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賢平敏銳的經(jīng)濟頭腦,孟仙芝鉆了管理上的漏洞,二者碰撞出火花來,他倆一起開拓了第二職業(yè)。起初他們倆還有點收斂,后來利益驅(qū)使,明晃晃的票子誰也不嫌燙手,沒有碎煤就把整塊炭敲成碎渣子,水不夠喝,那就燒個七八成熱,學(xué)生飲用后陸續(xù)出現(xiàn)拉肚子現(xiàn)象,沒人會懷疑到孟仙芝頭上來,后勤處不考慮水的問題,幾乎歸咎于自身腸胃問題。仙芝和賢平他倆像一條繩的螞蚱,死死地捆綁在一起,稍有風(fēng)吹草動二人就不知所措,念阿彌陀佛祈求佛祖保佑。候賢平憑借孟仙芝工作便利,讓他有了經(jīng)濟上的收益,孟仙芝何嘗又不是呢?她為了自己能多賣些煤炭,少燒水甚至燒半熱水供應(yīng),干起昧良心的事來,二人越走越遠,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裝滿柿子醬的輸液瓶在“紅場”的小灶上一排排的整齊擺放,農(nóng)村才有的玩意咋也在鎮(zhèn)上出現(xiàn),尤其在這么大的食堂里出現(xiàn)真不可思議,不由讓人想起過往歲月里一幀幀的畫面。輸液瓶是醫(yī)院里再普通不過的物件了,但對于普通家庭而言這是托關(guān)系、找門路才能得到。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月,冬天想喝一頓柿子雞蛋湯可不容易,為了能把秋收的柿子留下,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想著弄上幾個輸液瓶,瓶蓋是橡膠的密封的結(jié)實,把熬好的柿子醬灌到瓶子里長久保鮮。時光在流逝中抒寫著自己,有些東西悄然從我們的生活中淡出,窗臺上裝滿西紅柿醬的輸液瓶子,客廳角落里蒙著苫布的縫紉機,院子里斜放在臉盆中的搓板,這些都漸漸離我們遠去,給我們留下了無盡的思念和惆悵。
“紅場”上的大灶和小灶是分開的,小灶專供老師用餐,那里的飯菜不輕易給學(xué)生售賣,除非剩個湯湯水水了才賣給學(xué)生。聽說“十三小子”和小灶的大廚關(guān)心不錯,大廚炒菜時都會額外的給他們準備幾份,于是他們隨到隨買不用排隊。規(guī)則是給普通大眾定的,在這樣一個小圈子里竟然還存在親近遠疏的潛規(guī)則。大灶的煙火氣最旺,一人多高四下泄氣的饅頭籠屜,鐵鍬改制的炒菜鏟,丁零當(dāng)啷的鍋碗瓢盆交響曲,橫沖直撞的嗡嗡嗡的蒼蠅親吻著廚房里每一個家什,菜里、湯里、饃里都有它們的尸體,一幕幕場景在“紅場”上訴說著喜怒哀樂的故事?;锓康恼T總是大門緊閉,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禁止入內(nèi)四個大字,除了搬運煤塊及碎煤灰以外一般不對外開放。外邊的人可以通過聲音判斷里面勞作的場面,風(fēng)箱呼呼地吹著,爐膛里的火苗被煙囪抽的旋圈傾斜了四十五度角,紅色的火舌顫抖著,鍋底也被燒的通紅,鍋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房頂上的蒸汽云霧繚繞宛如仙境,一幫光著膀子的男人“沐浴”其中,丁大壯拿著鐵鍬正在翻炒,脖子里纏著一個白色毛巾,與其說是白色不如說混著汗液、油漬的灰色了。爐膛燒的旺,大壯翻炒的緊,否則容易糊鍋。丁大壯以前的廚藝不一般,那可是跟著師傅實打?qū)嵉木毘鰜淼?,自從來了學(xué)校后受一些二把刀的影響,隨便糊弄吧唧一下也是一頓飯,慢慢地他也學(xué)會了偷奸?;?,就連放個調(diào)料都胡亂的按把抓,花椒放的多了,嘴麻的咽不下去,鹽放的少了,一點屁味沒有,大廚也在走下坡路,可是少了之前在村子里做飯的精細。
