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宋宋(完)
21.
【宋宋,你別哭了,我心疼?!?p> 【宋宋,我、是我錯了,你別哭了好不好?!?p> 【宋宋……我走,我走。】
……
宋宋捂著鈍痛的腦袋蹲在地上,塵封的記憶驟然沸騰,喧囂著撕扯她的神經(jīng)。
記憶與現(xiàn)實倆回穿梭著,不知是誰更勝一籌。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口中無意識地呢喃:
“陛、陛下……”
22.
宋宋的意識再次清醒時,周遭的環(huán)境又變了。
她剛剛清醒,瞳孔卻在觸及周圍時驟然緊縮。
熟悉,太熟悉了。
一切都與記憶重疊。
“小姐您醒了!”還是心兒守在她身旁,當(dāng)然,外頭必然有宮女侍衛(wèi)重重把守著。
宋宋努力擠出一絲笑來。
心兒似乎一點都察覺不到宋宋的一樣,只體貼殷勤著照顧著她。
日復(fù)一日,似乎這宮閣之外,再無別的世界。
23.
“心兒。”
宋宋喊了聲正忙活著沏茶的人。
“您有什么吩咐?”
宋宋用力抿了抿唇瓣,聲音輕卻堅定:“我要見他?!?p> 心兒稍愣,旋即只是恭敬地回答:“小姐在這兒挺好的啊,要見誰呀?!?p> “你知道的?!?p> 手掌不自覺地收緊,宋宋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陛下?!?p> 24.
宋宋實在睡不著,只對著墻側(cè)躺著。
燈早就已經(jīng)熄了,她的呼吸聲在黑暗之中隱約可聞。
宋宋將呼吸放緩。
她抓著被角的手逐漸收緊,將所有注意力放在耳畔,靜靜地聽。
俶爾,宋宋呼吸一滯,猛地坐起身:“李元誠!”
黑暗之中,男人離開的腳步不停。
“你怎么敢走!”
25.
宋宋好像從未對他說過這種話。
相反,他多是趕他走。
盡管他是當(dāng)今圣上,盡管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民間女子。
宋宋開始是怕的。
但是她的煩厭讓她一次次試探邊緣,然后又一次次地探不到邊。
或許她就是“恃寵而驕”的過分詮釋。
李元誠為何這般縱容她?
宋宋不知道,李元誠也從未說過。
但是當(dāng)無意之中對上他看向自己的眸光,宋宋能看到濃烈的愛意。
熾熱翻滾。
26.
“陛下為什么把我?guī)Я嘶貋恚俊?p> 李元誠直直地看著她,卻什么也不說。
宋宋別開視線,又問:“李元示呢?”
“沒死。”
這下他的回答倒是直接,連于其中的厭惡也絲毫不掩飾。
宋宋笑了。
是啊,即便是當(dāng)初說要凌遲李元示,后來李元示依舊好好地、哦不,滿身傷地出現(xiàn)在了巷來村的半山腰上。
“宋宋,為什么你又只問他?朕呢?”
27.
李元誠只有在發(fā)怒的時候?qū)λ嗡巫苑Q“朕”。
他的脾氣是好的,可是當(dāng)面對宋宋時,卻總是顯得那般易怒。
李元誠捏著宋宋的下巴,一腔怒意只是因為她提了“李元示”這三個字。
宋宋面色不變,不肯與他對視。
“宋宋、宋宋你看看朕!”
他改為捧著宋宋的臉。
然而宋宋寧愿閉上雙眼。
她這樣的舉動似乎徹底觸動了李元誠心中最底端的弦。
他冷笑一聲,大手扯向宋宋的衣衫。
28.
宋宋身子疲乏地躺在床上,淚水似乎在剛才流了個盡。
李元誠拿來膏藥,輕柔地為宋宋涂抹身上的斑駁,“宋宋乖,一會兒就不疼了?!?p> 她未應(yīng)。
李元誠低下頭,輕輕吻上宋宋的額心,動作溫柔又虔誠。
還未離開,便聽到她說:“我要見李元示?!?p> 李元誠的吻加重。
“怎么?”宋宋笑得譏諷:“你爽都爽了,讓我見他一面還不成?”
29.
“元示!”
李元誠關(guān)押李元示的地方不是皇家天牢,而是一處專門打造而成的刑房。
宋宋看到渾身是傷頹坐在地上的李元示,眼淚唰地一下流了出來。
李元示抬起頭,似乎并未看到宋宋身后的人。
他的目光在觸及宋宋時迸發(fā)光亮:“宋宋!”
