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夏抬頭看了眼自家主子,完全沒有和心愛之人剛見面時的喜悅。
和前幾日在祠堂時相比雖是像靜水開始流動,可表面上輕微的波瀾不知暗里洶涌。
“國師府里面能人很多你勢必會發(fā)現(xiàn),不用小心翼翼的,我只讓你注意一個人的動靜。”
景夏沉思:“主子,國師的行蹤……”
趙修和拿起手上的筆,還未落筆墨跡已經(jīng)污染整張宣紙,“不,你每日替我送些東西給剛才的女人?!?p> 景夏驚訝:“夫人?”
趙修和“嗯”了一聲,直接換了張拜帖,筆鋒游走間卻有幾分鋒芒。
“讓景安去母親那里求一份今日去陳家賀壽的名單?!?p> 景夏應(yīng)下,正好趙修和停筆,將手里的拜帖遞過去:“大理寺卿謝府?!?p> 宋安時回到國師府的時候尹知渡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還沒回來,她在門口等了一會,留下兩塊石頭回了自己院子。
等尹知渡回來的時候看見門口的標(biāo)記找過去的時候,宋安時正點著燭火翻動著手上的竹簡,側(cè)臉在昏黃的燈光下映出別樣的鬼魅。
“夜會佳人,佳人怎么說?”
尹知渡放下自己的刀,終于在那么有一刻微微蜷下了自己的背:“不到兩日,白王名下的繡坊就會查出問題,承乾帝就是不在意,也有人吵得他焦頭爛額?!?p> 宋安時笑:“看來佳人對師兄很滿意?!?p> 說罷抬頭,黑色的眸子在燈光下竟和夜色一般冰涼:“不過這大周還真是,和篩子一樣,滿身窟窿?!?p> 尹知渡抬眼:“你以前從來都不會關(guān)注大周怎么樣,看來趙公子確實很有本事?!?p> 宋安時翻竹簡的手頓了頓,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
尹知渡問:“那這次高啟的事情呢?”
“你都插手了現(xiàn)在看著也不像想管的樣子?”
宋安時頭都不抬:“有人會管,我費什么心思?!?p> 說罷她像想到什么似的抬頭問:“你看那個世子的尸體了嗎?”
尹知渡點頭,宋安時皺眉:“如果是溺死,那還真是不好說定是自己失足掉進(jìn)去的,還是有人推了一把。”
尹知渡篤定:“被人殺死的。”
宋安時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那個孩子身上穿的是當(dāng)年百里國的羽綢,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見了。”
宋安時挑眉:“康國公府路子這么廣,給世子做衣服用得上這樣的布料?”
尹知渡嘲諷一笑:“當(dāng)時外面都傳言,百里一夜滅國是遭受了天罰,其實根本沒人知道那場仗之前,百里許多人已經(jīng)身中奇毒,甚至也沒有人知道大周、南澤和越麓曾經(jīng)帶人殺入城中,斬殺了無數(shù)英魂,只知道沖天異響,整個都城都變成了廢墟,剩余的百姓四處逃散,有家都不能回。”
“我曾經(jīng)去看過百里,都城的廢墟之下盡是白骨?!?p> 尹知渡一下子捏緊拳心,宋安時看了他一眼繼續(xù)道:“不過前一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師兄的故事之后又悄悄地去了一次,那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開始去了一些人,有的上了年紀(jì),有的被燒傷了臉,還有很多曾經(jīng)在大周不得志的人,百廢待興?!?p> 尹知渡慢慢松開拳頭,看向宋安時的眼睛里帶著紅色的水光。
宋安時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是那樣人神共憤的東西,專挑別人不愛聽的講。
今天所有人的情緒好像都受到了影響,尹知渡再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帶著幾分暗啞:“我沒想著能活著出去,陳策去了百里,如果我能活著出京城,這天下我勢必要爭上一爭;如果我不能活著,那曾經(jīng)因為我受到傷害的百里子民,也會被人好好帶著活下去。”
宋安時放下書簡:“我可是還要活著的,親眼看到帝星升起,想著倒也不錯?!?p> “對了,咱們剛才說哪了?”
