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德心中一沉，僵硬地順著他的視線移向衣柜半開的一條小縫。
由于怕光引人，開了節(jié)能的白燈，加上他的站位正好阻隔光照，陰影下模模糊糊，可即便這樣，從縫隙中自然垂下的一只血手仍然扎眼。
手掌如同剝掉一層皮，鮮血淋漓。
陳有德保持著鎮(zhèn)定，一動不動，直到確認這是具尸體，沒有任何威脅才松了口氣。
“大勇，過來幫忙?！标愑械码p手扒著柜門，招呼了一聲。
黃大勇恐懼尸體，尤其這種只露一角的，但兄弟叫了，上刀山他也會硬著頭皮爬。
陳有德在瓷磚地板鋪上一些衣物，接著二人一起用力拽，終于打開了柜門。
咚——
尸體倒在衣物堆發(fā)出悶響。
依照先前推測，黃大勇腦海中認定這具尸體是那個逃生的女人，被兇手追上，殘忍殺害……
而當(dāng)他從柜門后探出頭，看清尸體的臉時，仿佛一道雷在他腦中炸開。
“這，這是！父親??？”
他有姐夫的身份，雖然能關(guān)聯(lián)起來的記憶點不多，但人臉還是有印象的，一眼便認出尸體身份。
“別入戲太深?！?p> 提醒一句后，陳有德蹲下身，強忍不適，仔細觀察尸體。
死者是男性，上半身和雙手被血染紅，膚色還正常，應(yīng)該才死不久。
致命傷，在背面頸部……
“他這，這是被人從背后，拿刀砍的吧？”
黃大勇縮回脖子，感覺背后涼颼颼的，好像誰會給他也來上一刀。
陳有德不是專業(yè)研究尸體的，這具尸體能帶給他的信息只有：被偷襲，一擊沒有斃命，又被補上好幾刀。
手法和先前的碎尸不一樣，看不出明顯動機。
但有一點，陳有德能斷言，兇手是死者信任的人。
臥室出血量這么大，肯定是殺人現(xiàn)場，能進入臥室，關(guān)門，從背后偷襲，除了熟人，沒有其它解釋。
這一發(fā)現(xiàn)很關(guān)鍵，從入室搶劫，轉(zhuǎn)為家庭慘劇，兇手的范圍可以鎖定在剩下三人中。
母親，姐姐……以及躲藏起來的妹妹。
黃大勇也是想到這點，摸著下巴一臉認真的分析道：“兇手應(yīng)該是母親。”
“為什么？”
陳有德起身打開旁邊的柜門，里面松散掛著各式服裝，一眼便能掃個大致。
黃大勇想了想，蹦出兩個字：“直覺。”
聞言，陳有德翻衣兜的手一滯。
剛要懟回去，他轉(zhuǎn)念一想，黃大勇有姐夫身份，姐姐什么樣他潛意識里比自己清楚，就像方才黃大勇說妹妹是兇手時，自己本能的瞪了他一眼……
現(xiàn)在妹妹躲起來，母親就是第一嫌疑人。
這么想，似乎沒毛病。
但還是要懟回去：“你之前不還直覺妹妹是兇手？”
黃大勇被噎了一下，撇撇嘴，沒再接話。
搜索完衣柜，除了這具尸體外，沒發(fā)現(xiàn)其它能證明兇手身份的線索。
追求者的身份在這間屋子也失去了作用，未勾起一絲記憶波瀾。
目光投向地上的尸體，陳有德思忖片刻，旋即打開手機，點上無面者。
果然，父親二字展開在右側(cè)。
“但愿能帶來新線索吧……”
【身份轉(zhuǎn)換成功】
【請牢記以下3點：
1：尸體不能被扮演對象發(fā)現(xiàn)。
2：要貼合身份習(xí)慣，舉止。
3：為自己的出現(xiàn)與行動做出合理解釋?！?p> 盯著屏幕浮出的幾條注意事項，陳有德面露古怪，替換追求者身份時，可沒彈出這項。
很快，他明白了。