他頓了頓,眉眼溢出幾分自嘲:“抱歉,又讓你看到我這幅模樣?!?p> 他的語氣似乎很輕松:“這種臟亂的地方,你怎么能來呢?!?p> 宋宋的淚水流得更兇了,她不管不顧地抓住李元示的手。
這個角度,能夠讓李元示看到一些東西。
他稍作遲疑,問道:“宋宋……你,你側(cè)頸的痕跡……”
宋宋臉色一白,掩蓋似的低下頭,她支吾著,只說:“元示,是我連累了你……”
李元示和宋宋身后臉色陰沉的男人對上視線。
他唇角輕勾。
30.
宋宋依舊在宮閣之內(nèi),出不去。
李元誠依舊每日來看她。
宋宋正常吃喝,卻肉眼可見地消瘦了。
御醫(yī)乃至鄉(xiāng)野郎中,都束手無策。
只說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yī)。
李元誠為熟睡的宋宋掖了掖被角,然后走向地下刑房。
31.
李元示輕笑一聲,“皇兄,來都來了,干站著作甚?”
見他依舊不語,李元示兀自猜測道:“為了宋宋?”
十分肯定的語氣。
“她最近消瘦好多?!?p> 李元示點點頭,“哦?!?p> “御醫(yī)們說是心病。”
“嗯?!崩钤緷M不在乎。
“李元示!”
“皇兄不用動氣,臣弟現(xiàn)在肯定沒法子再謀反一次。”
32.
李元誠吹了吹勺中的湯藥,送到宋宋唇邊。
她別過頭,神情抗拒:“我自己會喝?!?p> “宋宋乖,讓我來喂?!?p> 宋宋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卻也知道自己根本反抗不了他的執(zhí)拗,逼自己喝藥。
然后李元誠連忙拿蜜餞喂她。
他看著宋宋皺成一團的小臉,默了默,又開口:“宋宋,你開心一點,這樣就不用再喝藥了?!?p> 他說:“我將他放了……你開心一點?!?p> 宋宋愣了愣,倒是沒想到李元誠會這樣,“我怎知真假……”
李元誠唇角的笑堪比苦藥。
“宋宋,你知道,朕從不騙你?!?p> 33.
宋宋的病的確有所好轉(zhuǎn)。
李元誠看在眼里,心中難言。
他又想起那天和李元示的對話——
‘皇兄,您將臣弟放了,說不定宋宋就病愈了?!?p> ‘你做夢!’
‘皇兄別急著否認(rèn),您仔細(xì)想想,目前除了這個,哪里還有更好的法子?’
‘朕真想殺了你!’
李元誠神情陰鷙。
34.
李元誠對宋宋是真寵。
清秋漸來,各種綾羅綢緞奇珍異寶流水兒似的往宋宋所住的地方送。
當(dāng)然,類似于簪子的這種尖銳物品是被處理過的。
宋宋最近正泛秋困。
見到新衣服,總算提起幾分興致,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挑選起來。
她選了一件湖藍(lán)色游云羅裳。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期待著等著的李元誠。
宋宋抿了抿唇:“謝謝,這件衣裳我很喜歡?!?p> 不料李元誠的臉色卻冷了冷:“宋宋,換一件?!?p> 他的語氣飽含不容忤逆的命令。
“為什么?這件很好看的?!?p> 李元誠走近,雙手緊緊地鉗制著宋宋的肩膀:“換一件?!?p> 湖藍(lán)色。
湖藍(lán)色,當(dāng)今示王最愛湖藍(lán)色。
宋宋不從。
李元誠嘴角的笑意冰冷,直接將宋宋打橫抱起,邁向內(nèi)殿:“宋宋不乖,那就朕幫你換?!?p> 35.
宋宋掙扎著。
但男女力量天生懸殊,注定她只是徒勞。
李元誠吻去宋宋廉臉頰的淚水,呢喃:“宋宋,你真漂亮?!?p> 他的目光觸及旁邊殘破的湖藍(lán)色衣裙,想起什么,動作愈發(fā)地橫沖直撞。
“疼……輕點……李元誠……”
“肚子……我的肚子……”
李元誠恍若未聞,抓起她想要放在小腹的手,送到自己唇邊吻了吻。
宋宋的臉色愈加蒼白。
李元誠動作一僵:“宋宋……你怎么流血了?”
35.
李元誠從不許別的男人觸碰到宋宋。
即便是御醫(yī)診治把脈,都需要懸線而診。
這本就降低了準(zhǔn)確度,再加上宋宋前段日子身子體弱,脈象不穩(wěn)。
“落胎?!”
