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縣令姓王,叫王翊,冀州人,原本也是黨人后裔,董卓之亂后,黨人勢力分崩離析,家鄉(xiāng)大亂,于是來到荊州投奔劉表。
得知鄧氏在外的子弟大批歸鄉(xiāng),又有劉表命令,王翊不敢怠慢,出城來迎接。
劉先帶著鄧茂鄧洪鄧昭沈真等人與他相見,鄉(xiāng)老們先停留在城外,一行人則進入了新野縣城內(nèi),前往縣衙府邸商議。
沈晨也跟著大人們一起進去,到了縣衙,里面也已經(jīng)有人在等著,是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者,王翊介紹道:“這是新野鄧氏如今的鄉(xiāng)老,名喚鄧琦?!?p> “我是鄧茂?!?p> “鄧洪?!?p> “鄧昭?!?p> 幾個人互相見禮。
鄧琦懷里還抱著好幾卷竹簡,對他們說道:“還請族譜相見?!?p> 鄧茂招招手,身后鄧昭也把懷里抱著的竹簡拿過來。
兩人就坐在席上開始對照彼此之間的竹簡。
過了片刻,族譜對照完畢,鄧琦笑著說道:“原來是幾位從弟?!?p> 經(jīng)過印證,鄧琦的祖父和鄧茂的祖父是親兄弟,兩個人都是葉侯鄧廣宗的兒子。
當年鄧氏樹倒猢猻散,鄧茂的祖父遷居到了徐州,而鄧琦的祖父則南下去了宜城,到鄧琦父親那一代又回到了南陽。
所以論起來鄧琦和鄧茂幾人應該算是堂叔伯兄弟。
鄧茂苦笑道:“世道艱難,徐州已經(jīng)是一片焦土,我等不得不舉家逃回南陽,還望從兄收留?!?p> 鄧琦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自然要互相幫扶。南陽現(xiàn)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自黃巾之亂后,家鄉(xiāng)已經(jīng)是破敗不堪,丁口極少,到處都有荒田,重新開墾一番,就又能度日了?!?p> “多謝兄長?!?p> 鄧茂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長舒了一口氣,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家鄉(xiāng)父老不能容他們,好在現(xiàn)在戰(zhàn)亂,荒廢的土地無數(shù),倒是不用考慮棲息地的問題。
王翊思索道:“咱們新野如今到處都有荒地,比較好的地方就是沙河一帶,能容納你們上千人綽綽有余,就將村聚安置在沙河吧?!?p> “多謝縣尊?!?p> 鄧茂又對王翊進行了感謝。
敲定了地方之后,王翊和鄧琦就親自帶著他們前去。
黃門亭鄉(xiāng)老們便再次啟程,沙河是淯水與比水之間的河流,貫穿兩地,除了沙河以外,還有溧河、唐子河等幾條河流。
南陽盆地跟關(guān)中盆地差不多大,和帝時期人口達到二百多萬,占據(jù)當時荊州總?cè)丝诘奈宸种?p> 但自從黃巾之亂以來,南陽盆地就屢次遭受過災難,再加上袁術(shù)早期盤踞于此,他不修法度,以抄掠為資,奢姿無厭,百姓遭到了他的禍害,南陽漸漸凋敝。
不過這兩年袁術(shù)被劉表和曹操相繼打敗,不得不得退往淮南,南陽的情況就好了許多,如今人口尚有百萬,是劉表非??粗氐募Z食和丁口來源。
所以他在南陽布置了不少兵馬,比如文聘現(xiàn)在就鎮(zhèn)守宛城,南郡太守兼鎮(zhèn)南將軍軍師蔡瑁駐扎在襄陽,劉表的外甥張允駐扎在樊城。
除了這幾支抵御北方的主力部隊以外,還有其它一些武裝力量,如甘寧此時也在這里,有八百部曲,還有霍俊的兄長霍篤,也有幾百人,其他諸如沈彌、婁發(fā)之流,大大小小的力量十多股。
