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祺云看著手上沉甸甸的——不,這明明是個空書包,可是,為什么就仿佛裝了一整個世界似的——書包,這是多么可愛的一個書包啊。整一個淡紫色的皮革,還散發(fā)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淡淡的花香,捧在手里,仿佛真的就是一蓬花兒一樣。他打開書包蓋,里面有一層放課表卡的地方,是一張照片。“小英子”穿著一襲過膝的碎花連衣裙,白色襪子,棕色的皮涼鞋,站在一個開滿鮮花的花臺前,笑吟吟地。他翻過相片,背面寫著一行字:
“謝謝你,夏祺云!”
他從來沒有收到過任何的禮物,今天,他收到了一份如此珍貴的禮物,可是,他卻連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不過,這有什么呢?他想起那天河道里的場景,不禁為自己那天的勇敢有些自豪起來。
忽然,他想起來,還要去見那個江湖術(shù)士呢!
“他恐怕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吧?”
“不過,還是去看看吧!”
于是,他背上書包,撒開腳丫子朝鎮(zhèn)南大橋跑去。
午后的陽光從窗欞上射入房間,讓本來光線暗淡的房間頓時明亮起來。雷澤元睡了個午覺——今天是寒天,沒有出攤兒。他下得樓來,看了看客棧大廳的掛鐘,兩點五十分。
“此時走過去,正好。”雷澤元心道。于是出了客棧,不緊不慢往鎮(zhèn)南大橋而去。
來到橋下,抬首望向上游西北方向的霧隱山。那里,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在那峰頂,云霧繚繞之間,藏著一個只有他們雷霆道門才知道的秘密。
“五百年,終于讓我趕上了?!崩诐稍闹邢氲溃骸澳蔷褪窃鯓拥囊粋€煉丹至寶呢?!边@個在自己道門流傳了數(shù)十代,上千年的秘密,終于要被自己親自揭開。雖然,這個寶貝,五百年一現(xiàn),但是,之前從未有任何同門先賢趕上過。這次,自己趕上了,能夠取到嗎?他掉頭看著眼前無聲流動的河水,這人啊,一代一代,猶如這流水一樣,川流不息,卻又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什么都不能帶走,什么也不曾留下。
“來過,又沒有來過,”他不禁悠悠想道:“這是河水,卻也是人生啊。”
“不過,也許自己的人生將在今天改變,”雷澤元又將目光投向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山峰。
雷澤元估摸著時間早過啦,見夏祺云并未前來,道是小孩爽約,便前往客棧歇息,明日趕集,還要擺攤呢。
“不信弄不著一個小屁孩兒?!?p> 雷澤元慢悠悠在街上走著,卻不知,正好與埋頭奔跑的夏祺云擦肩而過。
“咦——這不正是那小屁孩兒嗎?”
雷澤元停下腳步,遲疑之間,夏祺云已經(jīng)跑遠。雷澤元見他往大橋方向跑,心想:
“莫不是他有事耽擱了?”雷澤元想道:“若是他有心,那這事便更加好辦。我且不急,在一旁瞧瞧他動靜再說?!庇谑牵致朴谱叩綐蛏?,看著橋下河邊,夏祺云呆呆坐在那里。
夏祺云意料之中,河邊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他決定還是待一會兒。不僅僅是為了一個約定,更是因為自己正好坐在這里,靜靜的,就這么靜靜的,看看河水,看看自己。雖然自己還是個小孩,本該是個完全沒有心事的年齡,可是,學(xué)校那種老師同學(xué)孤立自己的環(huán)境,讓他擁有了更多面對自己的時候。他不能夠像別的同學(xué)那樣,在老師那里獲得贊賞和鼓勵,也不能在別的同學(xué)那里獲得友誼和尊重,他有同學(xué),沒朋友。他只能跟自己說話,他只能跟自己做朋友。他,想有一個自己的世界。他想像河水一樣,流啊,流向一個未知的地方,那里沒有傷害他的老師,沒有嘲笑他的同學(xué),每個人都像“小英子”一樣,不管男的,女的,他們都能夠一起說啊、跳啊、玩啊、笑??!他多么想成為一滴河水啊,就那樣流向另外一個美好的世界?。∪绻麤]有那個美好的世界,能夠?qū)W得一身的法術(shù),那也是好的。
“就像孫悟空一樣。”夏祺云心中的英雄就是孫悟空,甚至是他唯一的英雄。
“咕——嘎——”一聲鳥啼,把他拉回現(xiàn)實。看著遠處太陽漸漸西下,夏祺云幽幽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把書包從背上取下,抱在懷里,慢吞吞回家去。
剛離開河邊,還未上得大路,便見雷澤元站在面前。
“師父!”夏祺云嘴倒是挺甜的。
“哈哈哈哈——”雷澤元一陣爽朗的大笑:“你小子雖然遲到了,但還是來了?!?p> “師父,我——”夏祺云有些不好意思。
雷澤元看了一眼夏祺云懷里的書包,笑道:
“你現(xiàn)在可還不是我徒弟呢。就著急叫起師父來啦?”
