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很多，看著聶紅線的娘親撐著孱弱的身子在招待賓客，穿在身上的喜服有些撐不起來？見聶紅線身邊圍著好些人，黃蓁拉著雀兒和來娣坐到角落里。
聽到旁邊有幾個婦人在竊竊私語。
有位胖婦人說道：“這魏瀧本來是個讀書的種子，只可惜一場風寒要了他老娘的命，現(xiàn)在當家的是他嫂子，雖說沒有朝打暮罵？但也是極盡苛刻，每日里沒個好臉色還不給吃飽？”
有人接口問道：“那倒是可惜了，你們看這魏瀧相貌周正學問又好，哪里不能找出一門好親來？如今入贅到這里來，這輩子都不能翻身了，還連累了兒孫認不得祖宗？”
胖婦人說道：“你哪里知道這里面的事？他那個哥哥是個不成器的？要是有活路誰會應(yīng)承入贅這條路？讓人指著脊梁罵好聽嗎？”
有人插進來問道：“不說是聶家的親娘舅給做的保嗎？只要德行不虧，人沒有花花腸子？什么日子不是人過出來的？”
胖婦人說道：“就是因為人不錯聶家親娘舅才坐的保？這魏瀧起初死活不同意？后來他娘舅應(yīng)諾給主家留個男丁，其余的隨了魏隴才應(yīng)承的?！?p> 旁邊的人說道：“他嫂子倒是高興的就差敲鑼打鼓了，聽說過賣兒賣女的？沒聽說有賣小叔子的？也不怕讓人戳脊梁骨?！?p> 黃蓁看了雀兒一眼，就起身迎著聶紅線而去，聶紅線見到黃蓁笑著問道：“沒見到妹妹，還以為妹妹沒來呢？”
黃蓁福禮說道：“恭賀姐姐新婚大喜，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聶紅線大大方方地回我道：“如此就謝妹妹吉言。”
黃蓁打量著聶紅線一身大紅禮服，妝容精致，整個人愈發(fā)顯得清新脫俗，落落大方，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新娘子不是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些羞澀嗎？
怎么聶紅線神情一絲扭捏也無？她是天生冷靜自持，還是對婚事沒有一絲期待呢？
黃蓁故意逗她說道：“姐姐這樣可真沒意思？我打趣姐姐時，你就該配合我嬌羞一回，這樣你來我往的才有意思不是？說著神情期盼地看著聶紅線？意思是笑一個給我看看？”
聶紅線被黃蓁的促狹逗笑了，說道：“沒想到妹妹也有淘氣的時候？妹妹說的我記得了，再有下回，我便記得配合妹妹如何？”
黃蓁一本正經(jīng)地囑咐說道：“那聶姐姐要記得？”
“決不食言？黃妹妹放心就是。”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黃蓁見小五急匆匆地找過來，就跟聶紅線提出了告辭，聶紅線挽留黃蓁用過飯再走，還說讓自己的妹妹陪著黃蓁?！?p> 黃蓁推辭說道：“姐姐不用和我見外？等姐姐忙過這陣自，我再來叨擾姐姐，這個時辰我若在不回去？全家都要不得安寧？還請姐姐體諒?！?p> 知道黃蓁不同于自己自由？出來進去都有仆從相隨，還有規(guī)矩要守著？不像自己立了女戶，索性便顧不得許多將就了？
聶紅線也不勉強她，遂說道：“時辰確實有些晚了，我就不虛留妹妹了？等忙完這樁子事，我在找妹妹說話去?！?p> 黃蓁對來娣說道：“去找雀兒回來，我們回去了?！?p> 待來娣走了，黃蓁拉起聶紅線的手，說道：“妹妹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要是說的不對姐姐莫要怪罪？”
聶紅線鄭重地說道：“你我客氣什么？妹妹但說無妨？”
