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小由天不亮就出門去了,還特意化了個十分顯嫩的妝容。
平日里這個丫頭懶惰得如同成了精的蛤蟆,連吃飯都不愿意挪個身子,恨不得把舌頭拉出十里地來。今天是日月顛倒、乾坤翻轉了不成,能浪費這樣的時間,還起那樣早?
我跪在坑底客廳的沙發(fā)上,雙手扒拉著地面,小心翼翼探出頭去,觀察著小由蹦蹦跳跳出門的背影。
“一定有貓膩~”
“嗯~,我也是這么覺得......”
嗯?哪里來的聲音?我頓時朝著左手邊看去,果真瞧見了黃鼠狼那副尖嘴獠牙的嘴臉。
“不用想,肯定是去處理前天那幾個老頭說的校園鬧鬼事件。”
又是一個不同的聲線,我連忙再朝自己右手邊看去,正是毫不出人意料、一點不令人意外的太平。
“你們倆個究竟是......”
怎么做到這么神出鬼沒的?!我非常的想問問他們,可話說一半竟又被人搶了話題。
黑烏鴉:“她一定是覺得鬼魂之類,可以自己對付了~”
黃鼠狼:“還是年輕啊,少年沖動,殊不知遇上厲害的鬼魂,憑她那點三腳貓修為,當開胃菜都不夠的~”
黑烏鴉:“她近日倒很是勤勉,靈符催動頗有章法。”
黃鼠狼:“那是我事先就已經施過靈的?!?p> 黑烏鴉:“......”
“你倆終于說完......”
黑烏鴉:“那還是去瞧瞧吧~”
黃鼠狼:“像上次去山村一樣,去學校調查的話,是不是也得搞個什么身份隱藏一下?”
黑烏鴉:“學校里面什么比較多,不容易發(fā)現呢?”
黃鼠狼:“學生唄~”
黑烏鴉點了點頭,走了;
黃鼠狼打了個哈欠,也走了;
看了看左邊,我又瞧了瞧右邊:“欸,欸......,喂!喂!”
翻著白眼,茫然站在原地......
素來在妖界譽有嬌媚婀娜、風情萬種之稱的貓妖女神的姑奶奶我,剛剛是被當成空氣了嗎?
哼,兩只沒見識的動物!
人類的腳步自然比不上妖的,等小由到達那個叫什么英哲高校(隨口起的名字,如有雷同,純屬巧合。)的學校門口時,我與太平已經背靠墻根,在等她。
至于黃彰么,那廝說他自有安排,要晚一些過來......
高中上課是早了一些,天不過剛蒙蒙亮,學校內就傳出了多遍響鈴,不斷有學生背著書包涌入。
如此看來,小由還是起得晚了一些,同學們都差不多入校了,才看見她從大老遠從公交車站臺處慢慢悠悠飄來。
一看就是假學生,步伐不疾不徐的,半點不見著急。
走到近前時,她才發(fā)現我們,開口便是粗鄙的鄙夷之語:“你們兩個來干嘛?太平間收尸的嗎?”
“你不是說要假扮成這個學校的學生來調查真相嗎?憑姐姐容顏不老的美貌,演個學生不過分吧~”,我撩了撩發(fā)絲,笑容嫣嫣。
“我也是~”,太平跟在我身后,輕飄飄跟了一句。
不等小由皺著眉,想開口說些啥,遠方突然傳來的一幕,吸引了她的目光,下巴隨著驚訝‘啪嘰’落到地上。
等反應過來,更是尖叫著連連后退,激動大喊道:“來了,來了,頂著一頭黃色長毛的妖怪來啦......!”
我和太平順著她慌張無措的視線看去,只見一頭金黃色的長發(fā)在太陽下閃耀著璀璨的光芒,均勻且快速地向學校大門的方向移動而來。
那黃金般閃閃亮亮的顏色,真是讓人難以忽視啊~
平時素來喜愛高調張揚的我,此刻竟對來人感到深深的折服,欣然豎起大拇指,自嘆不如。
大約是與我有相同的見解,站在身旁不善言辭的“無臉男”此刻也跟著鼓起掌:“輸了呀~”
“嗯~”,我點點頭,很難不表示贊同。
“你究竟是如何想到這么不凡的奇思妙想?”,看著走過來的黃彰,我感嘆著問道,實在是羨慕極了。
對方在我艷羨的目光中,得意洋洋:“最近我翻看了一部校園劇,里面的男主就是這樣打扮的,超帥!”
難怪說自己要來的晚一些,這家伙竟然臨時抱佛腳,去看了個電視。雖說陰險狡詐了些,卻也不得不佩服他此刻僅有的機智。
我和太平紛紛表示:學到了。
正在我倆雙雙陷入懊悔之際,小由扶著額頭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帶著震驚和壓抑住的怒氣,咬著后槽牙,耐著最后的性子問道:“那你這一身六十年代的中山裝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懂,里面的學生都是這么穿的,超酷~”,黃彰依舊顯得十分得瑟,說話間還不忘屢一屢自己黃而亮的毛發(fā)。
“喂!”
小由的驚叫,如雷貫耳。
一聲震天晃地的怒吼過后,那張得瑟的臉終于被一拳打倒在地:
“你大爺的追劇不看國界的嗎?!”
