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團練使黃安,帶著五百廂兵卡在水泊南邊的大路上,對外聲稱節(jié)日防賊,保衛(wèi)濟州百姓安寧,其實是為了堵截三莊民兵,報復(fù)扈家莊。
但手下士卒都想過節(jié),大端午的被招來露宿野外,一時怨聲載道,罵聲不絕。
黃安只好命城里送來豬羊美酒,大饗士卒,請了戲班子來營中唱戲,順便還招來一群伎女伺候軍官,這才穩(wěn)定了軍心。
晚上營中升起篝火,眾軍士圍著火堆吃肉喝酒,尋歡作樂,調(diào)戲藝伎,樂不思蜀,一直狂歡到后半夜才精疲力竭的睡了過去。
軍營外的樹林里,兩個人影悄然離開,迅速奔到兩里外的湖邊,點亮了一個燈籠左右晃動。
不一會,便見幾十艘船只悄悄靠岸,從船上下來了大群人馬,都打著梁山水賊的旗號,也不打火把,朝軍營摸黑靠近。
這群人馬到了跟前,分成三路圍住了軍營,稍做準備后,‘哐啷啷’敲起了銅鑼,同時發(fā)聲大喊!
“殺呀!”
“梁山好漢在此!”
“殺光濟州狗官兵!”
一時喊殺聲大作,周圍亮起了無數(shù)火把,黑暗中如有千軍萬馬向軍營殺了過來!
濟州廂兵從睡夢中驚醒,都驚得魂飛魄散,從帳篷里爬出來,連衣服都顧不上穿,四面八方的亂竄。
那黃安也光著身子,拎了一把樸刀,赤腳奔出營帳,也不收攏士卒,上馬就跑。
許多廂兵看到他,也跟著他一起走,昏天暗地也分不清方位,一頭往北面扎去。
剛出營地不遠,正碰上一股賊兵,打著‘杜’字旗,一賊將騎著黃驃馬,手持長槍,口中大喝:“摸著天杜遷在此,狗官兵,看我取你狗頭!”
揮兵殺了上來,賊兵兇猛異常,黃安掉頭便走,官兵倒卷了回去,被趕著往西逃竄,迎面卻又撞上一股賊兵。
這股賊兵舉著‘宋’字旗,馬上賊將喝道:“我是云里金剛宋萬!黃安,我要把你剁成肉泥拌蒜吃!”
黃安大驚,急忙又轉(zhuǎn)馬往東逃,沒跑出幾步,又被一股賊兵攔住。
這次的賊兵高舉‘王’字大旗,人前一白衣書生,羽扇綸巾,矜傲笑道:“哈哈哈,黃安,吾窺視你久矣,今日被吾妙計算中,你死無葬身之地也!”
黃安驚駭欲死,倉皇又往南逃,幸好此處沒有再遇賊兵,總算脫出包圍。
賊兵卻被營地里的輜重吸引過去,都在爭搶財貨,沒有尾隨追蹤,黃安和官兵大都逃脫了,一路往濟州城奔命。
跑出兩三里地,賊兵又追了上來,一直跟到濟州城外。
黃安騎馬先逃進城里,后面的潰兵都不要了,急令關(guān)閉城門,又敲鑼打鼓全城告警。
整個濟州城都驚醒了,滿城騷動起來,大街小巷里人群涌動,哭嚎尖叫,衙役土兵、大小官吏匆匆趕往城上設(shè)防。
那濟州知州饒世秀也到了城頭,看到城下火把繁多,可能有上千賊人兵臨城下,差一步就撞進城來了,一時驚得腿軟,大罵黃安是廢物、災(zāi)星!
黃安也是有苦說不出,梁山水賊一向只打劫來往客商,欺負湖中漁民,從不敢與官府武力交鋒。
誰能想到他們這次的膽子怎么大,竟然襲擊官兵。所以他才大意潰敗,換做其他人也是一樣的結(jié)局,知州罵他著實有些不講道理。
他心里憋著怨憤,縮頭挨了頓罵,然后就被饒知州打發(fā)下去征召城內(nèi)居民,把青壯都驅(qū)來御敵。
梁山水賊在城下略一整頓,排了個松散陣型,幾騎靠了過來,在一箭之外停下。
飄搖的‘王’字旗下,一個賊書生志得意滿的哈哈大笑,用鵝毛扇子指著城上眾官,高聲叫道:
“我王倫滿腹經(jīng)綸,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卻被你們這群瞎眼貪官無視,被無良富人羞辱,上蒼何其不公!”
