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張之初像是四十出頭的模樣，氣質(zhì)沉穩(wěn)，看到黃蓁和紅姑進(jìn)來，便起身相迎，口氣溫和地說道：“兩位快請進(jìn)來坐?！?p> 紅姑介紹道：“姑娘，這是知府大人，您見個禮吧?！?p> 黃蓁聽了落落大方俯身行禮道：“民女黃蓁見過府尊大人，給大人請安?！?p> 張之初身子微側(cè)避開些，說道：“黃姑娘不必多禮？還是坐下說話吧，令尊與本府有舊？鋪橋修路善名遠(yuǎn)播？只恨天不假年？致令尊英年早逝，黃姑娘如今又不計(jì)回報(bào)惠贈百姓？可見家教淵博？本府不敢受黃姑娘全禮？”
張之初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又無可指?。慷萌俗匀欢悸牰?，可見深諳說話之道？
黃蓁神色莊重且謙遜的說道：“時移世易滄海桑田，大人還能記起昔日故人？那黃蓁這一禮您就受得起?！?p> 張之初很意外黃蓁的聰慧，認(rèn)真地打量黃蓁一番，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令尊與我是舊識，是個義博云天的漢子，可惜了他，黃姑娘雖孤苦無依卻規(guī)矩很好?！?p> 說著回收打發(fā)了下人，待客廳只剩下他們?nèi)恕?p> 張之初的言外之意就是，黃蓁在明知自己身份的情況下，也沒有違背孝道，還愿意為黃子毅守孝，要知道世人皆尊奉尊卑有別？黃子毅雖然養(yǎng)大了黃蓁，落在世人眼里，那也是盡了臣下的本分。
黃蓁聽他提起爹爹眼圈一紅，便低下頭來說道：“生恩不及養(yǎng)恩？爹爹這一生為我隱姓埋名埋骨他鄉(xiāng)，而黃蓁能做的也不過是為人子女應(yīng)盡的孝心，沒什么可稱道的？”
張之初看著黃蓁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感慨地說道：“難怪老話講女子類父，不單單指容貌血脈，就是為人處世也可見一斑，況且又有黃大人的敦敦教導(dǎo)，他將您教導(dǎo)的很好，說著拱手對說天道，忠臣孝子實(shí)屬我輩典范?！?p> 黃蓁真誠的起身回禮說道：“能的大人這一句贊溢之詞，爹爹在九泉之下亦能瞑目，黃蓁這一禮是替爹爹敬大人的。”
張之初嘆了一口氣，說道：“姑娘坐下說話，我與黃大人平輩論交，本府是從心里敬佩他的，素日里聽小妹對姑娘贊溢有加，說您從容有度心有丘壑，待人又仁厚，小妹能守著您過日子，本府也放心了?！?p> 紅姑不耐煩地說道：“什么時候輪到你為我操心了？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張之初被紅姑懟了一句，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溫聲道：“好，是我多嘴了？不過我今日見你滿身頹廢之氣，可是有什么事嗎？就像兄長安撫不懂事的妹妹一樣？”
紅姑哼了一聲說道：“我的事無需你操心，你找姑娘過來到底要說什么事？讓我們坐等了半天，你真是愈發(fā)的啰嗦了?！?p> 張之初爽朗一笑的道：“小妹教訓(xùn)的是，是我的錯，凈顧著敘舊了，倒把正事放在了一邊，讓黃姑娘見笑了?！?p> 黃蓁認(rèn)真的說道：“怎會呢見笑？大人待姑姑如同呵護(hù)妹妹一般，民女替姑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見笑？大人叫民女過來可有什么吩咐？”
