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用餐時，謝婆子直呼簡慢了姑娘？寺里的食材有限，又有清規(guī)戒律限制著，奴婢怕姑娘用的不舒服？才特意請了廚房里的大師傅出手？為姑娘置辦幾樣素齋。
黃蓁看著桌子上擺著白粥，素餡包子，泡菜，素什錦拼盤，琳琳種種十來樣，特意用了白瓷碟子裝了，顏色清爽，知道是用了心思的？
“難為媽媽如此費心？早就聽說靈隱寺的齋菜一絕，那位大師傅更是不輕易出手？今日有口福品嘗一番，全賴媽媽張羅，說著看了眼來娣?！?p> 來娣塞了個荷包過去道：“是姑娘的心意，請媽媽喝杯茶，您不要推辭？就是在姑娘面前給我的臉面？這幾日我們姑娘的事，還要依仗媽媽呢？”
荷包沉甸甸的分量，讓謝婆子心里有了數(shù)，這位姑娘的頭發(fā)散著，還沒有及笄的樣子，但是眉眼精致，姿態(tài)從容，身邊跟著的人也沉穩(wěn)大方，出手更是闊綽。
想著當(dāng)家的交代她行事時的謹(jǐn)慎，心里更是不敢小覷？身子不由地低了幾分，謝婆子說道：“原不該受姑娘的賞？但想著這是姑娘給奴婢的臉面？奴婢就厚顏收下了，時間還早，請姑娘安心用飯，奴婢一會來接姑娘，言語間不卑不亢。”
黃蓁說道：“那就辛苦媽媽了，讓來娣送媽媽出去，來娣親熱地扶著謝媽媽的手肘送她出去。
出門時謝婆子還對來娣說：“時間還早著？姑娘去了也白等著。”
來娣說道：“我們昨日到得晚，想著左右時間還早？就央著姑娘帶我們在寺中四處走走？謝婆子心領(lǐng)神會，一會功夫就轉(zhuǎn)了回來。
出門才發(fā)現(xiàn)住的地方在山腳下？謝婆子帶著黃蓁走在青石路上，臺階攀巖而上，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生機。
黃蓁心想著不愧為禪宗古剎？秀峰交相輝映，古樹繁茂，入目之處皆是郁郁蔥蔥，古寺隱隱藏于深山中，倒是難得的洞山福地，佛主居所。
招娣驚嘆著的說道：“偏姑姑不耐煩出來？這靈隱寺可比東禪寺有意思多了？我回去就說與姑姑知道？”
來娣說道：“你呀，又露怯了不是？姑姑見多識廣哪里會不知道？還等著你說去，好好扶著姑娘些，東張西望地像什么樣子？”
黃蓁伸手扶住招娣的手臂，小聲道：“雀兒也沒有來過？你回去說給她聽?！?p> 招娣頻頻點頭說道：“這靈隱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黃蓁想著書上的描寫，遂道：“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指的就是在靈隱寺內(nèi)向外觀賞景時，能欣賞到海上日出的奇麗，以及錢塘江潮涌時的噴珠濺玉，勢若奔雷?！?p> 招娣問道：“那我們這回不是來著了？”
黃蓁看了眼招娣說道：“若是你早早起來看日出，這個愿望是可以達成的？至于觀潮要過了中秋才成？觀潮日是在農(nóng)歷的八月十六至八月十八之間?！?p> 招娣點點頭說道：“阿婆說做人不能太貪心？能看到日出就不錯了，至于潮涌嗎？跟著姑娘還怕沒有這份機緣不成？說著還對來娣做了個鬼臉，又問您是怎么知道的？”
