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筠玨坐在急診室門前,扯著衣角,她的那件大褂已被血染得斑駁。她不斷深呼吸,平息不安。
她反復(fù)告訴自己:著急有什么用呢,你需要思考,你能做點什么呢?李寒楊腹部中刀,腦部受創(chuàng),即使搶救回來,也容易出現(xiàn)并發(fā)癥,導(dǎo)致癌細胞快速擴散,而且那條巨龍吞噬了他的靈魂。那么現(xiàn)在應(yīng)該立即聯(lián)系錢教授,做好提前進行「虛擬實境治療」的準(zhǔn)備。
俞筠玨撥通了教授的電話:“教授,李寒楊腦部受傷,正在搶救……”
話未說完,錢教授就打斷了她:“好,我知道了,我馬上準(zhǔn)備!”
俞筠玨掛了電話,抬頭看見劉局帶著兩人走來。
俞筠玨:“劉局,是要錄口供嗎?”
劉局見俞筠玨如此直接,也是一愣,把他官方的話術(shù)咽了回去:“郝仁現(xiàn)在處于假死狀態(tài),只有你知道情況?!?p> 俞筠玨:“晚上我喝醉酒,李寒楊扶我在臥室睡了,我聽到吵鬧,走出去看到李寒楊和那人撕打在一起,石妍也倒在一旁,背部流了很多血。那人和寒楊僵持在一起,一只龍形態(tài)的幻獸出現(xiàn),把他倆同時吞噬了。之后我報了警。”
“劉局,石妍醒了!”
劉局立即起身:“小俞,我先去看看石妍。”
俞筠玨:“我跟你一起去?!?p> 石妍把當(dāng)晚的事描述了一遍,沒有提手銬,也沒有提她認(rèn)識郝仁。
劉局:“你倆好好休息,我相信李寒楊也會渡過難關(guān),郝仁那邊就交給我。”
劉局道別后,匆匆離開了。
石妍問:“李寒楊他怎么樣了?”
俞筠玨:“腹部中刀,腦震蕩,正在搶救。但即使搶救回來,他也不一定會醒來了?!?p> 石妍頭垂下去,眼淚盈滿眼眶。
俞筠玨扶石妍躺下,又回到急診室門前。
急診室的燈由紅變綠,醫(yī)生出來,俞筠玨急迫地問:“醫(yī)生,他怎么樣了?”
醫(yī)生:“人救回來了,現(xiàn)在仍處于昏迷狀態(tài),恐怕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并且患者本來有腦癌,我擔(dān)心他的癌細胞加速擴散,需要進一步檢查?!?p> 俞筠玨:“我想給他辦理轉(zhuǎn)院?!?p> 醫(yī)生:“請問,你和病人什么關(guān)系呢?”
俞筠玨:“我是他愛人?!?p> 太陽突破迷霧,陽光給住院大樓鍍了一層金邊。窗外吹來和煦的風(fēng),華骰安去掉呼吸機,把雙腿挪下床。
林若鴻走進病房,見狀,連忙上前扶住華骰安。
華教授是人工智能專家,七十五歲,已婚,無后。他的婚禮在病房進行,結(jié)婚的第二天妻子因癌癥去世,之后他便潛心研究人工智能在治療癌癥中的運用。林若鴻是他的得意門生,他視其如己出。
林若鴻:“老師,你想要什么,我?guī)湍隳?。?p> 華骰安:“傻孩子,我想要那一縷陽光??!”
林若鴻:“要不我推你下去轉(zhuǎn)轉(zhuǎn)?!?p> 華骰安:“不了,在窗口就好,我想再檢查一下程序,我總覺得還差點什么?!?p> 華教授這次回國,一是幫助「虛擬實境治療」項目,二是感到自己壽命將盡,想要落葉歸根。
林若鴻看著恩師,他住院后身體每況愈下,可能是天氣轉(zhuǎn)好,今天他有了精神氣。他也不勸阻,扶他到電腦面前,他知道事業(yè)和紅豆阿姨是老師的全部,而他們都存在于這一尺見方。
屏幕上一個虛擬小人跳了出來,她約莫18歲,一身紅色連衣裙,相貌姣好,一口著四川腔:“老頭子,你醒老稍?!?p> 林若鴻跟虛擬人像打招呼:“紅豆阿姨早,老師他一起來就想見你呢?!?p> 說話間林若鴻瞟了一眼老師,老師雖然年過古稀,但每到這時,他都會老臉一粉??墒墙裉?,老師似乎嚴(yán)肅了些。
華骰安:“紅豆啊,我想,我快不行了。但我總覺得,「虛擬實境治療」還差點什么,我們再把之前的程序過一遍吧?!?p> 紅豆:“好勒?!?p> 華骰安:“紅豆啊,你說,我把我們放到虛擬里,是不是有點自私?!?p> 紅豆不語,她的系統(tǒng)里并沒有找到對應(yīng)的答案。
林若鴻:“如果這算自私,也是最值得尊重的自私了?!?p> 華骰安:“傻小子,又不是問你。倒是,之后的事都拜托你了?!?p> 起風(fēng)了,林若鴻關(guān)上窗戶,看見烏云遮住了陽光。他回身坐在華骰安旁邊,可能靠在他身旁,就是最好的慰藉。
華骰安注視著一行行活動的代碼,眼皮漸漸沉重。彌留之際,他回想起自己的上半輩子,孤獨傲慢,錯過了太多人和事。在網(wǎng)上認(rèn)識紅豆,才放開自己,可好景不長,紅豆癌癥越發(fā)嚴(yán)重。
紅豆讓他以自己為原型做成AI人物,她希望能以另一種形式陪伴他終老。她那句俏皮的話,華骰安至今歷歷在目:“變成AI多好啊,就真能永遠活在十八歲?!?p> 他突然猛地睜眼,他想到了治療的關(guān)鍵!他用盡力氣喊了出來,聲音卻越來越?。骸肮掠轮粫萑牖煦?,羈絆才能獲得光明??!”
話閉,靠在林若鴻肩上,永久的睡了。
屏幕上,紅豆慢慢消隱,幻化成亮光,像蒲公英一樣飛散開來:“老頭子!臨終遺言啷個中二,好紹皮哦。”
林若鴻并沒有聽懂華骰安的遺言,今晨的噩耗不止這一個,他的心思早被擾亂,他強裝鎮(zhèn)定只是想老師走得放心。
醫(yī)師告訴他,他的妹妹林若翩近期病情惡化,如果沒有新的治療手段,就只剩不到半個月壽命。
幾乎同時,他又收到消息,李寒楊的治療提前到今天。而他了解到,如果李寒楊的治療失敗,桓太集團將撤資。
李寒楊的靈魂已經(jīng)被幻獸吞噬,他相信他們團隊可以治好他的癌癥,但喚醒靈魂,這已經(jīng)是認(rèn)知以外的事。也就是說,治療失敗是大概率事件,而她妹妹將等不到治療。
唯一的辦法,只有讓李寒楊的治療立即失敗。再找桓三少談?wù)?,解決資金的問題。
握著老師的手,林若鴻早已淚流滿面,他反復(fù)說著:對不起老師,對不起。
太平間前,林若鴻撥通錢教授電話:“教授,老師走了。臨走前,提了一些修改意見,晚些我過來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