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放學(xué),陳澹非拽著江厲去籃球場打球。
九月夕陽的余韻灼熱撩人,江厲被烤得心情煩躁,懶漫拍打著籃球,他意興闌珊地在球場走動。
明明他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陳澹那狗子的興致卻高得離譜,不停地對他大喊,要他快些傳球。他聒噪的樣子就像一只求偶的孔雀,花枝招展著招搖過市,唯恐誰沒注意到他。
江厲不愿意玩兒了,手腕一推,籃球精準被丟盡早已跑遍全場,滿身熱汗的陳澹手中。
他轉(zhuǎn)身走向籃球場周圍的大臺階,想去拿水。
可剛側(cè)過來身體,他烏黑的瞳仁就緩緩凝滯,死盯著前方不遠處,都忽視了身后陳澹叫囂的聲音。
只見籃球場外的甬道上,一道高挑倩麗的身影搖曳而過,她單手撐著刺繡花紋的太陽傘,淺藍色的波西米亞長裙被微風偏愛,吹起印滿花朵的裙擺。
那在風兒吹拂下格外靈動飄逸的長裙,猶如水墨畫上濃郁的幾筆勾勒,恰到好處的展現(xiàn)了她婀娜的身姿。
梁舟月徐徐走出校門,駐足在一輛黑色大眾側(cè)面。駕駛位下來一個男人,背著身,讓人看不清面容。
何瑾升很久沒有和梁舟月見面,此時心癢難耐,撫住梁舟月的下巴,低頭就要吻上去。
女人緊張地按住他胳膊,側(cè)過臉,語態(tài)急切地推辭:“這是學(xué)校,會被我學(xué)生看到?!?p> 梁舟月在何瑾升眼中就是思想保守的,姿態(tài)拘泥的,他知道她父母都是老師,所以能理解她一些克己復(fù)禮的想法。
就像現(xiàn)在,他虛撫著她纖薄的背,極其紳士地繞到車子另一邊,給她拉開副駕駛的門。
兩人先后上車,車影緩緩消失在江厲幽暗的視線之中。
接吻?
他喉間溢出一聲輕蔑的笑。
“大哥,你答應(yīng)陪我打籃球,現(xiàn)在擺什么爛啊?!标愬=乖甑穆曇艚K于傳進江厲耳中。
他轉(zhuǎn)過頭,將手中不知何時被捏變形的礦泉水瓶丟進垃圾桶,發(fā)出咚的一聲,突兀又刺耳。
下一秒,他猛地搶過陳澹手中的籃球,步伐凌厲,身形敏捷地穿梭在籃球場,打法狠戾地叩擊著籃板,像瘋了一樣不停的得分。
場上所有人都攔不住他,實力相差太多,情緒也遠比不上他有斗性。隊友們?nèi)寄康煽诖舻乜粗?,不知所措?p> 尤其是陳澹,突然覺得這場游戲不玩兒也罷。
他根本摸不著球。
場上所有女生的歡呼都給了江厲這個籃球瘋子,掌聲和尖叫不絕于耳,此起彼伏。
直到發(fā)泄完心中洶涌的情緒,江厲才把籃球丟給防守他全場而失敗的陳澹,嗓音冷淡:“沒勁,下次別找我打球?!?p> “……”
兩方隊員全部默然。
……
晚上七點半,西餐廳。
雖然月份進入初秋,但天氣還焦熱得很,天邊夜幕未至,將城市籠罩在昏暗與清明之間,交相輝映。
可繁華都市儼然不容有半點黑,華燈初上,各處夜景爭奇斗艷,一個比一個引人注目,璀璨耀眼。
梁舟月來自小城市,她贊嘆過B市的繁華奢侈,如今卻也習(xí)慣了這里的落寞和孤獨,一個人生活得獨立自在。
何瑾升從洗手間回來,梁舟月已經(jīng)放下手中的餐具,拿起紙巾,動作優(yōu)雅地輕拭嘴角。
她胃口很小,也吃不慣西餐。她上次就和何瑾升提過,但他沒記住。
見梁舟月擦嘴,何瑾升抬起手腕看時間,垂眼間,眉心幅度輕微地展了展。再掀起眼,臉上又恢復(fù)那副溫良純善的學(xué)者模樣。
他五官端正,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鏡,身高中等,身形偏瘦,有著撲面而來的書生氣,沒有氣場上的攻擊性。
“要回去嗎?”
