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底沉棺
之前在山廟，在山道，盡管有陰物出沒，許宗衡沒有感受到太多陰氣。
但是，當(dāng)他順著藤蔓，爬下山澗，來到河邊時，陰冷的氣息彌漫，越靠近河水，越是濃郁，耳畔邊甚至傳來鬼哭神嚎的瘆人嘶吼，仿佛河里是地獄之門。
許宗衡按劍而行，耳聽八方，眼觀六路，每一步都無比小心，“山神，你確定雙腿在河里？”
山神鄭重道：“非常確定。”
許宗衡停步在岸邊，凝望河面，水流渾濁，根本看不清水底狀況。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已日薄西山，夜晚很快降臨。
到時候便是陰鬼之物的天下了，更難躲藏。
事到如今，沒有退縮可能，他不想再拖下去，決定下水，并把想法給山神說了。
“少俠，老夫幫不了什么忙，但能聚一些山精靈氣，附在你身上，對你潛水有些用?！?p> 山神伸出兩只木手，不斷捏動，速度竟也極快，伴著一聲晦澀咒語，起手一點，長喝：“山精風(fēng)靈聚。”
呼···
棲霞山川，林木搖晃，揮灑點點綠芒，一顆顆似螢火蟲閃爍，匯聚許宗衡之身，融進他的衣衫，貼在肌膚，遠遠望去像是披了一件翠玉衣。
許宗衡稍微感受了下，一股勃勃生機，從翠衣中傳來，沁人心脾，閉住鼻口，生機循環(huán)，竟可自生呼吸之氣，身體變得輕盈許多。
“我下去了?！?p> 許宗衡沖神像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一頭扎入水中。
河水冰寒刺骨，仿佛來到陰域一樣，被陰氣包裹，令人非常不適。
嗡···
翠玉衣散發(fā)淡淡綠芒，驅(qū)散陰寒，生機流轉(zhuǎn)，帶了一股溫暖。
許宗衡心中大定，口銜青銅劍，向深處游去，河中無魚，陰氣最盛的地方，在七米之處。
那里豎立著四根石柱，上雕盤龍，自龍口吐鐵鏈，足有常人胳膊粗細，蜿蜒而下，彼此交織在一具棺槨，將之牢牢捆縛。
棺槨為不知名黑色石頭所制，攥刻仙鶴祥云，被四條鐵鏈懸吊，讓死一般的沉寂中，愈添恐怖氛圍。
這副畫面，怎么看，都是大兇。
許宗衡心想，這棺槨里面不會蹦出個大粽子吧？
他撥水游向棺槨，卻是未曾注意到，四根石柱后，忽的閃出一團黑影，與渾濁水底，蛇一樣悄無聲息的游走。
許宗衡已接近棺槨，正要察看，驀然腳底一沉，身體被什么狠狠一拉，在水中倒飛。
一回頭，映入眼瞼的是一團烏黑頭發(fā)。
不知幾多長，若匹練一般，纏在腳踝，力量奇大，死死拉著身體向后飄。
他大驚之下，極力掙扎，腳踝那里傳來劇痛，卻是纏在上面的頭發(fā)，如鋼針一樣，要刺穿血肉。
幸虧翠玉衣?lián)踝。瑳]給刺破，留下烏青的痕跡。
許宗衡從起初的驚慌中恢復(fù)，雙眸微寒，握住青銅劍，反手一劍，切斷頭發(fā)。
長發(fā)受驚一樣，潮水般退回。
他趁機腳掌猛蹬流水，飛魚一樣，欲向水面之上游去。
石柱之后，閃出一道身影。
一頭身穿白衣的女尸，慘白的臉龐沒有一絲活人氣息，眼珠空洞的可怕，渾身散發(fā)陰冷森寒氣息。
一張嘴，利齒獠牙，竟在水中發(fā)出兇厲的嘶叫。
許宗衡雙耳經(jīng)過那音波一蕩，只覺氣血浮躁，身形不由為之凝滯下來。
女尸猛然發(fā)力，三千發(fā)絲若孔雀開屏一般，散在四周，急劇暴漲，鋪天蓋地的向著許宗衡激射而去。
剎那之間，許宗衡被發(fā)絲卷裹成一個大粽子，女尸空洞的眼窩里，戾氣大冒，發(fā)絲蟒蛇絞殺獵物一般，豁然繃緊，向內(nèi)狠狠一勒。
翠玉衣閃爍一泓綠芒，發(fā)絲絞纏在上，立馬傳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過須彌間，只聽砰的一聲，翠玉衣在這等恐怖絞力下寸寸崩碎，散滅在水中。