不知李美香跟著他咋過生活的,大壯在食堂已經(jīng)夠忙活的了,他也不愿意再二次起灶,就讓美香跟著他吃食堂大鍋飯解決溫飽,飯菜質(zhì)量就更不用提了。美香不會主動給大壯要好吃的好喝的,走到那里她跟在那里,只要一眼看不到大壯,就會在廚房后院的宿舍區(qū)里高聲大叫,直著不會拐彎的腔調(diào)大壯、大壯的喊個沒完,直到大壯身影出現(xiàn)才會止住。美香不會打扮自己,洗臉穿衣都要靠大壯伺候。大壯是掂勺的,他沒有大太監(jiān)李蓮英一把梳子混遍后宮的本領(lǐng),做不了女人梳洗打扮的細化活,能做的就是讓美香吃飽穿暖,穿戴更不講究,只要美香不光著身子亂跑他就心滿意足了。雖然這樣,李美香被大壯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從剛嫁過來的黝黑瘦小到如今的白嫩富態(tài),都是丁大壯寵著、慣著、嬌著,哪怕菜里有一塊瘦肉丁他都會給美香留著。
美香的神經(jīng)時而好、時而壞,靠吃鎮(zhèn)定藥維持。起初剛來大壯家那會,見人也打招呼,對熟悉的人還能說上點客套話,后來因為被院子里的狗追著咬了幾次驚嚇著了,精神變得恍惚不定,害怕出門、害怕黑夜,尤其是害怕院子里的那條黃狗。說來也巧那條狗從不咬人,見了廚師們搖頭晃腦擺尾巴,唯獨見了美香撲上去就撕扯?;蛟S是廚子們把剩湯剩菜緊著喂給它吃,它已經(jīng)把他們當(dāng)成“衣食父母”了,根本沒有咬主人的道理。有時這條黃狗嘴吃饞了,菜湯里沒有點骨頭它看都不看一眼,硬等著吃一下頓。黃狗吃的臀肥腰壯,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公狗也有自己的春天。
美香是個生人,又是個女人,她有事沒事就愛拿個小樹枝挑逗這條黃狗,一來二去黃狗從美香身上聞到不同的味道,趁著美香不注意就跳到她的背上。美香那見過這陣勢嚇的嗷嗷直叫,手里的樹枝也仍到一邊,嘴里不住氣地喊著救命啊。她跑的緊,黃狗跟的兇,還不斷的發(fā)出狂吠。大壯聽到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匆忙從宿舍躥了出來,看到黃狗正猛追著美香撕咬,丁大壯厲聲怒吼,黃狗一下子被震懾住了,美香瞬間跑到大壯的身后蹲下抱住大腿,就如同嚇破膽的小孩一般,歪著頭看著窮兇極惡的黃狗。黃狗站在那里抬頭看著大壯,黃狗又開始搖頭擺尾起來,前腿伸直屁股高高翹起,給大壯鞠了一躬,狗見了主人哪有不恭敬的道理。
大壯氣急敗壞的罵著這條公狗,撿起樹枝就狠抽了一下,吱哇吱哇的叫著跑開了。大壯仍不解恨,繼續(xù)罵著不長記性的東西,給你好生照顧反而咬起主人來了,大壯罵罵咧咧的領(lǐng)著美香回宿舍去了。美香說不清楚到底是她招惹了黃狗還是黃狗思春攻擊了她,狗也是能分清公母的,后勤那么多廚師也沒被攻擊過,反而攻擊一個腦子不精明的女人。黃狗被一根長長的細繩拴在院子里,有時它自己掙脫項圈在院子里游蕩,大門緊閉著,它無法自由出入,它自小到大一直在這個院子里,就連它的同類都沒有見過啥模樣。黃狗憋的沒有個發(fā)泄之處,反而打起宿舍區(qū)唯一一個女人的主意來了,真是找著欠揍。美香捂著肚子說是肚疼,如果流了產(chǎn)肯定和它沒完。大壯晚飯做的也沒心思,一條狗還要過來欺負他的媳婦,這算什么道理,讓外人說起來簡直就是個笑話,他越想越窩火,心里早已盤算好如何收拾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