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蓁攔著說道:“不必撤換?你能這樣思慮周全很是穩(wěn)妥?天使往來奔波各地傳達旨意,什么世面沒有見過?想是我們承恩的心情,天使也是能體察得到的?”
“姑娘這樣說屬下就放心了,湯駟笑著稽首道,其余的東西屬下都是按照規(guī)制準備,每樣?xùn)|西都請署官親自過目了幾遍,早起又親自過了一遍手,核查無誤后,便吩咐人專門盯著呢?”
黃蓁心里暗自點頭,湯駟歷來謹慎,凡是交給他的事情沒有不經(jīng)心的?黃蓁說道:“大伙這幾日也受累了,你跟大伙說,今日都打起精神來?順利過了今日,我自有獎賞?!?p> 湯駟笑著替大伙謝了賞。
見前院都安排妥當(dāng),便往后院走去,說道:“我且去后院,有事叫我就好?剛進了后院,還沒等黃蓁坐下,就聽到鋪子里發(fā)出的歡呼聲,還有人喊著謝東家體恤的話來。
黃蓁聽了微微一笑,雀兒和招娣正在花廳里擺放茶具,聽到鋪子里傳來的喧鬧聲便齊齊看過來。
雀兒疑惑問道:“姑娘您答應(yīng)他們什么了?惹得他們瘋魔似的亂喊?”
黃蓁逗她道:“不管答應(yīng)了什么?都有你的份,容我賣個關(guān)子,你踏實地等著就成?!?p> 雀兒噘著嘴說道:“近日來姑娘心情尚佳,隨手撒了多少銀子出去?阿婆也不知道攔著您?別人家過年都是要迎了財神進門?偏我們家出了位散財仙子?
遇到了您這樣的東家,大伙才該燒炷高香呢?”
這話一出來,便引得招娣和來娣大笑不止,連一向在眾人面前不拘言笑紅姑也翹起了嘴角,阿婆拎著水進來,見屋內(nèi)眾人情形就問起緣由來?
招娣快言快語地學(xué)給阿婆聽,阿婆聽了也哭笑不得?嗔道:“沒大沒小順嘴胡說,竟連姑娘也編排上了,手腳都快些?把果子和點心擺出來,萬萬不可失禮于人前失禮?”
雀兒伸了伸舌頭沒言語。
紅姑說道:“阿婆您只管預(yù)備著,天使未必會在這里停留?宣旨過后回去府衙,這是慣例,您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阿婆聽了長出一口氣,說道:“但愿如此?老奴如今也不知怎么了?既盼著天使賞臉喝口茶去去辛苦,又怕天使見慣了天家美味,瞧不上老奴備的?”
紅姑見阿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預(yù)備著,不由地有些心煩,索性靠在躺椅上,閉上了眼睛不看。
黃蓁坐在那里也是神思起伏,想著自重生回來以后的種種遭遇,不由地感慨不已?雖然也曾企盼過,但當(dāng)這一天真的到來時,還是有些不確定的忐忑?
心里還自嘲著,這算不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呢!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雀兒和招娣里面坐不住便出去守著,阿婆亦有些坐立不安?黃蓁便讓阿婆先坐下來歇著,一會功夫有巡城司來報,說是天使出了行館。
雀兒進來說道:“知府大人到了門口,說外面亂糟糟的,讓姑娘不必出去候著?紅姑示意一下,便起身出去。
雀兒生怕黃蓁緊張?安撫說道:“姑娘別怕?有奴婢陪著您呢?”
“怕倒不至于?就是頭回經(jīng)歷這事有些緊張?”
雀兒安慰說道:“一回生二回熟,您習(xí)慣就好了?!?p> 她這話一出來,到真是讓黃蓁不緊張了?啼笑皆非地瞪她一眼說道:“傻丫頭,你當(dāng)這圣旨是集市上販賣的春聯(lián)?還能年年都有啊?”
誰料雀兒撇撇嘴說道:“那也沒準啊?外邊的人都在說您,此番的功勞夠得上青史留名了,萬一明年年底賦稅入庫時,皇帝老兒看著金滿庫,銀滿箱,一高興再賞您一回呢?那姑娘您不是賺著了嘛?”
黃蓁失笑道:“什么亂七八糟的話,是從哪里聽來的?要尊稱為官家,或是皇帝陛下,你小心禍從口出?”
雀兒捂著嘴眨眨眼說道:“奴婢也是聽來的?街對面賣豆花婆婆就這么叫的,奴婢嘴禿嚕了。”
黃蓁鄭重地囑咐說:“你是我身邊的人,出去所言所行代表的是我的意思?外面的那些街頭巷尾的閑話,都是些婦人家長里短說的話?沒有人跟她們計較去?
可你不一樣?尤其是現(xiàn)在,看著跟烈火烹油一般,多少人眼熱地盯著我們?沒錯還要尋出錯來踩幾腳?有多少人不留神折在這上頭?萬一有人計較起來?就是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
雀兒聽得倏然一驚,后怕不已的說道:“是奴婢的不謹慎?險些連累到您,日后定會管住嘴巴,不讓人抓到話柄?說著泫然欲泣?!?p> “倒也不必如此矯枉過正,平日里該怎樣就怎樣?但是犯忌諱的事,是絕對不能沾惹的?我們能有今日,不知惹得多少人不舒服?
多少人躍躍欲試想要拉下我們來?欲除之而后快?所以我們不能送把柄上門?給人以借口來算計我們。”
雀兒驚懼地問道:“姑娘又沒有招惹過誰?又不礙別人什么事?盯著我們做什么?怎會這樣壞的人?”
黃蓁拍著雀兒的肩膀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現(xiàn)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小心無大錯,不是我們得罪誰或是礙著誰?可能是同行相忌?亦有可能是浮世虛名?
