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出太守府,就見林恒已是在門口等候。
見梁淵安然無恙,林恒便欣然告辭,轉(zhuǎn)身押著失神落魄的南郡太守離去。
他還需抓捕太守黨羽,今夜怕是難以清閑了。
林恒既去,梁淵與安若素見天色漸晚,也不便敘話,閑談了幾句就各自分離。
目送安若素回轉(zhuǎn)客棧,梁淵回過頭看了眼俘虜,隨口問道:“你們有錢嗎?”
見兩人搖頭,他嘆了口氣,只得帶著兩人回到茶樓空閣,伴著冷風過夜了。
看著兩名魔修頗為艱難地翻上樓閣,趴在地上喘氣,梁淵不由暗笑,倒是忘記他們失了修為了。
他拂落雜念,便要回顧此次斗法,推尋自身不足之處時,卻被一道話語打斷。
“我們今晚就在這兒睡嗎?”
梁淵睜開眼,暗自感嘆一番兩人的遲鈍,才說道:“修道人餐風飲露,無懼寒暑,你們魔修就這般嬌氣嗎?”
“可我已經(jīng)被廢了。”
“對啊,我也被廢了!”
兩名魔修癱坐在地,相視一眼,竟就著誰先誰后的問題爭執(zhí)起來。
梁淵看著兩人爭論不休,心中覺得可笑之余,也不免有些同情,畢竟對于修道人而言,失去修為是比死亡更可怖的事。
念及此處,他不由想到外表看似柔弱的安若素,不知其人此舉是何用意?
他微一思量,轉(zhuǎn)又放下,此事待明天會面后,或可直言相問。
梁淵又順勢想到其人所在的宗門,補天閣。
他心中琢磨著此名,并不由抬頭望向遠空。
卻見夜幕深沉,明月高掛天中,漸近圓滿。
補天?不知是補何處天穹?
不殺魔修,卻廢除修為,是奉行不殺之策嗎?如此做法,不論善惡,都過于極端了。
為此,梁淵心中不由提起了幾分警惕,懷著這份戒心,再看眼前場面,也淡化了同情之心。
他可沒忘記兩人的身份,魔修狡詐,或許眼前所見都是表象,就是為了使自己放松警惕,以便于逃跑。
他心念回轉(zhuǎn),見兩人不知何時停下了爭論,一齊低聲怒罵著安若素。
梁淵回顧兩人話語,待聽得瘋婆娘等字眼時,神色不免有些古怪。
他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們罵的人就在對面。”
兩人聞言頓時住了嘴,回頭瞥了一眼,又一齊縮頭,訕訕而笑。
梁淵見兩人方才怒罵時沒有恨意,此時的畏懼卻不假,他不免有些好奇。
索性今夜無心修行,倒不如先問詢兩人一二,或許能探得些魔修情報。
他站起身倚欄而坐,看著癱坐在地的兩人,問道:“還未問過你等名諱?”
就見一人搶先說道:“童靈!”
另一人則老實回道:“我名童智?!?p> 梁淵有些好奇:“你二人是兄弟?”
卻聽兩人齊聲否認:“誰與他是兄弟,只是師兄圖省事,給我們安了一樣的姓!”
梁淵轉(zhuǎn)又詢問他們的來歷。
“我等是煉魂一道弟子,十七年前受長老指派,來到凡境潛伏……”
梁淵聽罷不由問道:“你們知曉其余魔修據(jù)點所在嗎?”
見兩人搖頭,他又問及崔離的來歷,兩人仍道不知。
見此,梁淵不由皺眉,威嚇道:“果真不知嗎?若將你等交給道宮的吳道人,不知他會如何處置你等?”
童靈喊道:“千萬不要!”
“他會殺了我們的?!蓖墙又鸬?。
梁淵好奇詢問道:“你們就如此畏懼他?”
童靈搶先答道:“這吳明近來不知發(fā)了什么癲,瘋狂地殺戮煉魂一道弟子,可千萬不要將我們交給這等兇神!”
梁淵聽罷沉默良久,待回過神,才沉聲道:“知曉什么就老實交代!”
兩人低垂著頭,一人一句開口述說。
“我們只是前幾年才跟著師兄,他待我們極好,不像之前那些同道……”
“師兄教我們?nèi)绾螌场?p> 梁淵聽完兩人所述,也不由失笑。
崔離為了培養(yǎng)他們的斗法能力,竟專門設(shè)計了一些套路,如言辭攻勢、欺騙策略、突襲方法、逃跑方式等等,并加以訓(xùn)練,唯恐他們死在斗法之下。
念及此處,梁淵不由想到,若崔離這般在意兩人,又豈會輕易將之拋棄?
也許崔離此刻正謀劃著如何奪回兩名師弟。
他看著互相倚靠著入睡的二童,決定明天與安若素會面后,需商討一下如何應(yīng)對此事。
待此事敲定,梁淵心緒一轉(zhuǎn),回顧起今夜的斗法。
他略過其他,想到了最后關(guān)頭自己的搏命一刺。
那一劍若是刺中,當真就能起效嗎?
在心中反復(fù)推演過后,他暗自搖了搖頭。
今夜太過兇險,若非安若素及時援手,自己恐是難有幸理。
他思量過后,也不由暗自反省,自己何時變得這般狂妄自大了?
念及此處,梁淵不由審視起自己的內(nèi)心。
自從依靠魔性斬殺了一位二境魔修后,便失去了應(yīng)有的敬畏之心,自以為能越境殺敵。
今夜以一敵眾,其中更有一位二境魔修,自己卻也并不擔憂,自認為有魔性護持,最不濟也可全身以退。
魔性,呵!
梁淵想到此處,不由自嘲一笑。
這本該是他萬分戒備之物,如今竟成了自己斗法時仗之翻盤的利器。
倚仗著魔性,在斗法之時抽敵血氣,影響對手心神,這等手段且不論正邪,僅其效果就著實令人沉迷。
而如今這類似的手段作用在自己身上,更險些致使自己殞命,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噬血一道,崔離!梁淵在心底銘刻下此人名諱。
雖險些被其所殺,他卻也有些感謝此人。
若非今夜經(jīng)歷,將自己打醒,也許自己仍將執(zhí)著于倚仗魔性對敵,長此以往,恐怕會因此墮入魔道,與其人為伍了。
梁淵望著天際明月,心中自問,倚仗外物,以下伐上,終歸是在行險,他之所求乃道途長遠,又怎可自陷險地呢?
他回過神,余光卻瞥見不遠處的太守府亮起了一點火光。
他凝目望去,只見一些士卒打開了地牢,正將囚禁其中的百姓救起。
看著此幕,他展顏一笑,心道,漫漫長夜,又有幾人不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