張之初正了神色，說道：“鑒于姑娘對我大宋朝的貢獻(xiàn)，本府已上書朝廷，將姑娘的所有作為一一上陳，但是朝廷接到本府的奏折后，不會做到馬上批復(fù)？”
紅姑在旁問道：“這是什么緣由？難不成他們還想抹殺姑娘的功勞不成？”
張之初安撫紅姑說說道：“不是這個緣由？是姑娘獻(xiàn)給朝廷的織具，時間尚短還沒有見到成效？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這些織具必須在全國范圍內(nèi)普遍應(yīng)用，賦稅上有顯著的提高，得到戶部的認(rèn)可后，工部才會行文天下，普及應(yīng)用?！?p> 紅姑不忿的說道：“那要等到什么時候？那些蛀蟲一遇到正經(jīng)事就人五人六起來？可貪起民脂民膏來比誰都來勁，上有所行下有所效，沒一個好東西？”
張之初聽了也不惱？反而好聲好氣的說道：“所以我才會曉喻松江府所轄區(qū)域，力求短時間內(nèi)盡快推行起來，用松江府的經(jīng)濟(jì)來帶動長江以南，年底敘職時我用賦稅說話，也好為黃姑娘請功？”
紅姑諷刺道：“也就剩下長江以南了？虧你說的出口？”
張之初無奈地一笑，對黃蓁說道：“黃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了?！?p> 黃蓁點(diǎn)頭說道：“大人您分析的有道理，朝廷不會人云亦云地盲目相信我們說的話？姑姑您也別急，好事不怕晚？先做出成績來，有眼睛的自會看得到?！?p> 張之初松了口氣的模樣，說道：“就是姑娘說的這個道理？但是姑娘的貢獻(xiàn)本府是看在眼睛里的，在本府所屬轄區(qū)內(nèi)，本府會對姑娘行文表彰，姑娘心里知道就好，先不要說出去？”
黃蓁正色保證說道：“大人放心，黃蓁知到輕重，在這里說的話就我和姑姑兩人知道，不會說給任何人聽？”
這時有下人過來稟報(bào)，說是前面有人來請。
張之初說道：“本府還有事情處理就不虛留兩位了，本府叫人送兩位出去，兩位慢走?！?p> 告辭出來紅姑有些忿忿不平的？黃蓁勸著說道：“姑姑不要怪張大人？知道您是心疼我，朝廷上的事只能盡人事，我們先把眼下自己這部分做好?！?p> 紅姑黯然地說道：“屬下心里都明白的，姑娘不必勸慰屬下？整給人都泱泱的，仿佛被人抽去了精氣神。”
黃蓁鼻子一酸拉著紅姑的手搖了搖：“姑姑，我不覺得受委屈？當(dāng)朝天子還要操心錢糧事呢？要不然為什么設(shè)個戶部出來替他賺銀子？我不過是曲了下膝蓋而已？”
紅姑笑中帶淚點(diǎn)了下黃蓁額頭，說道：“就沒見過比您更心寬的人？哪有這么寬慰人的？”
黃蓁說道：“真不是為了寬慰您才這樣說的？我可學(xué)不來那些酸儒假清高？一面嫌棄銅錢臭，一面又謀錢糧事？我憑能耐賺銀子，是為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堂堂正正哪里不好？”
紅姑聽后感喟地說道：“難怪歐陽修會說學(xué)不分先后，達(dá)者為師，屬下空長了許多年紀(jì)，卻不及姑娘看得透測？”
黃蓁見紅姑想透了，也有了玩笑的心思，哄著她道：“哎呦，我家姑姑了不得了？居然知道文忠公的話？”
紅姑嗔道：“又淘氣，真拿你姑姑當(dāng)土包子？我當(dāng)初也是受過名師大儒教導(dǎo)的？說著嘆了一口氣，真是白云蒼狗世事變遷，當(dāng)日哪里會想到有今日呢？”
黃蓁握住紅姑的手說道：“姑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不愿意屈從于命運(yùn)？是因?yàn)槲蚁嘈抛约?，佛曰：眾生平等，無所謂高低貴賤？我偏要以女子之身行商賈之事？天奈我何？”