尹知渡偏頭,躲過了他急促地心跳,是激動還是心動,尹知渡已經(jīng)不想去管。
“羽綢當(dāng)年只在百里皇宮可用,隨后被他們外帶了一些出來,僅為留存的幾匹世人也分不清楚,只當(dāng)是上好的綢緞,這種羽綢因質(zhì)地輕薄,但又想羽毛一樣冬暖夏涼而得名,恐怕康國公夫婦意外得到,只當(dāng)是好料子給孩子做了衣裳?!?p> “不過這種料子也有個不好的地方,極易起皺,而且即使入水也不會重新平整。故而是個奢侈物?!?p> 宋安時瞇眼想了想:“我突然想起來,康國公世子上身許多出都是褶皺?!?p> “一個國公家的孩子前來赴宴,就算再怎么玩鬧,也不至于會如此吧。”
尹知渡點頭:“有人挾持過他,且眼睜睜地看著他死了?!?p> 宋安時聞言點頭,卻突然來了句:“那個料子你還有嗎?”
尹知渡:……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許是看懂了尹知渡的目光,宋安時理直氣壯地聳肩:“我衣服有些舊了,國師府總是這一種料子一樣花色,穿著令人心煩?!?p> 尹知渡:……“有的?!?p> 宋安時笑:……“謝謝師兄?!?p> 尹知渡面無表情,連剛才情緒的外露都覺得自己特別傻,好像自己面前坐著的是瞎子一樣。
宋安時絲毫不在意,她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上的銅錢問:“你覺得他會猜得到嗎?”
尹知渡當(dāng)然知道宋安時再問什么,他想了想道:“單論學(xué)識,我并未見過有博聞強(qiáng)記如趙公子者,這羽綢或許別人不知道,但他應(yīng)該聽說過,但若是要想到這一遭,恐怕還需要許久,排除掉他腦袋里那些所有的干涉項。”
“而且,他不一定見過,能一眼認(rèn)出來的,必定是對這種料子極為熟悉的人,能認(rèn)出來,知道它的特別之處。”
宋安時恍然大悟:“這樣啊。”
她翻了翻桌子上,上面許多紙已經(jīng)被她畫的不成樣子,尹知渡一眼望過去,能看懂的并不是很多。
“你要找什么?”
“找張紙約朋友出去賞……額,賞梅?!?p> 宋安時這些年因為吳春秋有意的打壓,并不與任何人親近,現(xiàn)在她哪來的朋友,不過尹知渡聽到這句話突然想到一件事,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宋安時唰唰唰提筆就寫完了,寫完大步走出房門就開始嚷嚷:“相鼠,相鼠?!?p> 過了一會,一個身穿道袍的小孩子蹬蹬蹬跑過來,冬天穿的不薄,看著像個雪白的糯米團(tuán)子。
“怎么了。”
宋安時蹲下身和相鼠平齊,使勁揉了揉相鼠的小臉蛋才把信笑瞇瞇地交給他道:“安排人幫師姐送封信唄。”
相鼠瞪大眼睛:“現(xiàn)在嗎?路上有宵禁?!?p> 宋安時篤定:“咱們國師府想過宵禁肯定沒有問題的吧?”
相鼠摸了摸腦袋,還是覺得不太好問:“不能明日嗎?”
宋安時一幅很著急的樣子:“明日就來不及了。”
說罷輕輕拉了拉相鼠的袖子,相鼠朝后退,剛才不防被這個人惡劣的捏了臉,現(xiàn)在一定不能和她男女糾纏。
轉(zhuǎn)身就跑:“你等著,我去送信?!?p> 宋安時站起身,“欸,你還沒問我送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