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欞、門檻、椽子、門板……
義軍弄到什么東西都往金兵身上砸,砸中就是頭破血流,沒砸中摔在地上也是個障礙物,要是燒著了那就更不得了。
一開始義軍還有些膽怯,打了一陣之后,發(fā)現(xiàn)金兵也沒什么了不起,膽子便越來越大,一些猛男甚至揮舞著兵器直接沖進火場和金兵肉搏。
其實金兵強的地方無非兩點,第一是裝備。金兵是人馬皆全甲,武裝到牙齒那種,只露出兩只眼睛,刀槍皆不能入。
而即便是大宋最精銳的禁軍,也就六七成有甲,有些還是紙甲。自己防御力為零,還破不了對方的甲,這仗怎么打?
第二是有極強的組織性,后勤保障完善。金人打起仗來賞罰分明,有牛車和仆從軍幫忙運送物資,搬運器械。
而宋軍呢?家伙什都要自己扛到戰(zhàn)場上去,傷兵就在路邊等死,還不給夠吃的,一群傷兵餓殍怎么打仗?更搞笑的是宋軍給戰(zhàn)士發(fā)的鐵甲,那就只有鐵甲,襯衣什么的通通沒有。戰(zhàn)士難道直接把個鐵殼子往身上套?冬天冷都冷死了。以至于開封保衛(wèi)戰(zhàn)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雪,金軍樂瘋了,說這場雪勝過十萬大軍。
至于人的問題,吹噓游牧民族、漁獵民族如何勇猛,農(nóng)耕民族如何弱,其實都是瞎扯淡。漢朝時一漢敵五胡,唐朝時軍威播于異域。那時難道不是農(nóng)耕民族嗎?
現(xiàn)在的情形是,由于金兵的自大,導致他們中了趙榛的埋伏,衣甲不全,在猛烈的火攻之下,組織性也大打折扣,兩大優(yōu)勢瞬間消失,所以義軍即使只是些農(nóng)民,但仗著人多勢眾,也能和金兵打得有來有回。
戰(zhàn)斗打到白熱化的時候,忽然縣衙那邊一彪人馬沖了出來,所過之處波分浪裂,義軍雖然拼死抵擋,卻根本擋不住。
趙榛皺眉道:“怎么回事?”
縣衙那邊趙榛原計劃是在酒里下藥,不過巴圖魯?shù)热擞洅熘魅展ド降氖拢尤幻髁罱癸嬀?,連聶談用葡萄美酒誘惑都不為所動。而蒙汗藥這個東西,其實就是用曼陀羅花碾碎了制成的,就是要和酒互相配合才能有奇效。在茶里、食物里下藥,作用不大。
而巴圖魯和忽魯也不是只身進的縣衙,他們身邊還有二十多名護衛(wèi),這些人身在縣衙之中,趙榛想埋火藥什么的也根本做不到。至于提前埋,誰知道他們會住哪兒啊!
無奈之下,趙榛只好兵分兩路,自己親自指揮火燒金兵營地,而馬擴則帶著一千人攻打縣衙。巴圖魯他們左右也不過二十多人,用上一千人真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但是他們怎么就跑出來了,還騎著馬?
原來忽魯臨睡前命令納魯設置哨崗,納魯自然是沒睡的,因此突襲一起,納魯立刻就帶人趕往馬廄,雖然途中被義軍阻止,但他們衣甲俱全,到底是讓他們突了過去。
守護馬群的義軍也抵擋不住他們兇猛的拼殺,被突進馬廄。納魯本想把馬群都放出去,只要金兵得了馬,想要沖出火場并不難。
但就算是訓練有素的戰(zhàn)馬,畢竟也只是動物,見到這樣的大火,紛紛受驚,不聽使喚。
納魯無奈,只能盡量約束了幾十匹戰(zhàn)馬沖擊縣衙,欲待將巴圖魯?shù)热司瘸觥?p> 馬擴本來已經(jīng)帶人將巴圖魯?shù)热硕滤涝谝惶幗锹?,眼看就要得手,不想幾十匹?zhàn)馬忽然沖將進來,義軍頓時大亂,雖然馬擴一刀砍死了納魯,但戰(zhàn)馬已經(jīng)突了進去,巴圖魯?shù)热思娂娚像R,從縣衙狂奔而出。
馬擴十分無奈,他已經(jīng)盡力了,一上來就用火箭猛攻,將巴圖魯?shù)热吮屏顺鰜怼5暑I的這些義軍都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一千人攻幾十人,竟然沒有攻下來。
巴圖魯?shù)热擞辛笋R,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他們縱馬馳騁,所到之處波分浪裂,瞬間就越過縣衙前的廣場,從背后開始突擊義軍。
金兵見狀,紛紛高聲呼喊,朝著巴圖魯?shù)热丝繑n,兩下夾擊,頓時將義軍的包圍圈撕開一條口子。
“跟我走!”
