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進來的溫蒂抱著杰克掩上山門,快速將杰克平放在了吊床上,那輕柔仿佛面對著黃金。點起火燭,讓微弱愜意的光芒守護住心中焦灼的防線。
“該尋找水夜歌鳴的入口了,我心中已有方案——溫蒂?你怎么還板著臉???”
“可,可杰克他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前幾天他還神氣地向我炫耀他的新魔術(shù),這期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們得將他恢復原狀!”
“我已經(jīng)將他帶來了,那么有關(guān)杰克的要件都已經(jīng)完結(jié),你還有什么不滿?他該繼續(xù)當他的局外人,而不是一句你好便加入到我們!”
“水夜歌鳴的入口得靠他獲取所在地!”
“...”
溫蒂強烈的主觀意愿,就如一棟高聳入云的墻,立在了沐陽之間,沐陽不管說什么,他也會選擇性地聽不見,一切都以杰克為中心展開,沐陽更像一個沒有價值的配角。
“只有杰克才能找得到進入水夜歌鳴的辦法,只有他能成為我們的救世主,你也是同樣的想法吧?蘇恩?所以我們才千辛萬苦從壞女人手中解救他出來?!?p> 沐陽從溫蒂身上看到了狂熱信徒的身影,杰克到底有何魅力能將其魅惑成這副模樣,沐陽不得而知,也不感興趣,他們之間或許發(fā)生過許多感人的事情,說不定羈絆的樞紐如鐵墻般堅實無比,但這些因素對沐陽而言,全都屬于不可操縱的潛在危險因子,豈是他點點頭就能放過的。
“你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于他?”
“執(zhí)著?”
溫蒂一時間還沒法理解這詞的意思,歪著個頭,心思依舊留在吊床上。
“只有靠他的技術(shù),我們才能在帝王頭上動土,才有可能擊敗我們的總管?!?p> 原來如此。
沐陽腦中浮現(xiàn)出一種解讀:溫蒂的執(zhí)著均來自總管,總管為了保護這個巨嬰,不惜將溫蒂當肉豬養(yǎng)。而這種做法卻對當事人起了反效果,原本就自卑且不懂得思考的性格,再加上周圍不講道理的冷嘲熱諷,在只有電流聲集結(jié)的封閉環(huán)境下,或多或少也會滋生對造成這一局面始作俑者的仇恨,也就是小小的叛逆心。
“我們沒時間跟總管慪氣!?”
“不是慪氣,要是無法擊敗他,我們不可能抵達得了水夜歌鳴,我知道的,他會想盡一切卑鄙的方法,阻止我們,他會讓你受傷,讓我悲傷,如此可怕的未來,我不能視而不見啊?!?p> “...”
沐陽啞口無言,溫蒂在邏輯上已經(jīng)堵近了胡同,在恐慌的閉環(huán)里頭孤獨地徘徊著,無論沐陽是認真開導還是迷糊忽悠,一時半會都沒辦法讓溫蒂清醒過來,因為他并沒有將沐陽認定成‘天之聲’。
“你想讓杰克醒來?”
“當然!”
沐陽聽罷,將杰克從吊床上卸下,抗在肩上,這粗魯?shù)呐e動可把溫蒂嚇壞了。
“你,你輕點兒!”
“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嗎?你知道前因后果?”
溫蒂歪歪頭,表示不知。
“那就交給我吧,你就留在這里等我,別追過來,擦屁股的事頗為隱私?!?p> 說罷,沐陽立刻帶著杰克走出洞門,往食堂后方的員工休息時走去,將溫蒂一人留在洞穴之中。
來到休息室,環(huán)顧四周,整整齊齊擺放的桌椅散發(fā)著別致的引力,吸引著沐陽酸痛的雙腿,看似空曠,充滿了寂寥,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無論在客人里頭還是員工里頭,這個地方都是最沒有人氣的那一檔場所,也只有在賭場堵了個血本無歸,借錢借酒消愁的敗者,才會在這種地方逗留到天光。
沐陽抬抬頭,頭頂懸掛的白熾燈迸發(fā)著不輸外頭太陽的火光,這比在特樂依爾地表看到的太陽光要耀眼得多。
休息室里還有親切的吸煙房,自助醫(yī)護站,甚至連自助灌腸的器械都有。其他房間也看了個遍,最終走到了后門,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小空地,周圍沒有人,沐陽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杰克安置在墻邊,轉(zhuǎn)身回到休息室去。
過了兩分鐘左右,沐陽再次出現(xiàn)在后門,兩手塞得滿滿,一手扛在肩上,一手抱在腋下,左右兩張直長凳,輕松地走到了杰克面前,將兩長凳重重摔在地上,響聲將杰克驚醒,遂向沐陽投去渾濁的眼光。
溫蒂的輕聲細語柔聲溫情沒能將他的精神喚醒,無機質(zhì)的粗暴碰撞卻能讓他一驚一乍。
