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利用

　　不費吹灰之力，就滅了燕國，秦王要說心里不高興，那是假的。

　　可是高興之后，滅燕帶來的問題，也擺上秦王案頭。

　　國境線增加，與北地胡人接壤的地盤進一步增多，需要派往鎮(zhèn)守的軍隊和消耗與日俱增。

　　所以在扶蘇遇刺的消息，傳入咸陽，嬴政當(dāng)時做出對齊國發(fā)動戰(zhàn)爭的目的，其實跟之前對燕作戰(zhàn)一樣，都并非是要滅掉對方的意思。

　　嬴政的心思從來都是一樣的，他只是想要好處，在提升國力，準(zhǔn)備充分后，再行滅國之戰(zhàn)，他這種戰(zhàn)略意圖，其實并沒有錯。

　　后世的米國就是這樣，通過在一戰(zhàn)和二戰(zhàn)中，買賣軍火，直接參戰(zhàn)，最后謀得大量賠款補充國力，一躍成為世界超級大國，緣由就在這里。

　　可是秦王漏算了一點，就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這么生猛。

　　他根本沒想到，擎蒼居然真的做到了，在那樣劣勢的情況下，帶領(lǐng)著疲憊之兵前往齊國，面對以逸待勞，數(shù)倍于自己的齊軍，居然一戰(zhàn)而勝。

　　連滅兩國，如今只剩下魏楚兩國，那還等什么呢？留著它們過年嗎？

　　嬴政之所以現(xiàn)在舉行朝會，就是要防患于未然，把一些事情做到前面去。

　　他很清楚，齊國盡管被滅，但是齊國殘余勢力肯定把擎蒼已經(jīng)給拖住。

　　齊國是儒家發(fā)源地，稷下學(xué)宮，小圣賢莊，毒害自己長子扶蘇的那幫腐儒的故土，可不是那么好處置的。

　　可嬴政壓根沒想到，擎蒼已經(jīng)把他想做卻不太敢做的事情，直接全做了。

　　此時的齊國境內(nèi)，尸橫遍野，而造成這一切的根源，就是公子擎蒼。

　　擎蒼自己現(xiàn)在都不得不承認，齊國的反抗勢力，真的是太頑強了。

　　也是這幫人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對外來勢力的侵擾，有著相當(dāng)強烈的抵觸情緒。

　　對于這樣的抵抗，擎蒼沒有想過要安撫或者招撫，直接下令全殺了。

　　所以他在小圣賢莊敢大開殺戒，就是基于這個觀點，只不過可惜的是，他沒找到能夠?qū)髯拥热讼率值慕杩凇?p>　　盡管擎蒼非常想剁了荀子和顏路等人，可一個是因為扶蘇，另外荀子等人并無大錯，無故將其殺死，除了給秦國和自己惹來非議，引起天下人置喙外，沒有半點好處。