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看時間,梁舟月下意識以為他有事。
而且,他們每次出來約會的時間都不會長。何瑾升在學(xué)校的職位比她高,工作任務(wù)比她重。
但今天,他看起來要比以往每一次都急,用餐席間看了四次手機,沒回對方消息。
聞言,何瑾升撂下手,淺笑著搖搖頭,說著梁舟月聽不習(xí)慣的情話:“沒有什么事比你重要,今晚我們多待一會兒?!?p> 梁舟月暗自提了一口氣,沒吐出來,全然堵在喉嚨口,艱澀難咽。
沉默半晌,她清了清嗓子,善解人意道:“你如果有急事,我可以自己回去。反正明天周末,你要是想出來,咱們再出來?!?p> 這一句話屬實讓何瑾升動了心思,他臉上瞬間浮現(xiàn)歉然神態(tài),十分不好意思:“對不起啊舟月,我沒想到學(xué)院領(lǐng)導(dǎo)會突然找我要文件,所有東西都在家里的電腦上?!?p> 梁舟月平淡地嗯了一聲,莞爾相對:“理解。”
何瑾升堅持要送她,但被她婉拒了。既然是領(lǐng)導(dǎo)來找工作上的事,她沒必要讓他把時間花費在送她回去的路上,不如盡快去忙他自己的事。
……
夜晚街道燈火通明,梁舟月走到一家便利店門口,緩緩?fù)O履_步。
頓了幾秒,她鬼使神差地走進去,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徑直走到售煙處,梁舟月認真地注視著幾乎嵌滿小半面墻的香煙種類,單看包裝盒就已經(jīng)是顏色各異,琳瑯滿目。
目光從左到右,從上到下,逐一去看上面的名字,陌生的一切讓她眉心褶皺越來越深。
直到看中一款包裝清爽的淺藍色煙盒,梁舟月終于付諸行動,抬手去夠。
“換一個,你拿黃鶴樓?!?p> 突然響在身后的聲音嚇得梁舟月肩膀一顫,手中沒有拿穩(wěn)的煙盒被她慌亂地掉在地上,啪嗒一聲,在寂靜的便利店中顯得尤為突兀。
下一秒,鼻端縈繞著冷冽的煙味,她總感覺有一點熟悉。
梁舟月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頭,就對上那雙讓她記憶深刻的眸子,眼角平行下至,笑起來飽滿的臥蠶都透著純勁兒。
江厲躬下腰,幫她撿起地上的煙,原封不動地放回原來的位置。隨后手往右挪,從各種價位的煙海中抽出一盒咖啡色黃調(diào)包裝的黃鶴樓,遞到梁舟月手中。
“你拿這個,去付錢吧?!?p> 遲鈍了兩秒,梁舟月轉(zhuǎn)身走向收銀臺。剛剛被江厲嚇到的心還沒有舒緩下來,胸口怦怦亂跳。
刷完二維碼,她發(fā)現(xiàn)微信支付彈出了最新消息:付款金額¥100.00。
她從不抽煙,竟不知這么貴一盒?
走出便利店,江厲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梁舟月聽到了,停下腳步。
借著門口的光亮,她看著手上剛剛買來的煙,突然就不想嘗試抽了。
這時,眼前落下一道黑影,男人寬大手掌直接握住她手心的煙,動作敏捷地奪走。
梁舟月蜷了蜷手指,笨拙地抓了空。
“你干嘛?”
剛剛在背后嚇唬她就算了,現(xiàn)在又來搶她的東西。梁舟月的語調(diào)有些急,但聽起來卻像嗔怪,嬌得很。
江厲受用得勾起薄唇,把那盒煙立起來,清清楚楚展示給她看。
“姐姐,吸煙有害健康誒?!?p> 夜晚的微風吹拂來幾分涼意,終于驅(qū)散了這一整日的酷熱??罩幸惠唸A月正冉冉升起,銀色月光映著羽毛般輕柔的棉云,最終穿過云霧,灑落大地。
梁舟月局促地咽了一口唾沫,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江厲把煙裝進自己褲袋,手再拿出來時,煙變成了兩塊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攤開手掌,他吊兒郎當?shù)靥籼裘?,盡顯痞厲:“謝謝姐姐送我的黃鶴樓,這是我還的禮?!?p> 梁舟月眸色困惑,隨即后知后覺地笑了,溫軟嬌媚。
江厲烏瞳微凝,仰面去看頭頂?shù)脑铝痢K旖蔷従忥@現(xiàn)括弧,似是有感而發(fā):“十五的月亮,果然漂亮。”
深藍色的夜空中,月亮一枝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