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3.6
轉(zhuǎn)眼數(shù)日過去，十一月初九，周陽從炕上起身拉開窗簾，卻被清晨的陽光照的瞇上了眼睛，可惜這冬日的太陽中看不中用，若不是屋里火炕燒得熱乎，如今的氣溫怕不是要在零下十度往下，甚至連院中的魚缸都凍裂了。
“天亮了？”大概是被陽光照醒，炕上傳來了東方冰帶著睡意的聲音，“子陽今日起的這么早，可是有事要出去？”
“早？”抬眼看了看已經(jīng)上了三桿的日頭，又回頭看看妹子撩開錦被暴露的美好風(fēng)景，周陽笑著轉(zhuǎn)身回到炕上，掀開被子鉆進去攬住了東方冰，反正他也沒穿衣服，“不早了，不過你說的不錯，今日薛蝌會帶人突擊查驗雪字號京城總號，我得帶人過去站臺?！?p> “雪字號？”東方冰眉頭輕皺，想了想說道，“怪不得前幾日他們送來了如此豐厚的節(jié)禮，想必是‘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我倒是正好聽說過一些情況。
因為公主與榮國府有些交情，有一次去看望榮國老夫人時，我聽旁邊賈府的丫鬟閑聊時聽出來，京畿地區(qū)雪字號的事情和榮國府脫不了關(guān)系，每年都能收到不少銀子，但具體是哪一個的關(guān)系，我就說不清了?！?p> “倒也說得過去?！敝荜桙c點頭表示明白，“寧榮二府如今勢力衰退，但罩著京畿地區(qū)的生意還是沒問題的，榮國府收到銀子，卻不一定是賈家直接出手，考慮到實際情況，應(yīng)該是二房那邊的問題，具體是誰很難說，比如王夫人？還是那位老太太？”
“說不清楚?！睎|方冰搖了搖頭，“畢竟，這京城放印子錢、包攬訴訟的后宅婦人不少，可是像她這樣直接親自出面的情況，恐怕是只此一例——不，還有一位，算起來還和她挺親近，就是王子騰的正房夫人，一樣的路子，一樣的不長眼?！?p> “既然連王子騰后宅不寧的事情都能查出來，想必他后繼無人的情況也不是秘密吧？”周陽好奇的問了一句，特別是在東方冰點頭之后更加不解，“正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王子騰連家里都收拾不利索，為何.......”
“你說的是需要重用的大才，至少也要是人才，不是奴才?！睎|方冰淡淡說道，“陛下需要一個聽話、老實的人選，在必要的時候處理好各種安排，其他不重要；王子騰的情況正合適，還省掉了必須換人時的麻煩?！?p> “賈敬呢？”周陽皺了皺眉，想起現(xiàn)代社會總結(jié)的兩類“重用”方式，一個是提拔、養(yǎng)望式的，比如常說的“培養(yǎng)接班人”，還有一個是姜子牙式的，封神完成之后只需“享人間富貴”就好，“當(dāng)初寧國一脈一直傳襲，沒想過換人嗎？”
“寧榮二府功勛卓著，當(dāng)初以他們的功勞，別說是一門雙國公，就是一門雙郡王都夠了。”東方冰輕聲說道，“但要是真的一家封了兩個王爵，那不是重用，而是逼著去死，當(dāng)初的賈源、賈演兄弟也懂事，就主動上表，而且是三辭三讓，拒絕了王爵封號。
自那以后，賈家世受皇恩，累世重用，他們也沒有辜負皇家的恩典，世代忠心不二，可惜代善公一世英名，竟是因為內(nèi)宅不修絕了福澤，寧國府也攤上了兩代不靠譜的，以后怕也很難說會有什么下場了?！?p> “原來如此！”周陽明白過來，“簡單點兒說，王子騰已經(jīng)是實際上的京營節(jié)度使，這個位置特殊，只能安排兩種人，一種是‘自己人’，另一種是‘一條好狗’，賈府是‘丹書鐵券、與國同休’的武勛傳承，那就是自己人，換到了王子騰，以他的身份根本沒資格享受皇家恩典，也就只能是一條好狗了？”
這就留下了一個問題，如果不是好狗呢？具體可以參考原著中這位“回京路上暴病而亡”的下場，以及他死后沒有任何追查的“待遇”，再就是唯一的兒子垃圾一個、竟是要賣了親外甥女換銀子，偏偏從來無人搭理的“尾聲”。