黃蓁回道：“書上都寫著呢！人從書里乖，回去多翻書就知道了，招娣有些心虛地轉(zhuǎn)開頭去左顧右盼？這一路走走停停，看到哪里有趣，就停下來賞玩一回?！?p> 謝婆子指著前面的山門道：“過了山門就踏進靈隱寺內(nèi)，黃蓁一行人踏過山門，迎面黃墻黑瓦，咫尺西天四個字氣勢雄渾，古老的味道里泛著莊嚴(yán)肅穆。
幾人自覺的停下了說笑，來娣小聲問道：“姑娘，這寫的可是有什么寓意？”
黃蓁琢磨了一會說道：“聽說是在一百多年前，這里來了位慧里的天竺高僧，一日他途經(jīng)此地，認為這里是天竺國的靈鷲山所幻化，乃仙靈所隱。就在此處建了這靈隱寺。
慧里高僧的認為，離佛主最近的地方該是這里，所以世人又說靈隱寺是佛主的寓所?！?p> 來娣好奇的問道：“慧里高僧是天竺人，卻跑到臨安府來建廟禮佛，也不知是真是假？”
黃蓁望著那幾個字有些出神，本能地回道：“真假不知？世間萬物都有其根源和來處，人力有限，自是難以窺知一二？書上既是這樣記載的，當(dāng)有其根據(jù)。”
謝婆子說道：“姑娘，差不多快到時辰了，奴婢帶您先去地藏殿誦經(jīng)處，祝禱過后，姑娘若是還有興致？奴婢再陪著您走走?！?p> 黃蓁頷首示意謝婆子前頭引路，幾人奔著地藏殿而去。
誦經(jīng)聲中蘊含著讓人頓悟的力量，整個佛事活動除了腿有些酸麻外，倒沒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黃蓁扶著招娣的手出來。
謝婆子在旁說道：“姑娘腿是跪的久了，筋脈有些於阻，奴婢幫您揉揉腿，揉開了就不疼了？”
來娣客氣地說道：“哪里用得著媽媽？屬下來就好，說著蹲下身來，力道輕重適中，一會功夫黃蓁就覺得舒緩了許多?！?p> 黃蓁看著大殿里出來的人，方才還都寶相莊嚴(yán)地隨著高僧在虔誠的祝禱，出來后都跟換了個人似的？上了年歲的婦人直接就癱坐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揉搓著膝蓋。
謝媽媽說道：“門口有滑竿，奴婢去租一副回來讓他們抬著您回去，也省下不少力氣？”
黃蓁說道“不必那么麻煩？回去走得慢些就當(dāng)消散了，方才沒去過的地方，想著去轉(zhuǎn)一轉(zhuǎn)?！?p> 招娣聽了眼睛亮晶晶的強壓著高興，黃蓁湊趣地遞過去一個荷包說道：“花光了里面的銀錢，才給飯吃，雀兒可是在家里等著禮物呢？”
來娣不安的喊了聲：“姑娘？”
黃蓁制止了來娣說道：“快去，看到什么有趣的？給我也帶一份回來？我這里有你姐姐和謝媽媽陪著，不用你惦記？”
“得嘞，招娣歡快地喊道，就說再也沒有比我們姑娘更知情識趣的人了？說著歡快遞跑遠了，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聲?！?p> 黃蓁對來娣說道：“這幾年招娣在鋪子里跟著忙，受的拘束還不夠么？好容易能出來陪著我散散心，就放她痛快些。”
來娣哭笑不得的說道：“哪有姑娘這么會疼人的？您覺得她在鋪子里是受拘束，可她卻是樂在其中呢？
每日里和雀兒好的一個人似的？街頭小巷里，誰家的東西可口？她們一準(zhǔn)知道，有幾日我見她吃的少還擔(dān)心來著？后來在聽李掌柜說，閑時便打發(fā)伙計買東西來吃。
每日還換著花樣地吃，被我扣了月錢才消停下來，銀錢到還是小事，屬下到怕她們吃壞了脾胃？”