沐陽也沒管他,把兩張長3米的長凳橫著拼在一塊,一張長6余米的長凳出現(xiàn)在了兩人之間。
“坐?!便尻栞p聲道著,搶先跨坐在了長凳中央位置,然而杰克一頭霧水,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在腦中緩慢檢索眼前的男人究竟何人。
沐陽嘆了口氣:“我呀,雖善于給別人擦屁股,可一輪到自己,就怎么也提不起勁兒來,因為這是個沒有創(chuàng)造性的行為,而我更喜歡有陽光色彩的行程,你為何就不能像一塊垃圾場墻上的污垢,與垃圾場本身融為一體,清理與否都不礙事,反而還要事后跳出來妨礙我的前路呢?!?p> 沐陽突然說著意義不明的話,給杰克臉上的恍惚無神更添疑惑。
“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我的鼻子,你難道還沒想起來嗎?沒錯,那天對你來說一定是個不想醒來的噩夢,畢竟你引以為豪的牌技,在心愛之人眼前被摧毀得體無完膚——”
沐陽將杰克化為計劃中的一步棋的第一步,就是喚醒杰克心中的憤怒、仇恨與不甘,讓他亢奮起來,與沐陽再戰(zhàn)一回合,借此掃除他心中的自卑與不自信,他倒要好好見識一下,這個被同伴如此推薦的男人,又有什么能耐。
當時的神情,眼神,嘴角紋,那天裸露在面具之外的表情,完美重現(xiàn)在了沐陽臉上,還特地夸張了那一肚子壞水的笑容。渾身散發(fā)出獨一無二的氣場,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山一般穩(wěn)重,水一般靈動,風一般細膩,云一般陰晴,單純而又復雜,就是沐陽的本質(zhì)。
這股氛圍一出,杰克那要死要活的臉頓時活了過來,渾濁的眼神也變得清澈,清澈到能肉眼可見底部那無盡的怒火與恨意。
“你,你是那天的面具男???”
杰克跌跌撞撞地猛地一退,背后墻皮狠狠拍打在后背的悶重聲,足以反映出他此時內(nèi)心的頓挫感與自卑,負面情緒像病毒一般徹底支配了他的身體。
沐陽無奈地聳了聳肩:“別這樣嘛,我又不是什么惡鬼,你這樣我也會受打擊的。”“你來干什么?專門來嘲笑我的嗎?我還能在可憐些嗎??”杰克扶著石頭墻壁,面露兇光,汗流浹背。
“笑你?”沐陽沒勁地一笑:“真無聊,我有那時間還不如去海邊釣釣魚呢,趕緊過來坐,別浪費彼此時間了?!?p> “海邊?”
“快。”
杰克脆弱的精神很快就拜倒在沐陽臉上平靜的殺氣前,其厭煩程度不亞于準備將獵殺到的鹿帶回巢穴肢解保存,幻想著能好好度過寒冬的花豹,到洞口才發(fā)現(xiàn)食物都被禿鷲在后頭一點一點地給吃成白骨,即將爆發(fā)時的狀態(tài)。
只得壓抑著恐懼,杰克坐在了沐陽前面。
兩人跨坐在長凳上,沐陽坐在中間的位置,而杰克卻在凳端扭扭捏捏。
“坐近點兒,坐過來,這里不空著么??!便尻柵牧伺拿媲暗膮^(qū)域,這段空間就連一部飲水機都塞不下。
“你,你該不會忘了我們之間的仇了吧!要不是因為你,我的女神她也不會對我失望!離我而去?。∷院笠欢ú粫賮砜次伊?!這讓我以后怎么活?。 ?p> 帶著哭腔,他逐漸升溫的悲痛情感,在沐陽眼里卻是異??仗摗c尻柺挚隙?,那個女向?qū)c他大打出手絕不因為杰克,打從一開始那女人就對沐陽的背后露出了獠牙,沐陽出于自保才會反擊。總之杰克完全沒有道理記恨沐陽,一切都是誤會。
“趕緊的,接下來跟你探討的是對你有利的話,放心坐過來,不會害你。”
然而就算跟他說這都是假的,都是誤會,那女向?qū)Р]有對他失望,以后依舊會來看他,如此廉價的安危,杰克也不會聽得進去,那沐陽還不如直截了當?shù)?,與他再一次進行男人的對決。
杰克挪動屁股,像個蠕蟲一般婆婆媽媽地移動到沐陽指定的位置。
兩人伸直手臂便能觸碰到對方,這距離對杰克來說就是一種沉痛的煎熬,因為就憑自己瘦弱的身體,他不會傻到用拳頭來泄憤,但對眼前男人的恨意,又在不斷催發(fā)內(nèi)心的瘋狂,在他耳邊一次又一次拱火。
“很好,我來找你,不是為了嘲笑你,打擊你,是為了跟你致歉?!?p> “......?。俊?p> 杰克愣了5秒左右,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5秒內(nèi)他想了什么,甚至想用大笑,來確認自己的精神是否正常。
“之前由于我錯誤的行為,導致你受到了不必要的損害,我誠心與你致歉,而我也知道,光三言兩語與擠出來的尷尬笑容,是無法得到你的原諒的,所以嘛——”
沐陽突然向杰克彈射出了一道光影,極速飛躍這段小小的距離,杰克好不容易才反應(yīng)過來,用手掌心接住飛來之物,一看,是一張嶄新的大鬼牌,剛從沐陽手中新開的撲克之中離群。
“用撲克一決勝負吧,沒有任何手法,任何詭計,最單純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