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家宴
晚上心事重重,反反復復醒來好幾次,直到未時一刻魏云珠才徹底起身。
念霜一邊替她梳妝,一邊瞧著愁眉苦臉的自家郡主:“郡主,如今我們已經回宮了,想必首輔大人也不敢再來招惹咱們了?!?p> 確實如念霜所想,魏云珠是有些擔憂的。
今晚的家宴,裴寂和越王都會到場,希望一切都能順順利利吧。
夜幕降臨,這場家宴也在臨水的露臺上展開了帷幕。
場上奏起了琵琶,大明宮梨園最拔尖的樂師,共十六人分別落座在東南西北四個角,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那調性從濃霧混沌中的雨愁煙恨,柳啼花怨,到剖開黑暗,重見光明的裂石停云,鏗鏗鏘鏘,聽來叫人回腸寸斷,震撼不已。
慷慨激昂的擊玉敲金聲中,魏云珠遠遠看到了來人,大周如今最忌憚的兩只豺狼,竟然遇到一塊了。
左邊的是越王,一身玄色窄袖長袍,腰間系著犀牛角,常年在邊疆駐守的封王,極有大將風采,整個人氣宇軒昂。
魏云清剛剛小酌了兩杯酒,此刻小醉,粉面酣紅,眼神定格在來人身上。
“哼”,她別過頭去。
右邊,又一只豺狼,只見他掃了一眼眾人,淡然尋找,果然,發(fā)現(xiàn)了試圖向后躲的小姑娘。
他笑的愉悅,甚至沖著她招了招手。
眾人紛紛看向一身紫袍的首輔大人,他松形鶴立,束發(fā)的嵌寶紫金冠熠熠生輝,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巧妙烘托出一位艷麗貴公子,可謂賞心悅目。
小宮女們紛紛淪陷在他這豐神俊朗的一笑中,害羞的低了頭,可卻又忍不住在手指縫里去瞧。
都在猜測,首輔大人這是對著誰笑呢?
魏云珠自然看到了,不過美則美矣,但太俗,活脫脫一只花孔雀!
注意到小姑娘的視線,裴寂招呼打得更起勁了。
魏云珠只能把頭埋起來,裝不認識。
瞧見小郡主故意裝不認識自己,裴寂起了逗弄的壞心思,滾燙燙的目光,仿佛黏在她身上,一點也不怕旁人看出端倪來。
哪里還有平日里在朝堂上辨如懸河,把政敵話頭堵死的刻薄樣,以及抄家放火時的兇惡樣。
眾人好奇極了,首輔大人竟然還會這樣熱切的同人打招呼,這神通廣大之人是誰呢?
二位終于落座,剛剛的其樂融融也全然不復存在。
越王倒是引眾人共飲三杯后,瞧著主位上面頰已經染上醉氣的太后,道:“此情此景,倒叫本王想起一句詩來?!?p> 魏云清眼眸發(fā)冷,但聲音卻端莊依舊:“何詩?”
越王抬手將一杯酒飲盡:“故人溪上,掛愁無奈,煙梢月樹?!?p> 魏云清神色微變,不動聲色捏緊酒杯,指節(jié)泛白。
眾人也隨即察覺到了這頗為尷尬的一幕,這越王真是膽大包天,當著一眾貴人們的面,竟敢對太后吟出此……情詩。
越王見太后遲遲不肯回應,眸光深沉,抬手喚來了伺候酒水的宮人,將自己面前盛滿酒水的白玉盞重重的擱在托盤上。
嘴角的笑意不容拒絕:“這杯酒,是微臣敬太后的。”
接酒的宮人大氣不敢出,左右為難,眼珠子在太后和越王之間來回掃,終是邁出步子,將酒獻給了太后。
魏云清神色冷的厲害,她嘲諷一笑,伸手握住了那酒杯,想到了剛那詩的后幾句——一涓春水點黃昏,便沒頓、相思處。曾把芳心深相許。
她直面那人的眼神,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
越王倒是笑了,調子豪爽:“太后不是那曾把芳心深相許之人,本王亦不是那相思處?!?p> 眾人說說笑笑,遮遮掩掩,倒是把這局事翻篇了。
美麗妖嬈的胡女們跳起了胡旋舞,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可小宮女們還是在忍不住打量裴寂這位美人首輔。
只見他那雙眸子,明明就是一刻也不停的落在對面一人的身影上,眸光炙熱,濃烈,黏切,任誰都不容忽視,大家紛紛疑惑,這首輔大人何時與小郡主扯上關系了?
如此強烈的目光,叫魏云珠不自在極了,這瘋狗又在發(fā)什么瘋?真的要鬧到人盡皆知嗎?真是沒有一點分寸感!
她抬眼,嗔怒的瞧了那人一眼,企圖警告。
可卻換來更加的肆無忌憚,這次竟然還雙手比劃著,搞什么唇語。
這二人看著真像暗送秋波,小宮女們似乎發(fā)現(xiàn)了端倪。
魏云珠重重嘆了口氣,可卻無意間瞧見了身旁阿姐的表情,她似乎對裴寂膽大妄為的窺視很不滿。
裴寂才不會管那些東西,他瞧著郡主頭上乖乖戴著他送的珠釵,歡喜極了,若不是在乎小姑娘臉皮薄,他還要立刻沖上去,把那香香軟軟的小甜包抱進懷里呢。
又過了兩三個節(jié)目,裴寂顯然沒有什么耐性了。
這樣的場合最是無聊,他索然無味的喝了口酒,歪著頭,一手撐著臉頰,手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意指珠釵,也是在威脅對面的小郡主,不要再躲避他的眼神。
接著,他開了口,不過只是無聲的口型。
沒有人注意到,除了魏云珠,她有些懊惱,自己竟然看懂了。
他說:“郡主,我們一起私奔吧?!?p> 簡直荒唐!
她才不要同他離開,若是他在哪個無人的地方對自己再動手動腳,她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可不是傻子!
魏云珠故意靠的阿姐近了些,低頭吃著水果,鐵了心不想再和他扯上關系了,她就坐在這兒,這么多人,她就不信,那瘋狗還能直接把自己綁走了!
裴寂卻哼笑了一聲,小白兔這是準備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瞧瞧這翻臉不認人的小模樣。
不過天真的小郡主,太傻了,這嬌憨只會讓自己更喜歡她。
裴寂忽而起身,倒是把魏云珠嚇了一跳,生怕他犯瘋病,做出什么異于常人的事來。
但裴寂還未出聲,倒是魏云清先開了口:“首輔大人,宴會還未結束,您這是要去哪?”
“回太后,臣只是起身渡渡發(fā)麻的腳踝,并無退席之意?!?p> 可這人在回話時,眼神卻是不動聲色的落在了魏云珠身上。
他本就站著,這樣看過去,更加明顯,叫魏云珠簡直避無可避,反倒是成了眾人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