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東院。
今日乃是咸臨九年二月十二日。
昨日李瑜將一應(yīng)書信交付樊冀,令他當(dāng)日便乘船北上,向咸臨帝復(fù)命。待其走后,便往蘇府聽老師蘇介講學(xué)。
今日李瑜依舊起了個大早,在院里活動了一番身子,頗覺著神清氣爽。
此時已是二月初春時節(jié),草長鶯飛、花芳柳翠,大地回春,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清香氣息。
李瑜方洗漱過,便聽范二在門口說話,片刻進(jìn)來道:“大爺,金鎖姑娘過來傳話,說是夫人請大爺?shù)角皬d說話?!?p> 李瑜也不奇怪,因昨日同林如海說過話,將揚(yáng)州諸事告知,想必其同賈敏說過,便知自己此時得閑。
于是吩咐范二道:“你去同金鎖姑娘回話,便說我換身衣服,稍后便至。”
范二聽罷,便轉(zhuǎn)身去回信。
李瑜從里屋換過衣服,穿了一套月白色銀線水紋袍,外罩了一件水藍(lán)色對襟大袖衫。頭束玉冠,腰環(huán)錦帶,懸明玉,綴香囊。
收拾齊整后,腳蹬一雙玄黑云靴,邁步而出,領(lǐng)著范二向東往前廳去。
一路上花樹繽紛,池塘前、圍墻邊、石路旁,皆以紅繩彩箋裝飾花枝。
偶有花燈綴在樹梢,雖未點燈,只是四角飄穗隨風(fēng)搖曳,裝點得格外絢麗。
李瑜邊行邊問范二道:“今兒是什么日子,怎的府里彩飾成這樣?”
范二笑道:“大爺不知么?今兒個二月十二,乃是百花生日,謂之花朝節(jié)?!?p> 李瑜聽后恍然,道:“這幾日忙著公事,倒忘了還有這個節(jié)日。”
花朝節(jié),亦稱花神節(jié),乃是百花之生日,為漢族傳統(tǒng)節(jié)日。因各地花信早遲不同,故而日子也無定期。至今則成了慣例,南方在二月十二,北方在二月十五。
此節(jié)日,人們至郊外游玩賞花,稱為“踏青”。姑娘們剪彩紙粘掛在枝頭,稱作“賞紅”。
另各家要祭拜花神,制花神燈,往花神廟祈福燒香。
李瑜兩人來至前廳,范二在門外尋了林府小廝說話去了。
李瑜邁步進(jìn)了屋子,見賈敏拉著黛玉在軟榻上坐著說話。
李瑜步至廳中,朝賈敏施禮問候。
賈敏見李瑜來了,笑說道:“瑜哥兒不必多禮,快坐?!?p> 黛玉從座上起來,怯怯地向李瑜行禮,道:“見過瑜哥哥?!?p> 李瑜還禮,在一旁的圓椅上坐下,問賈敏道:“不知姑母喚我來,可有何事吩咐?”
