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十八章 讓賈璉快滾蛋
林如海自揚州寄信來,自說身染重疾,寫書特來接獨女林黛玉回去一見。
當(dāng)年代善公明白不可只靠隆恩世代富貴,便一心盼望賈府后世兒孫能以科舉入仕途。對讀書致仕的世家子弟尤為喜愛,見姑蘇林家獨子林如海學(xué)識淵博且人品修養(yǎng)出眾,便將最受寵的幺女賈敏許為婚姻。
代善公命中雖有四個女兒,奈何個個短命,賈敏亦如是,三十三歲便一命歸西,只留下一個獨生女兒林黛玉。
賈母聞聽女婿在揚州病重,頓生煩憂,也不敢耽擱,只得忙忙的打點黛玉起身。
方才賈母與王夫人商議送黛玉去揚州之人,王夫人力薦賈璉,稱此行非賈璉不可,其余人等皆不及賈璉做事穩(wěn)妥得力。賈母思來想去,也覺賈璉最是合適。
此時王夫人叫了王熙鳳來,將身邊人都屏退了,才道:
“這里頭老太太跟我已經(jīng)定下了,叫璉二上個奏疏請假三月,送林姑娘回揚州探望重病的父親。
老太太的意思,是叫送過去,過后仍帶回來。我這里卻另有打算。
叫了你來,是叫你多想法子,讓璉二全聽你的。
你回去跟他說,若林老爺能大安,就將林姑娘留在他父親身邊,以盡孝道;若林老爺不好,務(wù)必請林老爺在當(dāng)?shù)亟o林姑娘定下個親事,早早完婚,也省卻后顧之憂?!?p> 王熙鳳自然聽得懂,這是要將林黛玉“送神回去”的意思。
王夫人這一招“調(diào)虎離山”,又是“一石二鳥”。
一來,是送回林黛玉,回家就不必再來,算是給寶釵讓路,免得礙眼。
二來,也是要暫時調(diào)開賈璉,免得他在老太太身邊說起薛蟠之事,影響寶玉寶釵的婚事。
王熙鳳不敢違逆王夫人,趕忙應(yīng)下:
“太太放心,我回去盯著他上本請假。
璉二那差事上,也沒什么必定離不開的大事,哪里還有比送林妹妹回去的事情更緊要的?
只要皇上賜假,沒有不成的?!?p> 王夫人隨即道:
“皇上那頭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下月初二就進宮,親自跟娘娘說一聲,只要璉二趕著早些上折子,一準兒就準下來了。
如今咱們也都成了皇親,賈家王家都有臉面。
你可還記得林姑娘的那個老師賈雨村,當(dāng)初是靠老爺保舉,才授了應(yīng)天府尹。
這個人是個有眼色的,立刻就攀附著你舅舅,這回你舅舅提拔推薦他來京候補京缺,他這個大司馬,已經(jīng)是十拿九穩(wěn)了?!?p> 王熙鳳見王夫人心意已定,只得趕忙連連答應(yīng):
“太太說的極是。
頭前賈家保薦他做了府尹,如今王家保薦做了大司馬,換了是誰,也明白哪個才是該背靠乘涼的大樹?!?p> 從王夫人屋里出來,正迎面遇見襲人,王熙鳳知道她是來向王夫人私下匯報的,也不敢怠慢,笑著向襲人問寶玉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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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刻意要避開省親別院的修建事宜,便借口奉賈赦之命,出門要去南城石呆子家弄扇子。
京城里有句俗話:東富西貴,北貧南賤。
就是說京城的東部挨近京杭大運河,絕大多數(shù)的倉場都設(shè)于東城,南來北往的貨物都會匯集于此,商家因貨運方便,鋪面、金鋪、銀號也便多聚集于東城,便形成了富商巨賈的居住區(qū)域。
而西城之中,又分西北、西南兩部分,西城的北部,王府、官邸比比皆是,而西城南部,則是各府各部、各司各院的官員宅邸。到處是達官顯貴,不貴都難。
北城多是普通百姓,房舍低矮破舊,居住在此間的百姓,一旦有了些錢,也會找機會搬離這里。
而南城則為魚龍混雜之地,除了以出苦力為生的老百姓之外,還有茶館、戲院、妓院相互摻雜,可謂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樣雜耍、百樣吃食,熱鬧非常,也混亂非常。
葡萄巷就是南城靠南邊的一條陋巷,巷子狹窄而七扭八拐,每一個拐彎處都堆滿骯臟的垃圾。
潔白如雪的照夜雪獅停在巷口,打著噴鼻兒不肯進去。
“你也有潔癖?”
賈璉嘲笑了一句白馬,自己也是一皺眉。
那個什么石呆子,收藏了二十把什么稀世古扇,想來也該是個風(fēng)雅人啊,怎么住在這種破地方?
這地方到了夏天,扇扇子絕對不是為了乘涼,估計得拿大蒲扇轟蒼蠅趕蚊子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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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破門響動,有個挎著草筐的跛足老人從巷口第一家走出來,見到賈璉這等華服公子,又騎著金鞍玉轡的雪白龍馬,不由連連打量。
賈璉下馬拱手:
“請教老丈,這里可是葡萄巷?”
老頭沒說話,只木木然點點頭。
賈璉又問:
“請問,是否有位石先生住在這里?”
那老頭愣了愣,一揮臟乎乎的大手:
“這里面沒啥石先生?!?p> 賈璉也一愣,隨即明白,改口問道:
“石呆子住這兒么?”
老頭這才點點頭:
“哦,石呆子啊,往里邊,左手第五個門?!?p> 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賈璉拉著馬,一路瞧著腳下,朝巷子里走去。
數(shù)到第五扇破門,賈璉并沒覺得這扇門比前四個體面一丁點兒。
黑乎乎的門板被風(fēng)雨蛀蝕得千瘡百孔,下半截朽爛的部分用褐色的破木板子又釘了一截,總覺著兩腳就能踹爛了似的。門心子早年上刻的對聯(lián)雖然已經(jīng)字跡模糊,且爛掉了一半,但殘余部分仍能依稀辨別出筆跡蒼勁有力。
賈璉不敢使勁,輕輕拍了拍門,試探著問了句“有人在么”,里面無人應(yīng)答。
賈璉加力拍了拍門,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才聽見有人出來開門。
開門之人與賈璉年紀相仿,眉清目秀,但面容清矍,眼神頹廢,一身布袍,也打了幾處補丁。
賈璉心中不由默念: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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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正要開口,身邊的白馬忽然咴兒咴兒地叫起來,前蹄不住的踢刨著地面,搖頭晃腦,竟想從賈璉手中掙脫韁繩。
賈璉知這白馬頗通靈性,便干脆放開了韁繩。
那白馬直奔院里,朝著其中一間廂房嘶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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