這樣強勢的小由著實少見,我和一旁默不作聲的太平也不由的跟著一哆嗦。一邊嘲笑著黃鼠狼那個傻缺,一邊默默向遠處飄去......
“還有你們倆個!別以為混成大黑耗子的樣子我就看不見了!”
大黑耗子,說的是我們嗎?
我和太平互相瞧了一眼,一個一身黑裙,一個一身黑袍......
呃......雖說陰間了些,可這個顏色打起架來,明明十分的霸氣威武,氣勢不凡嘛,哪里有問題?
不過最后我們四個人還是一齊進了學校。其一,因為阿司給小由發(fā)了一則視頻,視頻是一則涉及校園暴力的視頻,內容很不健康,但播放量很高,已經到了不得不管的地步;
其二,只觀望了學校一眼,我們幾個似妖非人的就看出這個學校大有問題,確實不是小由這個半吊子能解決的。
于是經過商議以及通過阿司走后門的手段,我們成功打入內部。一個扮成學生,一個扮作老師,一個隱形在暗處,一個變成被學生偷偷帶進教室的寵物。
之后經過校長那個老頭,交付于教務主任另一個老頭手里,再由教務主任這個老頭正大光明將我們帶去遇害者曾經所在的班級。
一路上我都很是興奮。因著山寨里沒有老師,所以幼年時便不曾讀過什么書,每次都是跟大人去山下采辦時,偷偷跑到鎮(zhèn)上開堂授課的夫子那處偷聽。
如今回憶重燃,仿若年少的夢時隔多年,終于得以實現,這種感覺,實難不讓人心潮澎湃,激情翻涌。
教務主任敲了敲敞開的教室大門,教室內提前得到消息的老師立即心領神會,連忙告訴同學們有新的老師和學生要來,大家歡迎。
于是在主任的帶領下,我們滿懷感動的淚水,帶著激動的心情步入教室。
望著一排排乖巧坐著的學生們,個個朝氣蓬勃,青春可愛,本姑娘的心頭如同春水泛起漣漪......
“自我介紹,自我介紹......”
突如其來的提示聲,闖入我的耳朵,本姑娘這才靈臺清明過來,連忙自我介紹:“哦,大家好,我是你們新來同學......”
“我才是同學!”,不遠處傳來小由磨攆后槽牙的聲音。
“老師!我是你們新來的歷史老師,哈哈哈......你們可以叫我小窯老師。老師的近代史很厲害喲,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呢~”
接下來小由也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正當我們倆個做好充分的準備要迎接接下來的熱烈歡迎的掌聲時,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
作為一個高等學院,學生們本該正處于努力奮發(fā)、勤奮好學、青春年少、努力拼搏的關鍵時刻,到處可見以學習為先的欣欣向榮。可這里的少年少女們好似不是如此,確切的來說,反而是一個顛倒。
等待我們的既沒有掌聲,也沒有嘩然,更像是一種無視,他們該干嘛還是干嘛,撕書的撕書,折飛機的這飛機,聊天的聊天,玩手機的玩手機,竟也顯得十分和諧與安寧......
教務主任也不擺架子,權當看不見,轉身就撤了,講臺上的授課老師則尷尬的笑了笑:“你們也看見了,我們這兒的學生......比較隨心所欲?!?p> 就眼前的景象來看,隨心所欲這個詞用得倒是十分妥帖。
不一會兒,學生內部產生一陣小騷動,起因是他們其中一個玩手機的引發(fā)的,似乎是在手機上看見了什么,于是就打算呼吁全班一起看。隨著打開手機看視頻的人越來越多,班級里的騷亂聲也逐漸變得越來越大......
小由拉著我退到一邊,輕聲道:“這些人會不會就是在看,我們剛剛看見的視頻?!?p> 那是一則關于學校霸凌的視頻,一群學生中間圍著一個孤立無助的學生,那是一個可憐的患有唐氏綜合征的男孩。
潔凈的校服,不知道何時被潑上了何種顏料,又或者是某種化學滌劑,頭發(fā)上、臉上,從頭到腳沒有一處空隙,幾乎分辨不出來他原來是什么模樣。
衣衫襤褸像個臨時造就的乞丐,有兩個帶頭的男生在扒他的衣服,周圍還有一群擁擠著、跟著一起嘲笑的學生,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不像是在校園,像是下水道蛇蟲鼠蟻的聚集。
那是一個黑暗的犄角旮旯,一群惡魔的狂舞,他們短暫的脫下人皮,露出丑惡的嘴臉,尋求著超脫人間的刺激。
少年沒有哀求、沒有吶喊、沒有哭泣,或許是他沒有人類這些特別的感覺,又或者只有同樣先天不足的他才明白,對于這些非人類來說,哀求會成為他們的興奮劑,吶喊是催化劑,哭泣則是無形的助燃劑。他只想盡快結束這場幼稚且無聊的游戲,并不想增添多余的調劑。
視頻終結在攝像機被拍打摔掉的一瞬間,畫面落地、翻轉,變成許多腳后跟。隨即從視頻里傳出一句畫外音,是個女生,在說:“你們不要這樣~”
跟著四周的哄然大笑聲剛剛響起,畫面一片漆黑,視頻徹底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