　　沒好處的事情，擎蒼是不會干的，哪怕明知道這幫人日后會成為反秦中堅力量，此刻擎蒼也只能放過他們。

　　在小圣賢莊內(nèi)所殺之人，沒有一個是儒家弟子，但是躲藏在小圣賢莊的齊國余孽，包括齊太子在內(nèi)近千人，都被屠戮一空。

　　等到擎蒼帶兵離開，整個小圣賢莊內(nèi)，充斥著血腥味道，但荀子卻看起來，并沒有太多觸動，甚至都沒有憤怒。

　　“顏路，帶人把這里收拾干凈了，把他們都埋在一起吧?！?p>　　誰都不知道，荀子此刻攏在袖子里面的手，攥緊了拳頭，他的憤怒，都在這里。

　　但是荀子知道，自己不能動怒，甚至不敢動怒，否則小圣賢莊就完了，儒家沒有自己的領(lǐng)導(dǎo)，距離灰飛煙滅，也遠不了。

　　“夫子，都是弟子的錯，弟子……”扶蘇沖荀子深深躬身，一臉慚愧、憤怒和無奈的表情。

　　今日之事，他知道自己跟儒家之間的關(guān)系，怕是會留下深深一道裂痕。

　　即便造成這一切的，并非是他自己，可他秦國長公子的身份，以及他因為在齊國所發(fā)生的事情，給齊國帶來的災(zāi)難，會被天下人傳播成無數(shù)的版本。

　　明明造成這一切的根源，是自己的父王，還有自己哪個該死的弟弟擎蒼。

　　分明他們才是劊子手，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只想做個好人，成為儒家當(dāng)中，如孔圣人一般的存在，可是現(xiàn)在這樣，他還有哪個機會嗎？扶蘇心中升起意思迷惘。

　　“扶蘇，你是個好孩子，今日之事，老夫深知，與你無關(guān)，但是秦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币馔獾?，荀子等顏路等人離開，屋子里只剩他二人，才沖扶蘇說出這樣一番話。

　　“夫子！”扶蘇意外抬頭，一臉欣喜，但旋即又變得落寞，“可是扶蘇現(xiàn)在，怕是什么都做不了，我父王和弟弟他們……”

　　“暴力工具，必須掌控在合適的人手上，才能發(fā)揮出它應(yīng)有的效應(yīng)?！?p>　　荀子目光淡然看著扶蘇，“秦國的暴力工具就是軍隊，軍隊現(xiàn)在掌握在你父王和弟弟手上，所以秦國會被稱之為暴秦，但要是軍隊在你手上掌控，今日就絕不會是眼前的結(jié)果！”

　　荀子的話，讓扶蘇眼前一亮，可是旋即他眼神變得黯淡。

　　他從未想過要從軍，而且他的父王和弟弟，也不會希望他進入軍隊中。

　　荀子見狀，忍不住嘆息道：“凡事只怕有心人，你的擔(dān)心我能理解，并非讓你現(xiàn)在就掌控秦國軍隊，而是徐徐圖之?！?p>　　“你去北方吧，秦滅燕趙之地，將直面北地胡人鐵蹄，秦國如今需要人治理和防御跟胡人接壤的邊境，否則何至于在中山陳兵那么久，為的是防備誰呢？”

　　扶蘇眼眶放大，心跳如擂鼓，荀子的話給他打開了另外一扇門。

　　正如荀子所言，嬴政在中山放那么多軍隊，就是為了防備北地胡人。

　　可問題是，就算扶蘇想要進去，也需要時間，而且不是他進入軍隊，就能夠馬上掌控得了，畢竟現(xiàn)在燕趙之地的軍隊，都掌控在王翦之子王賁手上。

　　而王賁和他父親一樣，只忠于秦國，忠于秦王，不會在任何一個公子中選擇站隊。

　　這一點，蒙家如是，王家亦如是，扶蘇不敢肯定自己過去，就能打開局面。

　　“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你如今既然已經(jīng)想通，那就放手去做，如此一來，他日奪嫡，你也能多幾分勝算。”

　　荀子今日第一次，將奪嫡這兩個字，直接說了出來，扶蘇心頭再一次被觸動。

　　沒錯，夫子說的沒錯，自己早就該如此，若是早點如此，也不至于今日這么被動。

　　秦國畢竟是以軍功說話的地方，想坐在任何一個位置上，沒有相匹配的軍功是不可能的。

　　若是自己早日想明白，以北地胡人作為自己的磨刀石，鍛煉軍功，秦國儲君之位，怕早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何至于現(xiàn)在……

　　不過如今也來得及，只要做出轉(zhuǎn)變，一切都來得及！

　　扶蘇再度朝荀子恭敬施禮：“扶蘇多謝夫子教誨，他日若能登上王座，必不負夫子今日所托！”

　　荀子緩緩頷首，但他內(nèi)心里對扶蘇其實并不看好，只不過這顆棋子，還是值得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