隨后，無盡的發(fā)絲，再無阻礙的，貼身纏住了許宗衡。
山神木像，在岸邊焦急等待，左右不見許宗衡上來，忽然河水里面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水流大亂。
無數(shù)點點翠綠光芒，在閃閃爍爍中寂滅。
山神心中一沉，那是他凝聚的山木之精，而今寂滅，說明水下必然發(fā)生了難以想象的危機，那個少年兇多吉少。
從旋轉(zhuǎn)水渦中，依稀可見，一團龐大的黑發(fā)，將河水都遮蔽。
正驚疑不定時，河面劇烈搖晃起來，污濁水泥翻涌而出，仿佛底下有莫大力量，把河底都掀起。
一聲低沉的怒吼響徹：
“瑤光，劍斬！”
轟隆···
一束劍光，白虹貫日般穿裂河面而出，河水炸開了，迸濺起百尺高浪，水流洶涌的拍在岸邊，帶走大片泥土，可見一劍之威。
駭?shù)纳缴竦纱笱邸?p> 空中飄落下來無數(shù)頭發(fā)，落的到處都是，一顆人頭，骨碌碌滾落，恰停在山神腳邊。
臉龐陰慘，五官扭曲，眼睛不再空洞，而是充斥著無盡的恐懼。
山神兩片木嘴抽搐，他認得此頭，觀山太保麾下水尸，選陰時所生的女子，以及其殘忍的方式殺死，再用地陰之氣滋養(yǎng)，三十年方成。
與水中戰(zhàn)力甚強，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斬了。
心中一片震撼，不是親眼見到，簡直不能相信！
水下，許宗衡雙手握劍，保持著揮劍之姿，胸膛劇烈起伏。
他被女尸用頭發(fā)死死纏住，手足被困，可怕絞力擠壓的胸腔變形，冰冷河水灌入口中，幾欲窒息。
真真正正的到了生死存亡之刻！
想要施劍術(shù)，卻發(fā)現(xiàn)大腦一片空白，之前所練的劍式，在這種情況下，給忘得一干二凈。
生，還是死？
剎那的一瞬，他的內(nèi)心，爆發(fā)空前強烈的求生本能，被束縛的愈緊，心中的怒氣愈強。
死亡臨身，便就達到鼎沸點。
唯剩一個念頭，斬！
斬盡一切敢于束縛自己之?dāng)常?p> 這個念頭冒出，心與神前未有得合一，飄渺的瑤光劍意，實質(zhì)化了一樣鼓蕩周身，真氣澎湃，運轉(zhuǎn)諸經(jīng)。
握劍，一斬！
然后，他看到了瑤光，亮之極。
帝在第七星，天關(guān)魂大明，見瑤光之星，貫月如虹，是謂劍一瑤光。
此刻，如釋久惑般，明白了這句話含義。
女尸梟首。
其軀在瑤光劍意下，摧折糜爛，隨著河水飄走。
這一劍威力巨大，他自己都深感可怕，卻也耗去了八層之多的真氣，體內(nèi)力量所剩無幾。
他低頭，竟是看見，手掌青銅劍上的銹跡，脫落了些許，有光澤亮出。
顧不得這些，游到棺槨前，揮劍斬在鐵鏈，當(dāng)?shù)囊宦曧?，粗壯的鐵鏈，應(yīng)聲而斷。
“好劍！”
許宗衡暗呼一聲，眼梢泛出一絲驚喜之色，此劍貌雖不揚，可著實鋒利。
連揮三下，斬去鐵鏈，棺槨失去托力，重重沉在河底。
他用劍撬開一條縫，奮力一腳蹬飛棺蓋，借著反推之力，一飄數(shù)米遠，拉開距離，保持警戒。
棺中什么大兇物也沒冒出，游過去一看，臉上不由泛出一絲訝然。
里面是一張人皮，具體應(yīng)該說是遺蛻，像蟬一樣蛻下外皮，內(nèi)殼不見。
河水灌入棺中，遺蛻沾水，顯出輪廓。
他極目而望，從模糊的面部輪廓中，可以看出，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
心中冒出一個驚悚的念頭。
此皮是這代觀山太保所遺。
因為，太像了。
棺中手臂位置，放著一具長盒，許宗衡拿出，又看到人頭的位置下，枕頭的地方，掉落著一個令牌，一同帶走，折返向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