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嫂子
在一些偏遠的小山區(qū)當中，多多少少會發(fā)生這一些駭人的故事，聽得直教人全身發(fā)冷。
XX年XX月XX日上午，葉天踏上歸鄉(xiāng)的火車。雖然距離上一次回家已經(jīng)有十年，可是當時與家人爭吵的片段依然記憶猶新。
“不能畢業(yè)，你這話什么意思？”
“讀醫(yī)就是這樣的，本科要五年，而且我還要考研究生?！?p> “讀醫(yī)？！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放棄了讀書的機會就是要你出人頭地賺錢，你竟然去學醫(yī)！”
“哥，當醫(yī)生也能出人頭地也能賺錢??！”
“什么時候？等你畢業(yè)進醫(yī)院當醫(yī)生要多少年？等你成為有名的醫(yī)生又要多少年？你以為醫(yī)生是什么人想當都能當?shù)膯幔 ?p> 經(jīng)過那次爭吵，葉天幾乎與家里決裂再沒回去過。雖然利用空閑時間打工勉強支撐到了碩士畢業(yè)也進入上海一家大型公立醫(yī)院的神經(jīng)外科，可是下場卻正如哥哥當年說的那樣。
32歲一事無成，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讓村里人知道，葉天緊抓著右手，心里默默說道。
百家村，一個位于我們這和美縣旁群山環(huán)繞的小村子，曾經(jīng)連續(xù)二十年被列為貧困村。
十四年前，村子里出了第一個大學生葉天——還是被上海重點大學錄取的大學生——成為了當時全村最關(guān)注的事，大學生的歸來并沒有如他離開時那樣轟動，拖著行李箱走在兒時嬉戲的田間地頭，周圍忙著農(nóng)活的男女老少竟沒有一個注意到他，除了還在守著村口的張大爺就沒人和他說過話。
葉家人一直住在村東頭的那棟祖屋里，老房子看起來比十年前又破舊了不少。葉天按下行李箱的拉桿，雖然天氣并不炎熱，可他的手心還是不停冒汗。
“有……有人嗎？”
葉天站在門口稍等了一會，卻沒有人出來，就在這時一名年輕女子從身后拍了下他，“你找誰？”
“你是？”
面對葉天的疑問，女子沒有回答，她看著葉天，手中握著一條毛巾正擦著。
“你是葉天嗎？”女子收好毛巾走上前來，仔細端看著葉天，讓他好不自在。“你們兄弟倆真的好像！不過你可比你哥帥多了，也瘦多了?！?p> “你……認識我哥？”
“傻瓜，我是你嫂子夏天啊?！?p> 女子笑著順勢將手邊的行李箱拎了過去，“來來，快進屋休息一下，我去地里叫他們。”
“原來哥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竟然沒人告訴我……”葉天哽咽道。
夏天伸出右手摸著眼前這個大男孩的頭說道：“回來就好，爸媽都很想你。你哥可是老跟我念叨著他有你這樣一個很聰明很有出息的弟弟呢，一會看到你他不知該有多高興?！?p> 說罷夏天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道：“你也真是的，回家也不說一聲，要不是快到中秋節(jié)正好買了些菜，人家要說我這嫂子虧待你了?！?p> 葉天努力控制著淚水跟著第一次見面的嫂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間的陳設(shè)還是像十年前一樣，雖然墻上那張同學送的周杰倫海報已經(jīng)泛黃，但房間依然干干凈凈。
“終于回家了。”
“葉天！葉天！”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隨后年近花甲的母親奪門而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寶貝兒子。
葉天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十年來他擯棄了家里的一切為了證明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可是這一刻他才明白，無論多么重要的理想也比不上眼前的這三個人。
“媽，我回來了?！?p> “臭小子?！备绺缛~正握著拳倚靠在門邊，這十年已經(jīng)讓他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莊稼漢。
葉飛一言不發(fā)看著小兒子，葉天知道父親一直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但父子倆只要一個眼神就清楚對方的想法。
“夏天！”葉正喊道，“趕緊，去鎮(zhèn)上買點豬肚，晚上咱們吃頓好的！”
對于葉家人來說這是這么多年來一家人的第一次團圓，沒有人去提十年前的爭吵，仿佛那是從來都不存在的事情。
“哥，你跟嫂子咋認識的？”葉天忍不住問道。
葉正看了夏天一眼，稍頓了一下說道：“就是打工時認識的，是吧？”
夏天點點頭。
“難怪，我聽嫂子的口音就不像我們這的。但是你結(jié)婚咋都不跟我說一聲，我作為弟弟什么禮物都沒送?！?p> “浪費那個錢做啥?！?p> “可是好歹也要告訴我一聲啊?！?p> “也別怪你哥?！蹦赣H陳秀搖搖頭，“你當時說出那樣的話，誰還敢聯(lián)系你?！?p> 葉天抿著嘴放下手中的碗筷突然跪倒在地上。
葉飛將飯碗重重往桌上一放，“你干什么！男兒膝下有黃金！”