新人進入游戲，一些操作需要介紹，如果在開頭一股腦丟出來，沒有誰能全部記住，引導(dǎo)只有當(dāng)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
也就是說……扮演要開始了。
放下手機，陳有德側(cè)身看向臥室。
替換父親身份后，臥室既熟悉又陌生的那種疏離感漸漸褪去，眼中的一切事物，仿佛印在腦中，不用翻就知道都存放著什么。
這種感覺很奇妙。
走到床頭柜前，陳有德拉開第二個抽屜，從中取出一個黑色本子，隨便翻閱幾頁后扔到床上，抬起手指示意黃大勇看。
“有新發(fā)現(xiàn)？”
黃大勇兩步過去拿起黑本。書皮翻起，側(cè)面油黃，看樣子用了很久。
打開黑本，一頁頁翻看，黃大勇的表情逐漸從疑惑轉(zhuǎn)為驚訝。
“支出怎么這么多？”
這是賬本，按日統(tǒng)計，前半段多是日常支出，單月最高花銷不超過五千，而在某一頁，單日支出高達一萬。
再往后幾頁，更是離譜，三萬，六萬，成倍翻升。
算算日期，高額支出長達六年之久。
“是妹妹患了重病，治療的支出。”陳有德蹲身掏著垃圾桶，回答。
聞言黃大勇又把黑本從頭到尾翻了一遍，逐字逐句的看，卻也沒從字里行間發(fā)現(xiàn)有任何一條關(guān)于出患病的信息。
“他是怎么知道的？”
黃大勇張了張嘴，想問，但看陳有德在扒垃圾桶，又把疑問咽了回去。
垃圾散落一地，直到翻了個底朝天，陳有德這才挺直腰板。
“看看這個。”陳有德隨手扔了一把碎片到床上。
黃大勇看了看大小各異的碎片，捏起一片較大的放到眼前。
碎片是陶瓷材質(zhì)，外部有紅色花紋，最有特征的是碎片外部凸出一節(jié)，像是斷掉的把手。
這次他沒有妄下斷案，而是細細琢磨一番，才得出結(jié)論：“這是個水杯吧?！?p> “嗯?！?p> 陳有德指著柜上幾處凹陷，繼續(xù)道：“父母因為妹妹治療費的事爭吵過很多次，甚至到了動手的地步?！?p> 黃大勇一聽有沖突線索，立馬來了精神，“一個支持治療一個決定放棄？”
轉(zhuǎn)回目光，陳有德驚奇地看著黃大勇，看得后者都有點不自信了，“我，我說錯什么了嗎？”
“不，你說的對?！?p> 陳有德移開視線，接著道：“父親的收入不多，要養(yǎng)活一大家人，還要給妹妹做治療，高額的費用快要把這個家吃空，時間長了，他必須去借錢才能維持生活，所以……”
“所以父親決定放棄妹妹？”黃大勇接話。
陳有德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點頭。
他拿起黑本，向后翻頁，“母親對這件事極力反對，然而她的反對并沒有效果……”
某頁，他的手指停住，然后將黑本遞給黃大勇，“在某一日，妹妹斷了治療?！?p> 黃大勇低頭看著黑本上的記賬，又往后翻了一頁，果如他所說，后面的支出直線下降。
“妹妹被從醫(yī)院帶回家，病情越來越嚴重，追求者也提出了分手，疼愛妹妹的母親一氣之下……”
“有德，我提出個問題。”黃大勇打斷陳有德的推理。
陳有德看向他，“你說?！?p> 黃大勇盯著黑本點出心中疑問：“假如，我是說假如啊，為什么不是妹妹被治好了呢？”
接著他看向床上碎杯，“還有碎了個杯子，衣柜上有坑，就說明他們吵架動手有點牽強吧……”
陳有德：……
黃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