賈敏看著黛玉臉蛋通紅,笑著拉過她道:“今兒叫瑜哥兒過來,乃因之前教授玉兒的那位賈先生一事。
頭幾日你姑父聽了你的話,特派人去大如州問過了,今日一早小廝便回來通稟。
說是果真如你所言,那賈雨村為任期間,風(fēng)評頗為不好,上司、屬官皆與他不和。百姓在他治下,也是民怨頗多。
想來以其為人,來我家聘任玉兒西席,也是懷了心思的,恐怕想攀上你姑父的關(guān)系,再圖復(fù)官。
所幸有瑜哥兒你提醒,戳破他的謊話,否則我們一家還被蒙在鼓里,若是害了玉兒,后果不堪設(shè)想。故而將你請來,也為致謝。”
李瑜看了看黛玉,見她目光閃爍,在一旁撇著臉不敢對視,乃笑道:
“姑母何須言謝?瑜來此不足一月,全賴姑母一家照顧,待我如家人,吃住用度皆是最好的。
瑜每日想及此處,憂慮不知如何報答,今不過舉手之勞,當(dāng)不得姑母說謝的?!?p> 賈敏道:“此事暫且不提了,我聽你姑父所言,近來揚(yáng)州府內(nèi)的逆黨皆被你掃除一空了。
我問他細(xì)情,他卻只字不提,我知他是怕我擔(dān)憂。想來瑜哥兒這些日子也不少廝殺。
我們這些不曾經(jīng)歷過的,只聽得旁人一言半語,也不知其中多少艱險。
你如今這個年紀(jì),竟擔(dān)負(fù)起這樣的重任,難免叫人憐惜。
只是你姑父勸解我,說你受命王事,將來定然重現(xiàn)家門顯榮,叫我少同你說這些喪氣話,免叫你分心。
幸而瑜哥兒你頗有能為,如今也算立下功勞,得以歇息一段時日。
故而今日叫你前來,正好一家子一同樂呵樂呵。”
李瑜見賈敏神情真摯,不由感動,嘆道:“姑母如此厚愛,小侄實在感動……”
賈敏笑道:“好了,不必再說這些謝恩的話來聽了。
可巧今兒也是玉兒的生辰,你姑父午間不得空閑,因此咱們娘兒仨一道用飯。待晚上他回來了,另備一桌酒宴,一道熱鬧一回。”
李瑜聽罷,不禁驚道:“原來今兒竟是妹妹的生兒么!誒呀,怪我不知,未曾置備禮物,倒是失禮了。”
黛玉見他一臉驚訝、愧色流露,乃捂嘴玩笑道:“你既不知,也不怪你,仔細(xì)記下,改日補(bǔ)上便是?!?p> 李瑜倒是當(dāng)真了,說道:“只是我不知女孩子們喜歡些什么。妹妹可有什么中意的物什,待我得空,便盡力去給妹妹尋來?!?p> 不待黛玉說話,賈敏笑道:“莫聽你妹妹的,她不過說些玩笑話,我自給她置備了些衣服、首飾。
她如今年紀(jì)小,這會子也不缺什么用的,你不必操心。若由著她的性子,指不定叫你給她摘星拿月去呢。
倒另有一事麻煩瑜哥兒。因玉兒不喜熱鬧,平日里也不出門,便是一些節(jié)日也不出去玩耍的。
唯獨她生辰這日,因是百花生日,故而她尤其在意。
往年花朝節(jié)都是我領(lǐng)她往花神廟祈福拜祭。今兒天氣倒好,我有心帶她出去走走,只是這幾日我身子不大爽利,有些貪睡,卻陪不得她了。
若叫金鎖、雪雁陪她去,我卻又放心不下。正好瑜哥兒你諸事皆了,想來有些空閑,因此想托你帶她出去玩耍。”
李瑜聽了,笑道:“小侄昨兒個才忙完了公事,今日也閑在家里,本就想著午后出去走一走散心,如今帶上妹妹一道作伴,自然不成問題。”
說罷,眉頭微皺,道:“我看姑母這臉色也還好,氣血倒是不弱了,只是如何不爽利?若有不妥,還是先找大夫來看過最好?!?p> 賈敏輕嘆道:“瑜哥兒的意思我自然知道,若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自去請大夫來診治,便不勞你憂心了。
既然你今日有空,待用了午飯,便麻煩你帶玉兒出去了。”
李瑜點頭應(yīng)下,道:“既如此,時候還早,姑母不若回屋再歇息片刻,待用午飯之時,再遣金鎖姑娘叫你。”
賈敏聽后,也覺著睡意沉沉,出言叫他們自己說話,便要先回屋歇息。
于是從軟榻上直起身子,金鎖前來攙她起來。
兩人緩緩地繞至廳外,沿著游廊直通后院,賈敏回屋里躺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