“小時候常聽人說，老天爺餓不死瞎眼雀，我不懂這話的意思？便去問了阿婆？阿婆說天命若是覺得自己虧欠了世人？自會在別處找補回來，所以不能錯過任何有可能是老天給的饋贈？”
聶紅線不解地問道：“什么饋贈？”
黃蓁認真地說道：“姐姐一肩擔起家業(yè)，奉養(yǎng)娘親和妹子，老天爺瞧在眼里定會憐惜姐姐的，沒準這魏姐夫就是姐姐的良人？為的便是讓姐姐終身有靠。說必鄭重一禮說，妹妹再次祝聶姐姐新婚大喜，白頭偕老”。
聶紅線有些動容地看著黃蓁，聲音略有些哽咽的喊了聲：“黃妹妹？”
黃蓁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妹妹告辭，便轉(zhuǎn)身帶著來娣和雀兒離去。
湯駟走了半月有余，人雖然沒回來但江南的一些客商，因為湯駟的走訪都慕名而來，湯駟一路走一路介紹，如頑石落水引起了陣陣漣漪，不同以往的新鮮織法和花樣，引得世人頻頻注目和回顧。
這幾日不斷有人來訪，姑蘇，無錫，常州，鎮(zhèn)江的客商都有過來，也帶了湯駟的口信回來，知道他一路向南且一路順利，黃蓁也就放了心。
這些客商本來是奔著鄔泥涇的棉布而來，來了之后看到了攪車，織布機，三錠腳踏紡車，彈棉弓，更是驚嘆連連，不予挪步？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都接到了官府通知，可是還沒見到實物？尤其是得知了，黃蓁已將這些物件無償獻給朝廷。
而松江府民眾此時已經(jīng)在普遍使用，并且效果極佳，節(jié)省的生產(chǎn)力是原有的十倍之多，更是不愿離去？每日里對馮管事軟磨硬泡。
馮管事被磨得沒了辦法？就過來找黃蓁，黃蓁正在教幾位婦人如何炮制樹皮？眼見著年底將至，從珍奇軒收來的土布用的也差不多了如？今所有的棉布都是經(jīng)過黃蓁改良后的棉布，根本不是那些土布能比的？
見馮管事進來，便問道：“看你這急沖沖的，可是有些招架不住了？不急，先坐下來說話，紅瘦，快給馮管事倒茶來。”
紅瘦抿嘴一笑，脆聲說道：“馮管事您稍等?！?p> 馮管事說了聲：“有勞了，瞞不過東家去，屬下還真有些頂不住了？”
黃蓁抬手示意他先喝口茶，然后說道：“意料之中的事，他們要看你就大大方方地領(lǐng)著他們看，不明白的地方就講給他們聽？至于圖紙嗎？讓他們等著朝廷統(tǒng)一安排?！?p> 馮管事回道：“屬下就是這樣回的，嘴皮子都磨薄了，可那幾位油鹽不進？”
黃蓁了然的說道：“商人逐利，自是不愿輕易放過？你跟他們好好的講通了，沒準等他們回去時，當?shù)毓俑呀?jīng)已經(jīng)把圖紙發(fā)放下來，家里人已經(jīng)用上了?！?p> 馮管事無奈的說道：“這話屬下也是這樣說的，可就是油鹽不進？這兩日見他們更是頻頻外出，昨日屬下瞧見他們與顧嫂子說話？就怕他們動了別的心思？”
黃蓁聽了說道：“你明白告訴他們？所有圖紙都由官府統(tǒng)一發(fā)放，嚴禁私下里交易，若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可就得不償失了?！?p> 馮管事鄭重點頭說道：“屬下會鄭重的提醒他們，把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也予以說明?！?p> 黃蓁不放心的叮囑道：“簽了買賣合約就送他們回去吧，免得日久生變連牽扯到我們？官府是不會聽人解釋的？如今長江北岸可還在金人手里呢？松江府是經(jīng)濟樞紐，要是被金人的探子所利用，可就惹出麻煩了？”