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黃門亭護衛(wèi)的兩百多族丁,也算是一股武裝力量。
沈晨跟隨鄉(xiāng)老們抵達了安置點,就看到南陽盆地曠野一望無際,雜草叢生,遠處森林遮天蔽日,沙河雖然不是大河,但乃是后世白河與唐河之間的河流,灌溉農(nóng)田綽綽有余。
鄉(xiāng)老們遷移至此,重新砍伐樹木,建造房屋,開墾土地,趁著眾人忙碌的功夫,鄧茂就召集了宗族鄉(xiāng)老,召開族議。
遷居南陽之后,第一次黃門亭鄉(xiāng)老大會舉行地點是在沙河東北處的一片小山坡下,這里樹木茂密,雜草叢生,正是初冬時節(jié),雖然還未下雪,天氣已經(jīng)透著一股寒涼。
鄧昭叫了幾名力士,臨時砍了一些樹木,搭建了一個窩棚。
鄧茂鄧洪等幾兄弟,加上沈氏兩名族老,還有沈晨總共八個人,大家分列而坐,面容都十分嚴肅。
這次會議的內(nèi)容不少,主要有三個,一是確定沈晨的指揮主導地位,二是對黃門亭新的鄉(xiāng)村聚落進行規(guī)劃,三是宗族未來發(fā)展的問題。
會上,鄧茂第一個開口道:“阿晨雖然是外姓,但鄧沈二氏素來是共同進退,此次我們能夠順利遷移回祖地,阿晨功不可沒,我支持阿晨未來對宗族事物進行定奪?!?p> 鄧洪點點頭道:“阿晨十分聰慧,這次也讓我成功在荊州出仕,我也贊同。”
“我沒問題?!?p> “雖說阿晨年紀不大,但性格沉穩(wěn),有他在的話,應該無礙?!?p> “那就這么說定了,阿晨,你覺得如何?”
幾個族老都沒意見。
從今年年初開始,沈晨就一直在鄉(xiāng)亭宣揚遷居的事情,當時鄉(xiāng)人都不在意,結(jié)果沒過多久他說的話都一一應驗。
曹操屠殺了徐州之后,鄉(xiāng)民們都感覺到十分后怕,也正是經(jīng)過這件事情,沈晨在宗族當中說話的分量漸漸增加,被大家所重視。
緊接著沈晨又規(guī)劃了遷移路線,訓練族內(nèi)兵丁,與徐州巨富糜竺進行了土地交易,一系列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條,因此漸漸被鄉(xiāng)民們所信服。
而跟鄉(xiāng)民們考慮的是沈晨聰慧,能夠帶領(lǐng)他們在亂世生存下來不同。
鄧茂鄧洪等人,則考慮的是宗族未來的發(fā)展。
他們作為鄧氏后裔,眼界自然比普通鄉(xiāng)民要開闊得多。很清楚在這樣一個世道,如果你不能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或者擔任官職,掌控權(quán)力,那么你就如同豬狗一樣被屠殺。
就如同徐州一樣,曹操明明是找徐州牧陶謙報仇,可陶謙有一萬兵馬能夠駐守在城池里,曹操攻打不進去,就拿各鄉(xiāng)野縣城的百姓出氣。
如果不是沈晨的話,也許現(xiàn)在的黃門亭,已經(jīng)是滿地尸骨。
所以在發(fā)生了這件事后,鄧茂他們就得思考,如果才能避免這樣的情況發(fā)生呢?
自然是需要實力。
他們沒有實力,就讓一個有實力的人來帶領(lǐng)他們。
沈晨就是最好的選擇。
一來他是宗族外戚,二來他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趁著這個時候,正好確定沈晨的主導地位,以此將他與宗族綁定在一起。
“多謝諸位叔祖的認可,我雖然并不覺得自己有資格成為宗族的首領(lǐng),但時間緊迫,很多事情都必須要做。”
沈晨沉聲道:“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村莊建設起來,把田地開墾起來,所以我也就暫時來定奪族中大事。關(guān)于農(nóng)事方便,諸位族老比我熟悉,我就不過多參與,不過村莊具體規(guī)劃,就由我來實行,諸位叔祖覺得如何?”