李元誠拂掉桌案上的東西:“一幫庸醫(yī)!”
宋宋醒來,便聽到了李元誠這聲怒吼。
她譏諷地冷笑一聲。
一直關(guān)注著她的李元誠連忙揮退御醫(yī),走到床邊。
“宋宋,你,你還好嗎?”
他的語氣、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啊。
宋宋閉了閉眼。
“李元誠,你就是個瘋子!”
36.
天漸漸泛涼,宋宋也愈發(fā)沉默。
不論李元誠怎么哄,宋宋的反應(yīng)永遠(yuǎn)淺淡。
或許是因為這種情況,李元誠的心情愈加躁郁,朝廷上幾位年長大臣都已經(jīng)上書諫言。
“皇上啊,您真的非要那位宋氏毀了您嗎?”
毀了他?
若是沒有宋宋,他李元誠早就死了。
37.
先帝是一位體恤百姓的好皇帝,隔段時間就會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天璽十七年,先帝帶著少皇子李元誠私訪民間。
不料行裝華貴,惹了賊匪埋伏。
少年元誠成了人質(zhì)。
先帝震怒,調(diào)兵攻打匪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趁亂跑出去了。
小小的元誠在山野間迷了路,只能窩在一處不知名的洞穴。
飄雪覆蓋了他的痕跡。
他意識逐漸模糊,直至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
“天啊,這里怎么有一個小哥哥?!”
38.
“李元誠,你放我走吧?!?p> 這是幾個月以來,宋宋主動對李元誠說的第一句話。
宋宋看著窗外飄揚的學(xué),眸子間沾染上了光亮。
李元誠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窗外的雪,再一次想到多年之前,兩人第一次遇見的場景。
可是宋宋已經(jīng)遺忘了。
唯有他清楚地記得。
清楚地記得等到他后來再去尋找宋宋時,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的遺賊報復(fù),殺了宋宋的父母。
他膽怯了,只好將之前的經(jīng)歷獨自一人吞入腹中,不敢向宋宋提起。
宋宋收回視線,輕笑一聲。
她從袖口拿出碎裂的瓷片,抵在自己喉部。
“李元誠,放我走?!?p> 那是前幾天宋宋故意激怒李元誠,對方親自摔碎的,她悄悄收起一片。
李元誠措然地呼吸。
39.
宋宋坐著馬車,終于離開困了她三年、不,四年的地方。
她看著逐漸熟悉的地形環(huán)境,笑了起來。淚水不受控制地開始泛濫。
馬車被人攔下。
宋宋挑開車簾,看到一人器宇軒昂地騎馬而來。
“宋宋?!?p> 他喚她。
40.
李元示將宋宋帶到了一處有些偏僻的別院。
兩人交流幾句,很快就恢復(fù)了熟稔。
他回來時,她會替他取下大氅,就像是賢良的妻子會為夫君做的那樣。
李元示握上宋宋的雙手,語氣微嗔:“手怎地這般涼?”
宋宋抿了抿唇瓣,低下頭:“我身子體寒,這個時節(jié)向來如此,不礙事的?!?p> “我為你暖暖?!?p> 他喊她名字。
宋宋抬眸,跌入他溫柔繾綣的目光。
那么地專注繾綣。
宋宋臉頰不受控制地升騰起粉紅,她微微揚起脖頸,羽睫輕顫著閉上雙眼。
可是預(yù)想之中的吻并沒有落下。
唯有后頸鈍痛。
41.
宋宋是被吵醒的。
兵戈交接聲不絕于耳,廝殺哀鴻遍地。
宋宋雙手被綁在身后,嘴巴被布帛堵上。
“唔,唔——”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李元示。
42.
李元誠的玄色龍袍滲著血跡。
他執(zhí)劍于身側(cè),目眥欲裂。
李元示將宋宋鉗制在自己懷里,緊貼著她的后背,左手繞過去,掐著她的脖頸。
他右手持著劍,上面的花紋與李元誠所拿的如出一轍。
“皇兄,事到如今,玉璽跟她,你只能選一個!”
43.
李元示不明白,同為嫡子,為什么偏偏是李元誠成為了儲君。
當(dāng)朝可沒有什么立長之說!
但是登基之后的李元誠勤政愛民,難以捕捉到什么把柄,于是李元示也逐漸歇了心思。
——‘陛下對那位宋小姐好生疼愛?。 ?p> ——‘是啊,我還聽說陛下專門為了她罷免了一個大人的官職呢!’