黃蓁聽了也覺得好笑道：“這兩個人還真是胡鬧，我說怎么雀兒不得阿婆的好臉色呢？雀兒好幾日都沒精神了？問了，她也不說？直管搪塞我說沒事?！?p> 來娣得意地說道：“是屬下告知阿婆的？雀兒的月銀是阿婆在收著，如今每日里只給幾文錢戴在身上，還時不時地去鋪子里看著她?！?p> 黃蓁不由地笑出聲來，說道：“這可是抓到了雀兒的七寸上，動也不能動了？看來是不好意思給我說？怎么你也不說與我聽？讓我也樂上一樂，說完覺得可樂，也笑個不停？”
來娣笑著道：“是怕您心疼這兩個吃貨？暗里接濟她們?！?p> 幾人就這樣一路走著，一路看著，順著人流，走到了來時的山門處，謝婆子在前面引著路，側(cè)耳聽著兩人閑話家常，暗道這位姑娘若不是心思深沉之輩？
就是位秉性忠厚之人？只可惜命運多舛父母俱亡，想著單為了她這份差事？陳老管事特意把她長孫，調(diào)到老幫主院子里當(dāng)差，這是多大的恩典？
想到這里，不由地閉緊嘴巴，多做事少說話總不會錯？
一路溜達回來已將近午時，紅姑靠在臨窗的床榻上看書，矮幾上還煮著茶，恍若一直都在的樣子？
見她們回來紅姑問道：“怎么不吃了齋飯回來？靈隱寺的齋飯還是能入口的？”
不等黃蓁吱聲？謝婆子在旁說道：“奴婢已經(jīng)定好了素齋，時辰到了，自會有人送過來，姑娘等著便是。”
黃蓁說道：“到讓媽媽想到頭里去了，您也去歇歇，有事再請您過來問話？謝婆子連說當(dāng)不得姑娘的請，客氣幾句就出去了?！?p> 來娣忙說道：“屬下出去找招娣去，這丫頭瘋起來就沒完沒了？見黃蓁點頭也避了出去?！?p> 紅姑繃著臉說道：“瞧把她機靈的？忙完這陣子問問來娣的意思，若是沒有異議？把契約續(xù)簽了。”
黃蓁嘴角含笑歪著頭慢慢地探著向前，地打量著紅姑？紅姑見了黃蓁如此，便有些繃不住地道：“姑娘做什么這副樣子？”
“我還想問問姑姑怎么了？什么事讓您這樣消沉呢？和老幫主這次見您有關(guān)嗎？姑姑不需要瞞我？說出來我?guī)椭霉瞄_解開解？”
紅姑煩躁地把手里的書撂下矮幾上，說道：“和我們不相干的事？說到這里臉上露出嘲諷笑容，可是什么事又和我們相干呢？都是些庸人在自擾？
回頭見到人了您再問？明日老幫主過來見您?！?p> 說完徑自靠在一旁翻書，黃蓁見紅姑如此不耐煩的模樣？便也不再去招她？坐在幾案前倒了殘茶，燒水，洗杯，置茶，待水燒至翻開才動手洗茶。
又停了幾息的時間，伸手試了下水溫才注水入壺，一套動作下來，輕緩優(yōu)美，多了許煙火氣，紅姑不由地看住了。
眼前的黃蓁，眉眼處尚存有幾許稚嫩？可行動間自有一番風(fēng)骨，從不自哀自怨，亦不隨波逐流？目標(biāo)明確，踏實努力。小小的身軀里仿佛蘊含著無限的能量？
如一只羈絆在風(fēng)雨中的雛鷹，無所畏懼，振翅高飛。不管命運為她設(shè)置了多少障礙？苦即能吃，福亦能享？幼時常聽老人講，有大富運的人都是先苦后甜？
黃蓁以后的路聽主子的安排就是，自己若是胡亂插手誤了姑娘才是不該？何苦為了沒發(fā)生的事放不開呢？又想著老幫主勸慰自己的話，情緒也就舒緩了下來。
黃蓁倒了杯茶過來道：“姑姑嘗嘗我的手藝？我估摸著水溫降至七成才注水泡的茶，香味四溢火候正好，就這么點子茶葉讓湯駟費盡了心思？
又托了太湖那邊的客商，花了大價錢才弄到的?！?p> ?。ù苏峦杲Y(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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