巴圖魯雖然勇猛,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耍狠的時候,這座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義軍,他們必須逃出去,才有活路。
金兵有了主心骨,全都高喊著,跟在他們身后,朝著城門方向狂奔。
義軍抵擋不住,竟被他們突圍而出,只得舉著火把,在后面狂追。
忽然,道路兩邊的建筑中,無數(shù)的箭矢雨點般射出,金兵根本無法抵抗,紛紛中箭摔倒。只有巴圖魯?shù)热?,因為全身著甲,箭矢射在身上,只聽一陣叮叮當當?shù)捻懧暎娂姷洹?p> 這是一條死亡之路,但金兵必須沖過去,只有出了城,他們才有活路,所以他們也顧不得戰(zhàn)友的死活,只能拼盡全力地朝前狂奔。
間或有金兵被兇性大發(fā),沖進兩邊的房子里,迎接他們的全是各式各樣的炒勺、菜刀、鐵鍋,桌椅板凳……
落了單的金兵就算再兇猛,也經(jīng)不住這一通狂揍,瞬間就被打得血肉模糊。
這是一條不到八百米的街道,卻成了金兵的死亡之路。
等他們闖到城門口時,已經(jīng)不足千人。
街道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尸體,就算有人僥幸沒死,也會被隨后趕來的義軍補刀,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巴圖魯絕望了,城門緊閉,城墻上亮起了火把。無數(shù)的箭矢紛紛射落,靠近城門的金兵頓時發(fā)出陣陣慘叫。
“退!”
巴圖魯立刻率人后退,脫離了城墻的箭矢范圍。
這時,他看見無數(shù)的宋人舉著火把,圍了過來,如同一片汪洋大海。
金兵震驚了,這怕是有數(shù)萬之眾,難道這座城的人,全都站出來對付我們了嗎?
他明白,今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生離此地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這些綿羊一樣的宋人,怎么會變得如此兇狠?
他看著里三層外三層,將自己等人圍著水泄不通的宋人,高聲喊道:“何人領兵,敢與某決一死戰(zhàn)嗎?”
趙邦杰高聲喝道:“大宋信王殿下在此,爾等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他說的居然是可留全尸,而不是可留性命??磥硎菬o論如何也不會放過這些金人了。
巴圖魯聞言大怒道:“趙榛,你這喪家之犬也敢猖狂。當初我玩弄你皇姐之時,你怎么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趙榛分開人群,緩步而出,冷冷說道:“你若欺辱過皇姐,那么即便投降,我也要讓將你碎尸萬段?!?p> 巴圖魯大喝道:“趙榛,你敢與我決戰(zhàn)嗎?”
趙邦杰道:“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和信王殿下動手?讓老子來收拾你!”
趙邦杰揮動斬馬刀就要上前,卻讓趙榛攔了下來,這些人不過是甕中之鱉,決個屁的斗。
趙榛大聲道:“你們之中,是不是有大宋的廂軍,領頭的還活著嗎?出來說話!”
話音剛落,一人滾落馬下,跪地求饒道:“原大宋趙州防御使秦利,拜見信王殿下。罪臣愿意束手就擒,求殿下放我一條生路。”
趙榛冷冷道:“你的活路,要靠自己爭取。只要你們能配合我干掉這些韃子,我自會既往不咎?!?p> 秦利一聽就明白了,他馬上高聲喝道:“兄弟們,讓殿下看看我們的決心。”
說著揮刀就向巴圖魯斬去。
由于廂軍比較怕死,所以之前沖殺突圍的都是金兵,現(xiàn)在剩下的這千把人里,廂軍倒占了十之六七。
秦利雖然害怕金人,但他本來就沒什么節(jié)操,還是先顧了眼前再說,是以說反就反,毫無心理負擔。
巴圖魯沒料到趙榛如此歹毒,三言兩語就挑動自己這邊自相殘殺。
他大怒之下,卻毫無辦法,只能虎吼一聲,和秦利惡斗了起來。
趙榛說是要幫忙,可是等廂軍真的斗了起來,他卻只是好整以暇地讓人在一邊吶喊助威。
開玩笑,真要上去打,那是要死人的。
今天晚上這一場大勝,這些戰(zhàn)士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血與火的洗禮,趙榛相信不久的將來,他們都會變成真正的猛士。
但是眼前,若是上去和這些金軍殘兵拼殺的話,不知道得死多少猛士苗子,那也太不劃算了。
所以,還是讓他們自相殘殺比較實惠。
盡管強敵環(huán)伺,但金兵和廂軍一旦開戰(zhàn),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金兵惱恨廂軍的背叛,廂軍卻要在絕路上求活,雙方都殺紅了眼。
在明亮的火把照耀下,暗紅色的鮮血在城門之前狂飆著,觀戰(zhàn)的義軍已經(jīng)忘記了吶喊。
一個個的生命,在混戰(zhàn)之中消逝,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看著這殘酷的決戰(zhàn)。
半個小時后,混戰(zhàn)停止了,戰(zhàn)場上全是橫七豎八的尸體。
巴圖魯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看著遍地的尸體,向著夜空厲聲長嘯。
驀地,他大喊道:“趙榛,你敢跟我決一死戰(zhàn)嗎?”
趙榛撇撇嘴,說道:“亂刀砍死!”
一群人沖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扒了巴圖魯?shù)逆z甲,一頓狂斬,瞬間將他大卸八塊。
隨著巴圖魯?shù)乃劳?,在場的義軍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吶喊。
他們將趙榛舉起來,高高拋起,又接住,再拋起……
這一刻,趙榛在義軍中的聲望,到達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