“哼,今天算你們運氣好,明日待我全軍下山,必統(tǒng)大軍殺進城去,將爾等貪官污吏殺個雞犬不留,好泄我之恨!”
叫罵了一通之后,又縱兵搶了城外的驛站,再一把火燒了,這才施施然撤軍而去。
城上之人暫時松了一口氣,但知賊兵明日還來,不敢有一絲松懈,依舊嚴防死守,同時派人到各縣急召援兵。
援兵再快也不可能在明天趕到,城內(nèi)人心惶惶,很多官員家屬和富戶都鬧著要逃出城去,就連饒知州自己也心頭直顫,忍不住想要逃走。
這時忽聽人說鄆州的三莊民兵剛被黃安趕走了,正在邊境駐扎,離此不遠,不如招來應(yīng)急。
三莊民兵曾擊敗過梁山水賊和枯樹山山賊,戰(zhàn)力強悍,一定能拒賊于城外!
饒知州才知黃安又辦了蠢事,又把黃安臭罵一通,立刻命人去請。
三莊民兵得到邀請,一個急行軍,只用了兩個時辰就趕到了,在城門口招呼開門。
黃安正好在身邊,急忙進言,放外州民兵進城,恐會生亂,不如讓他們在城外駐扎。
饒知州卻看三莊民兵陣型嚴整,不似為禍之態(tài),而且他們只有兩百多人,在城外肯定會被賊兵消滅,便命打開城門,讓進城來助防。
三莊民兵進了城,果然紀律森嚴,于民秋毫無犯,神態(tài)甚是悍勇!
有了這股強兵坐鎮(zhèn),濟州城內(nèi)軍民頓時士氣大振,人心也穩(wěn)定了下來。
饒知州見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又把黃安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賞了黃安兩個大逼兜子,把黃安臉都打腫了。
全城之人提心吊膽的忙碌了一天,直到日落時也沒見賊人的影子。
又熬了一夜,周邊縣城援兵陸續(xù)趕到了,濟州城匯集了三千多兵馬,只待梁山水賊來開戰(zhàn)。
誰想那梁山水賊沒有再來,官兵哨探四處探查了之后,得知水賊已經(jīng)撤到了梁山上了,并沒有再出擊的跡象。
饒知州和眾官員這才明白過來,梁山水賊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并無攻城的實力。
于是把提著的心放回肚子里,遣散了民兵,各處援兵也都散去了。
三莊民兵也要走了,饒知州看著這伙精兵,很是眼饞,順帶又把黃安臭罵一通,責(zé)他手下廂兵都是不堪用的廢物。
然后支給三莊民兵一千貫賞錢,禮送他們出城去了。
水手營就此順利抵達南陽湖,替下了泗州船幫,接手了新買的船只,就等扈成命令便開到水泊里去。
……
這場水賊夜襲濟州城的鬧劇,自是扈成導(dǎo)演的。
他上次大敗梁山水賊,奪了許多水賊的旗幟衣物和武器,便將一百五十步卒都扮做水賊模樣,趁夜開到湖邊。由石碣村漁船接應(yīng)著,又糾集了三百漁民,偷襲了黃安的營地。
扈成本來想干掉黃安,但有了擊破濟州官兵的機會,便沒必要再殺那廝了。在襲擊中也沒想要殺傷官兵,所以只是鼓噪喊殺,于后驅(qū)趕。
濟州官兵著實不堪,五百多號人直接炸了營,全都嚇跑了,沒有一人被俘虜,只拋下十幾個跑不動的伎女被‘水賊’抓到了。
扈成怕這些伎女泄露自家身份,干脆全抓回家,當(dāng)做女仆給莊里使喚,平日命莊客緊盯著,一個也不讓逃走。
此外還繳獲了一些物資,數(shù)量不多,別的倒也不稀罕,卻有十幾匹戰(zhàn)馬,近百副盔甲和幾十張弓弩,都是異常難得的軍事物資。
扈成把搶來的錢糧都給了石碣村漁民,營帳、旗幟、軍服給漁民不合適,便都帶了回來。
此役之后,濟州城被梁山水賊襲擊的消息迅速傳開了,水泊周邊州縣驚恐不安,都加強了防備,紛紛上書報警。