“這——我——”夏祺云嚅囁道。
“你可是真想做我徒弟?”
“其實,”夏祺云遲疑了一下:“我只是想學(xué)法術(shù)?!?p> “法術(shù)?什么樣的法術(shù)?”
“有孫悟空那樣的嗎?”
“孫悟空?”雷澤元睜大了雙眼,哈哈大笑起來:“有啊,有?。」币贿叴笮?,一邊心里嘲笑道:“這傻小子,居然相信孫悟空?”
“真的?”
“我還騙你不成?”
“我不信?!毕撵髟齐m然覺著這人有些功夫,可是看他把孫悟空的“法術(shù)”說得那么輕巧,似乎他就是孫悟空——師父一樣,夏祺云反而有些疑惑起來。
“要如何你才信?”
“你打個筋斗云我看看。”
“這真不行?!崩诐稍f道:“可以讓你看看我的掌心雷?!?p> “什么掌心雷?”
雷澤元笑了笑,從懷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張符咒,右手食指中指并為劍指夾住符咒,雙眼微閉,偷偷觀察夏祺云,口中念念有詞,突然,這黃紙符咒自己燒起來。然后,雷澤元右手一抖,向外翻掌擊出,似乎有一什么事物從其掌中擲出,但聽轟地一聲,一丈開外發(fā)出猛烈的炸裂之聲。
這讓夏祺云覺得有些威風。他心中暗想:
“我要能學(xué)得這個,也能在同學(xué)面前顯擺一下。還可以用來對付那些欺負我的人。”于是,他便趕緊道:
“師父,我愿學(xué)這個?!?p> “學(xué)?可以!”雷澤元直愣愣地盯著夏祺云:“那得聽話?!?p> “嗯!”夏祺云點點頭。
那人掏出一張符,又叫肖夏去河里取了杯水,將符燒成灰化在水里,瞇縫著眼,嘰里呱啦念了一通,然后叫夏祺云將符水喝了。
夏祺云見這黑不溜秋的一杯水,也不知道喝得喝不得。正在遲疑,聽得那人說道:
“要學(xué)法術(shù),心要誠,志要堅。喝吧!”
夏祺云想了想,問道:
“師父,有沒有透視神功?”
“哈哈哈哈!”那人大笑道:“不要說透視,就是千里眼順風耳都有啊!哈哈哈哈”
聽那人說得這般斬釘截鐵,肖夏反而有些遲疑了。那人見肖夏遲疑,便道:
“看來你是不信了。那我就走了?!蹦侨艘贿呎f,一邊準備將那杯符水倒掉。肖夏趕忙攔住道:
“我喝我喝?!闭f著,搶過水來,一舉手一仰頭,咕嘟一口喝了下去。那人喜道:
“很好。明兒還是三點,還在這里等你?!?p> “師父,有啥事嗎?”
“到時就知道了!”末了,雷澤元不忘語帶威脅:“記著,一定來,不然,你喝下的符水可要……”
“可要如何?師父?”夏祺云有些恐慌。
“你可要乖乖聽話,否則的話,”雷澤元忽然面露狠色:“這符水可以讓你生不如死!知道嗎?”
“啊?這——”夏祺云一下懵了。
此時,警務(wù)所的“審訊”告了一個段落,連續(xù)十幾個小時,可把郝大明累得夠嗆。
“怎么樣?”
“所長,我辦事,你放心。”郝大明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進那里,神仙他也扛不住啊。”
“好!”
也許,在他們的眼中,任何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他們的手里,他們有無所不能的“審訊室”,在那里,他們可以剝奪別人的一切,他們可以獲得他們想要的一切。然而,他們不知道,這將為小鎮(zhèn)帶來一場怎樣的毀天滅地的災(zāi)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