又或是你有的恰是別人夠不著的?所以你擁有的都是你罪?所以越是繁花似錦越該低調(diào)謹慎?不讓別人有空子可鉆?!?p> “姑娘說的奴婢都記在心里了?不止是奴婢?就是鋪子里的人,奴婢從今日起也會加以約束?”
黃蓁欣慰地說道:“響鼓不用重錘?就知道你是個明白人,那鋪子里你就用心些,越是這時候我們越要謙遜,不要高調(diào)狂妄,惹上人記恨才好?”
雀兒聽了重重點頭。
看來自己以后要在這上面留心些?黃蓁是自家知道自家事?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雖說眼下自己沒有這樣的顧慮?人無千日好,防的是日后?
如今自己在松江府暗里有槽幫護著,明里有還有張知府坐鎮(zhèn),又有朝廷的明旨嘉獎下來,即使有人眼熱也不敢現(xiàn)在伸手?但就怕有心人?
前朝可是興過文字獄的,有人因一首詩,一個字而獲罪,頃刻間抄家滅族灰飛煙滅的大有人在?所以由不得黃蓁不小心謹慎?禍從口出不光是寫在紙上警惕世人的?
史書承載的可不光是錦繡山河,壯志凌云,還有尸骨如山,血肉橫飛,只不過我們眼里看到的,都是史官和當(dāng)權(quán)主政者,希望我們看到的。
來娣匆匆跑了進來道:“姑娘,欽差大人的儀仗隊伍馬上就到,知府大人請你出去?!?p> 此時耳邊已經(jīng)能聽到隱隱的鼓樂聲,黃蓁急忙起身整理衣服,發(fā)飾,雀兒和來娣也上前幫忙,然后來娣和雀兒都擁著黃蓁往外走去。
門口圍堵著的人已被巡城司驅(qū)散開來,萬事俱備只等欽差的到來,張大人和衙門的一眾署官,由湯駟陪著從搭建的臺子上走下來,賈會長率著商會眾人簇擁上去。
黃蓁上前見過禮后,才發(fā)現(xiàn)方才擁擠在門口人群,都被擠在路的兩側(cè),整條街已被巡城司接管。
巡城司的兵士個個都甲胄在身,腰間佩劍,十步一崗?fù)L(fēng)凜凜,黃蓁不由心里暗道:“好大的陣勢?”
紅姑示意黃蓁向街道的兩側(cè)看去,只見兩側(cè)鋪子門口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包括樓上的露臺都擠滿了人,黃蓁覺得她出來的那一瞬間,嘈雜的音浪似乎是靜寂了一瞬間。
似有無數(shù)道目光在打探她,黃蓁面色未動分毫,但是心里無緣由地有些發(fā)慌?紅姑上前一步環(huán)住了黃蓁的胳臂,安撫地緊了緊手掌。
黃蓁抬首沖著紅姑搖搖頭,小聲道:“我沒事?”
側(cè)首看見賈會長對自己點頭示意,黃蓁亦微笑點頭回禮,街上看著巡城司快馬來回,一趟又一趟告知欽差的位置。
圍觀的人群里傳來議論聲,耳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看著年紀不大呀?這就是獻上織布機的黃姑娘嗎?
年紀也太小了些,還沒及笄呢?偌大的布行怎么讓個孩子當(dāng)家?
不是說父母雙亡么?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哎,留下這么大的家業(yè),也不知日后會便宜誰?
哎呦,可不敢胡說咧?聽說黃姑娘是織女星下凡呢?
就是,嫂子也留些口德吧!若不是黃姑娘?家里這個年都不知如何過呢?云云----?
雖說是無償獻出了紡織用具,可是朝廷的嘉獎令可是實實在在的,最終還是得了實惠的,這可是有多少銀子都換不來的?
凡此種種,不絕于耳呼嘯而來,這就是人心傾覆,善惡一線間,以最大的善意頌揚你,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你?
黃蓁知道這只是開始,從今日起,在萬眾曙目下得到了朝廷的嘉獎,從神秘的背后走到了臺前。
從大伙臆想中的黃姑娘,變成了眼前的弱質(zhì)少女,多少人心中的暢想,變成了也不過如此?這就是人心?可善可惡。
張之初應(yīng)是聽到了此番議論,舉目一掃,周圍的聲音落了下去,紅姑也有些氣不過?黃蓁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地對她搖了搖頭,意思是不值得您生氣?
張之初瞧出了兩人的眉眼官司?說道:“黃姑娘可知?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無論好與壞?最不可控地就是人心和舌頭?無論外物如何紛紛擾擾?姑娘只需保持本心就好。”
黃蓁微笑回道:“人弱心不弱?人貧道不貧?小女學(xué)不來古先賢的高風(fēng)亮節(jié),亦不至于唾面自干?但有拾得前輩金言在前,自會忍他,讓他,再過幾年且再看他?”
張之初聽聞黃蓁如此開解自己?也覺得這姑娘心寬?一笑說道:“姑娘此番妙論,活學(xué)活用,即渡人又渡己,有趣之至,拾得前輩若是泉下有知,定會視姑娘為知己。”
賈會長在旁說道:“老朽亦有同感,每次和黃姑娘敘話,都讓老朽有茅舍頓開之感?學(xué)無先后,達者為先,古人之言誠不欺我?”
黃蓁聽了賈會長之言,俯身說道:“先生愛重晚輩,不吝夸贊之詞?小女雖不敢坦然受之?卻也要謝過先生,對晚輩的拳拳愛護之心?!?p> 張之初和賈會長相視一笑后,滿意地說道:“后生可畏,然后又相視一笑。
(此章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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