“若是當(dāng)初的那位統(tǒng)制縣伯，倒也稱得上世家大族，如今的王家卻不必了?！睎|方冰表情冷淡，也讓周陽想起來，懷里這位任他欺侮受用的妹子，其實也是武勛世家出身，在外人面前一貫以清冷淡漠著稱，“陛下的恩典，對得起王子騰了?！?p> “也好！”周陽才懶得管王家去死，“今天公主那邊沒什么事情對吧？正好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一起跟著看個熱鬧吧？京城雪字號的事情你既然有所耳聞，應(yīng)該也能猜出來，今日之事不會這么平靜的?！?p> “我剛才還想著，以你武舉的身份、甚至是將來武進士的身份過去，都不見得能夠壓住，原來是在打我的主意。”東方冰沒好氣的扔給他一記衛(wèi)生球，“也罷了，今日里公主接了北靜王妃的帖子過去吃酒消遣，沒我什么事情，就跟你去看看好了?！?p> “你誤會了，我不需要壓制?！敝荜柗戆衙米訅鹤?，輕吻一下說道，“不論是分號掌柜還是總號掌柜，在薛家那里都是簽了身契的奴才，老實聽話就養(yǎng)著，不老實打殺了便是，有沒有我其實都無所謂，解決他們只需要薛蝌多帶些人手。
我的作用、還有拉你過去的作用，并不是為了區(qū)區(qū)幾個奴才，而是在必要的時候以防萬一，我們其實并沒有查過，這幾個狗奴才究竟是投靠了哪一家，不過有你出面的話，想必除了四王八公十二家直接出手，否則沒什么問題解決不了；作為回報，我讓薛家把威遠侯府全面修繕一遍如何？”
“一萬多銀子的花費，你倒是夠大方?！辈[著眼睛享受著愛郎的索取，東方白連說話都溫柔起來，“算你就是——嗯，你快些，別讓薛家人等急了?！?p> “遵命！”周陽微微一笑。
待她們盡興之后又洗漱完畢，再隨便吃點兒早餐墊墊肚子，安撫好嘴噘到能拴牲口的小女仆，帶上李雄和八個親兵，終于姍姍來遲到了雪字號京城總號、一處位于外城西直門不遠處的三層華麗建筑時，時間已經(jīng)到了巳時過半。
從房中傳來的聲音看，薛蝌也和原本掌柜的交流已經(jīng)非常尖銳，顯然是早過了“寒暄”階段，進入了劍拔弩張狀態(tài)，正好兩人并不了解具體情況，周陽干脆擺手示意先停在門口，聽聽里面的情況，至于幾個想進去報信兒的奴才，早被李雄帶人按住了。
“何掌柜，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撐下去了?！毖︱蛘Z氣冰冷，全沒了平日里溫和公子的做派，“你別忘了，不論你到底傍上了誰的大腿，歸根結(jié)底都是薛家的奴才，薛家想要你如何，誰都插不上手?！?p> “蝌少爺說笑了。”何掌柜明顯也是在強撐，臉色并不好看，“老奴雖是薛家的奴才，那也該侍奉老爺（薛途），二老爺只當(dāng)客禮看待即可，蝌少爺雖不是老奴能夠小看的，卻也不會任憑.....”
“薛賢弟，這雪字號是薛家大房的東西，二房似乎不該多說話吧？”另一個有些得意的聲音傳出，“先不說這個，奴才不老實自然該打該殺，可也不是隨便就能打殺的，怎么，薛家的規(guī)矩竟是如此嚴苛，對這種伺候了一輩子的老奴才都沒了照顧？”
“史世兄，薛家的家風(fēng)如何，自有薛家安排，就不勞史家多事了?！毖︱虻恼Z氣已經(jīng)毫無敬意，顯然到了爆發(fā)的邊緣，“更何況史家如今的情況如何，小弟也不方便多說，史世兄自便就是?！?p> “你——”這次的聲音沒了剛才的得意，明顯有些氣急敗壞，“薛賢弟，金陵四家歷來同氣連枝，但史家只會和薛家大房相交，你二房如何，我當(dāng)然管不著，但大房的奴才，也輪不到你二房插手吧？”
雙方實際上一直都不接對方的話頭，薛蝌咬定了要處置自家奴才，外人管不住；史家那位則咬定了薛家是大房的，二房無權(quán)插手，問題是雙方都故意沒提，其實薛途死后，薛家大房已經(jīng)完了，顯然是還有各自的顧忌。
“蝌兄弟，不介紹下這位嗎？”眼看著問題已經(jīng)清晰，周陽擺手示意李雄帶人守門，自己和東方冰大踏步進門，卻見這客廳中除了三個“主角”，兩邊還各有十多個手下，顯然這也是至今“文斗”的原因，“聽剛才的意思，還是史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