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故人
秋日圍獵,是夏朝公子最喜愛的活動之一。
如今還是盛夏,雖然有了殷二郎的約定,但也不能確保不會出現(xiàn)意外。
日子過得平靜,可殷麗華最近卻名聲正盛。
聽聞最近她與那賢王多了許多聯(lián)系,但如今正是殷屈兩家有意聯(lián)姻的時候,如今在閨女中,殷麗華除了囂張跋扈外,還多了個水性楊花的名聲。
要是換做平時,殷月柔自然喜聞樂見,但明年及笄之后便是論嫁,她的名聲不能敗在一個小小的殷麗華身上。
她不能再待在王家了,憑著她的身份,出入自由是最平常不過的,況且她還有外家的支持,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然也不會有這般驕傲的性子。
殷月柔將頭上的白玉蘭步搖摘下,換上了玉簪,轉(zhuǎn)身對若霜若云二人道:“隨我去找阿耶?!?p> 廊下多了許多不認(rèn)識的人,繞過其后,走入主院。
殷月柔站在廊下拐角處,打發(fā)若云去告知門童。
興許耶耶還有些事,派了小廝叫他們?nèi)テ康却?,殷月柔挑起一塊馬蹄糕,細(xì)細(xì)端詳著模樣,心中感慨,若是換在幾個月前,那是想都不敢想自己還會有這樣的日子。
軟糯香甜,在夏日時吃卻覺得有些甜膩。
殷月柔就著茶水將那馬蹄糕一口吞下,面色如常,卻又突然想起來,這糕點對于她來說不過是細(xì)枝微末罷了,不喜歡也不必勉強(qiáng)。
想到這,她心中又有些怨氣,那十年對于她而言不是什么歷練,相反是刻在骨子里的羞恥與自卑。
她做不到坦然自若,只會恨之入骨,一瞬間便想起幼時的委屈與被人忽略的感受,與那些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的苦難。
粉拳緊握,鳳仙花染得粉嫩的寇甲陷入手心之中,感受到疼痛后乍然松開手,從席上站起身來,往窗邊走去。
“今日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人?”
“他們都是來請求主君引薦入太學(xué)的學(xué)子?!?p> 殷月柔眼睛略過一眾人,當(dāng)目光落在一個白袍少年身上時卻愣住了。
她早該想到段潤生也會出現(xiàn)在這的。
“太學(xué)豈是那么好進(jìn)的,這么多人里,恐怕也只有兩三人能得到父親的引薦吧?!币笤氯峥粗堑朗煜び帜吧纳碛埃従徴f到。
“罷了,阿耶如此忙碌,看來今日是見不到了?!?p> 若霜打開房門,正要扶著她按照原路返回,但卻被殷月柔制止了。
“帶我去前面,我要對門童吩咐幾聲?!?p> 不是吩咐門童,只是想再見見那在夢里魂牽夢繞的人。
院中人多,但殷月柔卻還是一眼便看定了段潤生所在的位置,用著余光偷偷瞟看那個略顯清瘦的學(xué)子。
就像一塊上好的溫潤白玉,不爭不搶,為她在這喘不過氣的殷家,驅(qū)散了積年累月的寒意。
段潤生。
殷月柔在口中無聲喃喃起這個名字,卻又自嘲的笑了起來。
他們已經(jīng)不是一路人了,又怎么攜手并肩的走下去。
不要再犯傻,手無縛雞之力只能被作為魚肉,任人宰割。
她才不要這樣。
“娘子,我跟明心說好了?!比羲卸Y。
“那就,走吧?!贝鬼D(zhuǎn)身,她挺直脊梁,抬頭大大方方的看向前路,坦然離去。
傍晚,彩霞滿天,殷思派去接王氏的牛車歸來,離家數(shù)日的女主人終于歸家。
王氏最終還是妥協(xié)于丈夫,況且女兒直言不喜武夫,這樣的話不知怎的傳到了屈二郎的耳中,兩家人不歡而散。
王氏還覺得奇怪,分明是母女倆的閨幃密話,怎么就傳到了那屈郎君的耳中,而殷麗華卻是歡天喜地,自己不必?fù)?dān)心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