這是李元示在一次進宮覲見時偶然聽到的宮女們議論。
宋小姐?
李元示斂了斂眉。
44.
李元示挾持著宋宋,和李元誠三人來到了德乾殿。
天璽王朝歷來只有當(dāng)任君主知道玉璽的存放位置。
他們進了正殿,又進了側(cè)堂的書房。
李元示盯著面前一整面墻壁的書籍,神色冷然。
“皇兄不將它取出來?”
“將宋宋推給朕?!?p> 李元誠的劍在剛才就已經(jīng)扔到了殿外,現(xiàn)在持有武器與人質(zhì)雙重優(yōu)勢的人,是李元示。
他手起劍落,毫不留情地給李元誠的腹部來了一劍。
“皇兄,有時候,臣弟真是嫉妒你。”
45.
李元示沒那么大意,說要在李元誠打開玉璽暗格的同時,再把宋宋推過去。
李元誠點頭同意,忽略宋宋滿臉淚水搖頭的模樣。
他扣動一處書梁,一個暗格打開。
里面正式玉璽。
李元示走到那處正前方,然后將宋宋推了過去。
“阿示,你當(dāng)真以為,父皇予我的這皇位值得你嫉恨嗎?”
在李元示短暫的愣神的同時,李元誠運起體內(nèi)尚存的最后一絲內(nèi)力,將宋宋推出了側(cè)堂書房;同時,手指將玉璽用力下按。
力風(fēng)掀起宋宋的發(fā)絲。
卻并未阻擋她的視線,也并不妨礙她看到,側(cè)堂書房像是被觸動什么機關(guān)一樣,數(shù)支利箭射向中央。
她重重摔出書房。
最后一抹封存的記憶回籠。
46.
在一年前。
本該靜謐祥和的夜晚卻喧鬧一片,宋宋迷迷糊糊地醒來,看到步履匆忙進來的李元誠。
她以為他又想再來一次,于是連忙攥緊自己的被子。
“宋宋,”李元誠從身太監(jiān)端著的托盤里拿過一盞茶來:“喝了它?!?p> “你這是想要毒死我?”宋宋嗆聲。
李元誠沒接話,不顧宋宋的掙扎,將茶水強灌下去。
意識消弭之際,宋宋隱約聽到了他的聲音——
“宋宋,忘了我吧。”
47.
“話說那日宮變,實乃叛臣李元示二次謀反!”
“二次?怎么是第二次?”
說書人擺了擺手,“第一次謀反是秘密行動,雖然失敗,但是成功逃脫了。圣上為免引起恐慌,便封鎖了消息!”
“他二次逼宮,已然到了德乾殿,圣上幾乎窮途末路——”
“這我知道!”底下一個茶客接話:“我七大姨的二侄女的三叔的表外甥的干爹在宮里當(dāng)差,說圣上留了最后一手呢!”
茶客皆慨圣上英明。
說書人捋了把胡須,得意道:“萬箭齊發(fā),知道為什么獨獨圣上英德得生嗎?”
宋宋站起身,不再講。
即便是在說書人口中,也沒有女子惑主的編排。
“老板娘,您要上樓休息嗎?”
宋宋沖啊心兒點點頭。
48.
先帝臨終前,曾單獨召見太子。
他抬起如枯木一般的手,顫巍巍地指向德乾殿的一面墻。
“看到中央那本明黃色縫線的書了嗎?”
太子點點頭。
“那里,就是玉璽?!?p> “先按一下,再按三下,就能打開暗格。”
“再深按玉璽,那便是你最后的保障?!?p> “暗器只會對著正對玉璽的人,朕希望你永遠(yuǎn)都不要用到它。”
49.
后來的后來,宋宋成了宋姨、宋阿婆,再沒人喚她一聲“宋宋”。
她將名下鋪子盡數(shù)交給了好多年前的那場宮變護送自己出宮的心兒,心兒嫁了人,又傳給孩子。
“要別人陪作甚,我就喜歡自己清凈?!?p> 宋宋這樣對心兒說,然后在靜安寺小住了一段時日。
再踏出寺門的宋宋驚喜地發(fā)現(xiàn),漫野梨花盡數(shù)開放。
身后的靜安寺卻突響鐘鳴。
“咚——”
擊鐘七鳴,國葬禮成。
宋宋抬眸。
清風(fēng)襲來。
花落了。
?
—《宋宋》完—
四嬛
下個小故事就甜甜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