“對不起！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遲了，但還是要向你們說一句對不起，我傷了你們的心，我就是個混蛋。以后我會一直陪在你們身邊，照顧你們?！?p> “臭小子。”葉正一把拉起弟弟，“你是村子里第一個大學生，是上海大醫(yī)院里的醫(yī)生，是老葉家最有出息的人，在這說什么傻話。你哥我現(xiàn)在還年輕，用不著你來為我分擔什么，你就給我在上海好好干，將來接咱們一家子去大城市。”
“哥……”
“行了行了，好好的團圓飯哭哭唧唧的，你嫂子專門做的紅燒豬肚可別浪費了?！?p> 吃完晚飯已是九點多，葉天獨自一人外出散步消食，雖然這么多年沒回來，村子里的路倒也沒有什么大變化。以前村子里的小孩都喜歡玩一個游戲就是閉著眼睛看誰走得遠，而葉天此時就閉著雙眼，每走一步就好像朝著過去更近一步。
“葉天？”
突然，有一個人叫住了他，他睜開眼，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映入眼簾。
“嘿，還真是你，我們真有緣分，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都能遇到。”
“李偉，你……你怎么在這？！”
“我還想問你啊。怎么，上海呆不下去就跑這窮鄉(xiāng)僻壤來當鄉(xiāng)村醫(yī)生？”
“閉嘴?。 ?p> “得得得，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懶得跟你計較，反正你現(xiàn)在也是廢人一個。”李偉朝下瞥了一眼，“怎么著？想打我你有那力氣嗎？”
葉天緊握的雙拳漸漸松開，他深吸一口氣說：“我們的帳不是清了嗎，沒必要這樣。這里是我老家，我這次是回家看望家人，希望你別到處亂說?！?p> “原來這是你老家啊?！崩顐ッ掳停澳隳屈c破事都上了新聞，興許別人早就知道嘍?！?p> “我父母年紀都大了，我不希望他們再為我擔心……”
李偉沒有搭理他的自言自語，轉(zhuǎn)身擺了擺手便離開。
在回鄉(xiāng)的第四天葉天再次成了村里的名人，只不過這次并不是什么好名聲。
時間回到9月14日上午，同樣住在村東的秦理帶著妹妹秦美風風火火來到葉家。秦理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混混，他的堂哥秦風更是村里一霸，連老村長都敬他三分。
“葉正！給俺滾出來！”秦理的嗓門正如和他的身材一樣令人生畏，但是葉飛并不吃這一套。
“秦家的小子，嘴巴給俺放干凈點?！比~飛叼著一根細長的煙斗瞇著眼睛說，“就算是你爹也不能在俺老葉家的地盤上放肆，你算個什么東西！”
秦理揪住葉飛的衣領(lǐng)惡狠狠的說：“葉老頭，俺不找你，讓你寶貝兒子滾出來，老子有話問他！”話音剛落，葉正就拿著一根扁擔從屋里沖出來擋在葉飛面前。
“秦理，咱們兩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要敢對我爹動手，就算豁出這條命我也要你付出代價！”
“俺對葉老頭可沒興趣，俺就要你一句話，你把俺妹夫弄到哪去了??？”
“你妹夫？？誰啊？”
正說著，睡眼惺忪的葉天從屋內(nèi)出來，對于眼前的了兩人他完全不明所以。
“哥怎么了？他們是誰？”
“誒，你……是……葉天？上大學那個？”秦理詫異地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妹妹，秦美也是同樣的驚訝。在得到葉天的肯定后，秦理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但馬上又被那不可一世的態(tài)度替代。
“得了，肯定就是你們兄弟倆。俺就問你們一句話，你們誰認識俺妹的男朋友李偉？”
聽到這個名字葉天頓時睡意全無，葉正倒是毫不在意，“什么李偉，你秦家的人關(guān)我們?nèi)~家什么事？”
“李偉他失蹤了?！币恢倍阍诟绺缟磉叺那孛劳蝗婚_口道。
“他失蹤你找我們干嗎？”
“三天前俺妹親眼看到李偉和你，呃，不對，你弟，不對。反…反正和你們倆當中的一個說過話！”
“是我，我認識他?！比~天咬了下嘴唇，“不過我回來后也就和他見了那一次面，他失蹤什么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們有時間在這里吵還不如去找人?！?p> “我們秦家人早就在找了，用得著你來教？要不是剛聽俺妹提到你倆的事，你以為老子會來你們這破房子?！?p> 聽到這話葉正當即掄起扁擔朝秦理揮去卻被對方單手接住，看到兒子在武力上完全占不到便宜，葉飛只得再次以長輩的身份勸秦理兄妹回去。沒想到這次他們很爽快，二話不說便離開了。
自打在秦理離開葉家后，葉正便一直憂心忡忡，地里的農(nóng)活也干得亂七八糟。到了中午，葉正實在忍不住，獨自一人回到家中。
“葉天，你和那個李偉是什么關(guān)系？”
“沒什么啊，他就是我以前在上海認識的人，這次回來意外碰到而已。”
“真的？”
“真的！”
“葉天，十年前你走了以后爸媽就大病了一場，那次之后他們倆老身體就差了。地里的農(nóng)活主要都得靠我，可是這十年我起早貪黑也只是勉強養(yǎng)活他們。將來爸媽還是要靠你，你絕不能有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