殷麗華聽說了后有些不知如何開口的無力感,自己不常在人前露面,殷麗華所作所為相當(dāng)于也在給自己抹黑,叫她怎么高興得起來。
二人都是在王氏膝下長大,雖說殷月柔是庶出,但還在祖母還在的時候便做主將她納入王氏名下,從小到大也是按照著普通人家嫡女身份來的吃穿用度,外人少有知道這層內(nèi)幕的,哪怕知道也是一知半解,不甚清楚。
殷麗華是自己名義上的親姐姐,若是她的名聲受影響,自己也跟著差。
這個殷麗華,也不知那頭上長的是瘤子還是腦袋,自己做出這事也就罷了,還要連累她。
殷月柔有些泄氣的坐下來,抬起頭看向水榭外的天,又煩躁的捂住了頭,沉沉的嘆氣。
不過……自己為何要靠著那區(qū)區(qū)一個殷麗華來證明自己呢,她自然也可以參加詩會,去和那些年紀(jì)相仿的少年少女歡笑打鬧,然后再自己立出個乖巧懂事的模樣。
“對啊,之前怎么沒想到。”殷月柔想到這,不由得輕笑出來,略微有些釋懷。
而且,那殷麗華早就有了那些嬌縱的名聲,自己又不常在她身邊,凡是宴會小聚,自己都跟在王氏身邊做著自己所謂“合格女兒”的模樣。
上輩子成婚后也會有不少人夸贊她在閨中溫柔恭敬的名聲。
自己何苦掛死在她殷麗華這顆歪脖子樹上?
想到這,心情不由得又好了些,將著那些魚食拋入湖內(nèi),繞有興致的看著那些魚兒爭食。
那般,秋獵時節(jié)不就是最好的時候?
天時地利人和,真是幫了她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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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馬場,殷麗華漂亮又干脆的打入最后一球,贏下了這場只有二人的比賽。
“怎么樣,認(rèn)輸了沒有?”殷麗華將月杖挎上肩頭,仰著頭示意微笑的賢王。
“哎呀,殷女郎實在是英姿勃發(fā),巾幗不讓須眉,叫我嘆為觀止啊?!?p> “噗嗤,少貧嘴了?!币篼惾A捂著嘴笑了出來。
二人下馬,并肩而行。
“聽說,你說人家屈二郎是個武夫,看不上人家?”賢王調(diào)笑著開口。
殷麗華蹬了蹬腳跟,辯駁道:“我才沒有,我只是不喜歡他,可是娘娘偏要我和屈家結(jié)親,我就是看不上他們屈家想……的樣子?!?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賢王聽著這番解釋,笑出了聲,“你啊你啊……還真是心直口快,可你那母親該如何收場???”
“我怎么知道,”殷麗華翹起嘴吧,“母親不知怎的就是很喜歡那個屈二郎,像著了魔一樣,若是我嫁不成……不是還有我那庶妹嗎?!?p> 賢王挑眉,“你們家不是只有你那個幼妹嗎?哪兒來的庶妹?!?p> “不過是記在我娘娘的膝下罷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奴婢生的孩子,還想和我做姊妹?”殷麗華不在意的撇過頭,看向遠(yuǎn)處,正巧看見一個老宦拉著一匹小馬過來,通體雪白,十分喜人。
“呀,好乖巧的小馬!”殷麗華指著那匹小馬歡悅道。
賢王看著那奔向白色馬駒的少女,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味道,卻又很好的隱藏在眼中。
他當(dāng)然不甘于此,若是得到了殷氏族的支持,那么其他三大家自然也不在話下。
那嬌扈的小姑娘在他手中不過是一顆勢在必得的棋子罷了。
他繼續(xù)擺著那張漫不經(jīng)心的臉走向殷麗華。
“是么,你若喜歡便拿回家去,就當(dāng)我給你的禮物好了?!?p> “真的???啊啊啊,真是太好了!”
賢王看著那張嬌媚的臉,心中也有一刻失神,轉(zhuǎn)而又是一頓搖頭暗笑。
要是真的能成,也不失一個有趣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