紅姑沒想到黃蓁骨子里這樣的執(zhí)拗？認(rèn)定的事情也從不退縮？自己年長了黃蓁許多，暗道還不如個孩子不成？想通了這些，頹廢之氣便也一掃而光。
伸手點(diǎn)了黃蓁一下，應(yīng)聲說道：“姑娘的一番話，可是讓屬下茅舍頓開了，我們清白做人，憑能耐做事關(guān)別人什么事？”
就是姑姑說的這樣，黃蓁說道：“我荷包里的銀子比當(dāng)朝公主的還要豐厚呢？有什么可委屈的？說著得意地沖著紅姑笑?！?p> 被黃蓁的話氣笑了，嗔道：“瞧給您出息的？是這樣比的嘛？”
見到紅姑露出了笑臉？黃蓁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來了，紅姑這些日子的不痛快？自己何嘗不明白呢？
尤其今日自己向張之初施禮的時候，姑姑的臉色都白了，不過是心疼自己的不易？可自己卻并不這樣覺得？與前世的求告無門相比？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太多了。
不像姑姑她在十歲之前，正逢韓家最為鼎盛之時，自是呼奴喚婢萬千嬌寵，遭逢家變后，又躲在父親的羽翼下恣意地長大，父親對她也是有求必應(yīng)。
姑姑是個記恩又記仇的人，所以她才不能見自己向昔日的臣子屈膝問安？因?yàn)樽约旱牡皖^映襯了姑姑的落魄，她才會遷怒對張之初？這才是讓姑姑覺得屈辱又無力的地？
在忙碌中又是大半月過去，黃蓁每日里不是鋪?zhàn)永锞褪呛脑谇f子里，織坊里終于把自己要的花樣都趕了出來。
黃蓁整日埋頭和湯駟商量甄選經(jīng)銷商，是在針對松江府內(nèi)的甄選，黃蓁根據(jù)湯駟提供的信息，把選好的十幾家單列了出來，又把獎懲制度遞給湯駟。
黃蓁說道：“就按照目前的數(shù)量來看，每月評出銷售多的前三名來，獎勵按銷售的總量來提成，連續(xù)三月都排在末位的，我們就換別人來做，丑話一定要說在前頭，免得到時有糾紛?！?p> 湯駟說道：“屬下明白了，簽合約時會叫上馮管事一起?！?p> 黃蓁拍板說道：“十天之內(nèi)把招商的事情辦好，剩下的事就由馮管事出面交涉，定好了松江府內(nèi)部的事，外面的州府經(jīng)銷商由你來負(fù)責(zé)發(fā)掘。”
湯駟振奮地說道：“屬下謝姑娘看重，請姑娘明示，別的州府也如松江府一般操作嗎？”
黃蓁搖頭說道：“別的州府我們只在當(dāng)?shù)卣乙患矣袑?shí)力的人來經(jīng)銷，但是首批發(fā)貨量必須超過五百匹?！?p> 湯駟驚訝道：“會不會太多？怕是目前我們的人手不夠？出貨量也跟不上怎么辦？”
黃蓁說道：“不需你操心？我已經(jīng)有了安排？咱們按花色預(yù)定，銀票到賬后半月付貨，時間上已經(jīng)預(yù)留出來，趕上年節(jié)旺季提前三月訂貨，預(yù)付八成定金。
先難后易，規(guī)矩定好了生意才會順暢，你一路向南從姑蘇開始，走之前跟賈會長碰個面，最好是拿到引薦信，由商會入手跟各地商家接洽，免得人生地不熟的人家不信你？”
紅姑在旁說道：“臨安府你不必操心？交給我就成，其他州府你可以委托槽幫幫你引薦，豈不方便許多？”
湯駟說道：“屬下還真就打的這個主意？回頭去槽幫讓湯爺以槽幫的名義寫個引薦信?！?p> 黃蓁笑道：“湯叔父要鬧頭疼了？正說笑著，聽見來娣和馮管事打招呼，姑娘這會不忙您進(jìn)來吧?！?p> 抬頭看去，馮管事捧著剛織好的布坯走了進(jìn)來，高聲問道：“姑娘您看可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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