鄧茂說道:“阿晨你來做決定吧?!?p> “好?!?p> 沈晨點點頭道:“這兩日大家先砍伐樹木,搭建窩棚居住,我趁著這段時間,先查看一下周圍地形,然后再設計建造?!?p> 事情就這么先定下,接下來的兩天,沈晨就開始了他的勘察之路,在周圍數(shù)平方公里尋找合適的居住地。
王翊給他們選的地方位于沙河以北,南面就是沙河,是一條寬十七八丈的中小型河流,河水資源還算豐富,最深處大概是兩三丈,兩岸都有大片土地。
東北方向有一片山林,說是山,其實就是丘陵,最高處也不過是二十多丈,七八丈的小山坡比比皆是,其中樹木叢生,還有大量動物棲息。
北面、西北面、西面以及西南面都是一片平原區(qū),森林植被都比較茂盛,據(jù)說再往西一點原來是一個村落,黃巾之亂時破敗下來。
沈晨勘察了幾天之后,最終打算將村莊定在了沙河北岸,距離河流大概有二百多米。
同時在南岸、村莊外圍開墾大量田地。
之所以這么設計是因為沈晨想挖地道,河流附近的土壤太濕潤,不利于挖掘,所以就把村莊離河流遠一點。
用水問題也簡單,修建水渠就行。
并且剛好在這附近是沙河最窄處,只有七八丈,可以修建一座橋梁,這樣南北兩岸的田地就可以統(tǒng)一利用起來。
村莊的東面就是那片丘陵,沈晨也打算在這片丘陵里搞個大工程,在丘陵上方修筑碉堡,下方修建庇護所,地道直通村莊,這樣即便是有敵人進攻,也能夠立即躲藏起來。
除此之外,沈晨還讓家家戶戶修建一個茅房,按照他畫的要求,在每家后院地下挖建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地窖,同時上方還要建造夯土茅屋,用來養(yǎng)殖牲畜。
漢朝雖然有茅房,但基本都是高門大戶或者縣城居民才有。普通鄉(xiāng)民有間房子就不錯了,往往就是一個簡單的夯土或者木屋,外面是堂屋,里面是臥室,最多加個廚房,很少會修建專門的茅房。
真正到我們后世那種農(nóng)村標準房屋,要到明清之后。
因為漚肥技術(shù)要到南宋才出現(xiàn),元朝開始普及,明清時期就傳遍全國,漢朝人并不懂這門技術(shù)。
而沈晨穿越之前,是學建筑設計工作,在設計院工作。
雖然基本都是做民用建筑設計,但以前讀書的時候,去全國各地旅游,采風地方建筑特色,見過不少古代遺留下來的碉樓、莊園、城池,也見過很多農(nóng)村老宅。
所以對于農(nóng)村建設還是有一定心得。
目前來看,以黃門亭的人口想建造城池不太可能,不過卻可以建造邛籠。
這種東西其實東漢就有,乃是西涼羌族所創(chuàng),一直到清朝大小川戰(zhàn)役都發(fā)揮著巨大的作用,連火炮都打不穿。
沈晨經(jīng)過幾天勘測,最后終于規(guī)劃了田園區(qū)、住宅區(qū)、邛籠區(qū)以及一部分地道暗堡。
邛籠地道暗堡都是古代建筑設計,春秋戰(zhàn)國一直到東漢都存在,只是設計不合理也不規(guī)范,因此沒有特別流行。
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只適合小規(guī)模建造。
即便后世抗日時期冀中平原最出名的地道戰(zhàn),也都是村莊內(nèi)部挖通地道,而不是大規(guī)模挖掘。
因此搞游擊和應對小規(guī)模戰(zhàn)爭的時候,就特別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