鄆州方面的急報文書也送到了樞密院,再次強調(diào)了梁山水賊的巨大危害和建立水寨的必要性。
濟州的文書同時也到了,這次他們不再反對了,也提出要在濟州境內(nèi)的水泊里建水寨防御水賊襲擾。
既然反對方都改變了主意,樞密院便不再猶疑,當(dāng)即批準了二州的提案,準許二州在水泊里新建水寨,并授予編制和軍職。
文書很快抵達了鄆州,下達到了三莊手上,祝扈李三家都狂喜不已,大肆慶祝了一番,開始瓜分職權(quán)。
州里給了三莊一個梁山水泊巡檢寨的編制,還特意設(shè)置一正兩副三個巡檢,另有都頭、什長等大小軍職,都是記名入冊的,讓他們回去自己分。
扈成作為三莊聯(lián)保都保正,正巡檢之位自然非他莫屬。
兩個副巡檢,李家是李應(yīng),祝家老大祝龍要管家,老二?;⒇撠?zé)私鹽買賣,便給了老三祝彪。
雖是一個巡檢寨,但是祝李兩莊都想不想失去自主權(quán),于是又劃分了地盤,各自設(shè)寨,都有一定的獨立性,但又要接受扈成的指揮。
祝家水寨設(shè)在水泊最東邊的館驛鎮(zhèn),李家建在中間的關(guān)家莊,扈家水寨則在自己最熟悉的渾河口,這里也是距離梁山最近的地方,是抵擋水賊的第一道防線。
三莊為此做足了準備,錢糧、水手、工匠、建材早已就位。
于是集體出動,莊客、村民和雇來的工人,足有上千人,分別開到湖邊三處位置,同時開工。
在兩天之前,祝李兩莊的水手各三百人,也都前往渾石碣村接收船只。
??吭谀详柡拇犕蝗婚_進了梁山水泊,浩浩蕩蕩往石碣村方向駛?cè)ァ?p> 他們的動靜非常大,根本隱藏不住,夜間行船也不方便,索性就在大白天進行轉(zhuǎn)移。
梁山水賊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船隊,立刻蜂擁而來,要來奪取船。
石碣湖里也涌出百余艘大大小小船只,和三莊船隊匯合在一起,直沖水賊戰(zhàn)線。
梁山水賊不知新船上人力不足,眼見對方實力強大,不想打這場硬仗,便讓開道路讓新船隊駛?cè)胧俸?p> 王倫不清楚這些新船的來歷,便命手下封鎖住湖口,不讓漁民出來打漁。打算先餓對方幾天,等漁民們餓到無力了,就水路并進,滅了石碣村,奪取村里的新船。
他們卻不知道祝李兩家的水手已經(jīng)等在這里了,等新船一靠岸,立刻按照船舷上的標(biāo)示接收了各自的船只。
僅僅過了一天,兩家水手就熟悉了自己的船只,便發(fā)動石碣村的所有船只,以三莊船只為先鋒,排出了攻擊隊形,朝湖口發(fā)起了猛攻!
水賊沒想到對方會全力突擊,頂不住壓力,一下就被沖垮了防線,船只四散而逃。
王倫見狀,急忙命令撤退,待收攏了潰逃船只時,對面船只已經(jīng)駛進渾河口了,只能憤憤守住河口。
三莊船只在渾河渡口又一次接受了整編,配置了大量武器上去,裝載弓弩投槍盾牌盔甲礌石火油罐無數(shù)。
重裝上陣之后,船隊?wèi)?zhàn)力狂漲,再次開出河口進入水泊,和守在此處的水賊船隊展開了大戰(zhàn),不一刻就正面擊敗了水賊。
王倫喪了膽,慌忙帶著剩下的船只逃回了梁山賊巢。
三莊船隊開到水泊北面,護住岸邊工地,三莊工程隊迅速投入建設(shè),只用了十多天時間就建好了三個水寨。
其間梁山水賊又來騷擾了幾次,都沒討到便宜,只能眼看著水寨建立起來,好似一條絞索,套在了他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