馮管事聽了一凜說道：“東家放心，屬下這就去辦，也不知道從哪里聽說？您這些日子就住在莊子里，還提出來要見東家，已被屬下?lián)趸厝チ恕！?p> 黃蓁搖搖頭說道：“回了就是，我不耐煩見他們？”
馮管出去后，來娣說道：“這些人也是一方富甲，怎么如此急不可耐？不顧顏面地糾纏不休？哪里就差這一月半月的？”
黃蓁了然的說道：“不過是想占個買賣先機？由此來魚利鄉(xiāng)里，說到這里黃蓁心一動跟來娣說，你速去告知顧管事其中利害，無論如何我們這里不可跟那些人有牽扯？”
來娣聽黃蓁一說也嚇了一跳，急忙走出去找顧山。
怎么就忘了這一茬呢，那些客商怎知自己在莊子里？從自己這里拿不到圖紙？自是把主意打上周邊人的主意？若真讓那幾個客商拿到圖紙，回去后大肆買賣。官府知道后必會問責，一手獻圖一手買賣？到時自己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想到這里黃蓁也被嚇出冷汗來，真要如此被人拿住話柄？自己的一番打算可就要付之東流了？希望顧嫂子沒犯糊涂？
紅瘦見黃蓁發(fā)呆，便勸說道：“姑娘忙了小半天了，還是先回屋里歇歇，不然一會阿婆又找來了？吃過了飯再過來盯著也不遲？
奴婢看幾位娘子都是聰明人，姑娘略微點播了幾句，就有模有樣的，不如您進去，奴婢代您盯著。
黃蓁點點頭說道：“你跟她們說弄不明白的？隨時過去問我，這兩日就要用的，都精心些做好了有賞？”
紅瘦點頭出去傳話，簡單的收拾一下，給黃蓁披上斗篷就送回了主屋，迎面就碰到了阿婆。
紅瘦說道：“奴婢說什么了？再晚上些許時候，阿婆就找上門來了?！?p> 黃蓁說道：“你到是了解阿婆的心思，這時間掐得剛好不過。”
阿婆見了面就說道：“給姑娘燉了碗銀耳羹，正想著送過去呢？您就回來了，快進屋里去?！?p> 黃蓁說道：“正想著喝些熱乎的暖暖腸胃，吩咐紅瘦也喝了一碗再去盯著，又說給阿婆也盛一碗來，紅瘦應(yīng)聲接過阿婆手里的湯罐。”
阿婆說道：“姑娘想著老奴做什么？今年的銀耳可是稀缺貨？家里剩的有限，緊著姑娘還拍不夠呢？”
黃蓁勸說道：“阿婆無需介懷？沒有銀耳還有別的？我今年自入冬以來，連傷風都不曾有過？可見身體被您養(yǎng)的很好?！?p> 阿婆近幾個月就是這樣，她說女子及笄前的身體養(yǎng)護尤為重要，更是大意不得？每日里領(lǐng)著廚娘扎在廚房里，一門心思地為黃蓁調(diào)理身體。
黃蓁不知是不是錯覺？覺得阿婆的法子很有效？幾個月內(nèi)身體跟抽條了一樣，去年的衣服通通短了一截？看著比雀兒還高出一些？
雀兒倒是高興得很，領(lǐng)著招娣在黃蓁房里一頓搜刮，還美名其曰道這是與子同衣，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來娣回來說道：“屬下已經(jīng)跟顧管事說過了，又去了一趟里正那里，把事情的嚴重性跟里正做了交代?！?p> 黃蓁問道：“里正是怎么回你的？”
來娣說道：“里正聽了之后很是震動，說姑娘在鎮(zhèn)上招工，有了好事盡想著大家，獻出來的紡織用具讓村里人有衣穿，有飯吃，村民日日感念姑娘大德，絕不會做出此等事來？
他這就帶人一家家核查，請姑娘放心”。
黃蓁聽了后說道：“虧得里正倒是個明白人？只要不和我們扯上干系？牽連到我們就好。”
?。ù苏峦杲Y(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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