幼醫(yī)生,來治療我這樣的傷患。
硬了,羅喆感覺自己的命,有點硬了。
孫思邈進來之后,羅喆看他老人家的眼光有點復雜。
也不是說啥,就是雖然中醫(yī)有可取之處,但是,您老人家的一些藥方羅喆還是聽說過的。
不過羅喆很好奇,關于伏火這事。
當然了,這些等身體好一些,再和孫神醫(yī)老人家探討探討。
孫思邈也感受到了羅喆那奇怪的目光。
憑借多年的經(jīng)驗,他覺得這個目光帶著幾分奇怪的慶幸,好像在懷疑自己的專業(yè)。
但是,目光中的敬重是很容易看得出來的,不太像一個黃口孩童能有的。
笑著撫著那蒼白的胡須,孫思邈道:“小郎莫不是諱疾忌醫(yī)?”
羅哲微微搖頭笑道:“若不是孫神醫(yī)妙手回春,小子也不知是否能睜眼?!?p> “哈哈哈,有趣。”
孫思邈笑道:“莫要稱本道神醫(yī),藥道皆為輔,還是小郎命硬罷了。”
“小子也是如此覺得?!?p> 羅喆抿著嘴,點頭一百分贊同。
這倒是噎住了孫思邈,他指著羅喆,搖著頭笑道:“豎子?!?p> 說完之后,孫思邈如同往常一樣,為羅喆把脈。
“脈象越發(fā)有力,不過還是虛不勝補,再開些輔藥便可。”
羅喆看著用木頭做的固定板固定的手臂,還有左腿也被纏著。
暴露的手腕剛好讓孫思邈把脈。
“道長可有教書育人的想法?”
突然聽到羅喆的發(fā)問,孫思邈有些驚訝。
笑道:“貧道收徒皆為緣,若是有緣,何徒不可收矣?!?p> 羅喆看著孫思邈,感覺答非所問呀,教學又不是收徒,兩者差距可大了。
“道長可誤會了小子,小子并無拜師想法。”
微微挪動了下身子,讓自己更好面向孫思邈,羅喆繼續(xù)道:“吾問道長,可有如孔子一般,傳道受業(yè)解惑之教學?”
聞言,孫思邈微微一愣,看著眼前的羅喆,是不是被野豬拱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