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殿內(nèi),聽著女史的問話,教中之人無不變色。
論起實力來,魔界十族,除了一直被打壓的地魔族,其余九族皆有數(shù)位飛仙境長老,若是以往人族那些老祖宗沒有復(fù)蘇之時,即便是排名第九的白骨族也可以輕易稱霸整個人間。如今人間的桎梏雖然解開,許多人修為都大有長進(jìn),但整體實力仍是遠(yuǎn)不如魔族,紫微宮和太一教聯(lián)手仍被無首族打得大敗就是最好的證明。各大教派的祖師雖然都一一蘇醒,實力比起魔界九位族長來也是毫不遜色,但畢竟只有那么幾位,單憑現(xiàn)在人間的力量,想要勝過魔族,若非圣尊親自出手,便唯有聯(lián)合仙族,但仙族至今卻遲遲沒有動靜,豈不是抱定了坐山觀虎斗的心態(tài)?
即便是上古時期,若非仙族由玄女娘娘帶頭出手相助,那場仙魔之戰(zhàn)也不可能輕易得勝,如今人族勢弱,仙族那些真正的隱世高手反倒不予相助,莫非當(dāng)年上古仙界破碎之事,真如傳言一般,是圣尊負(fù)了仙后,是以仙族至今仍耿耿于懷?
天籥見眾人神色變化,浮想聯(lián)翩,不禁輕輕咳嗽一聲,道:“諸位,上古往事,如今就不要再提了。玄陵的提議很好,州府之中本就設(shè)有大量法陣,比起我們五道教也不會差太多,屆時再聯(lián)合凈明宗之力,想來還是能夠與魔族周旋一二的。”
眾人聽天璇這般說,知道了她的意思,也就不再爭論,盡皆點頭稱是,又商議了一番,隨后便各自退下準(zhǔn)備前往北蒼郡。
水府走下明心殿后,卻聽得身后有人喊他,“師叔可否稍等片刻?”
水府轉(zhuǎn)身,見是晏玄陵,有些詫異。
晏玄陵上前躬身道:“先前在殿上頂撞了師叔,還望師叔恕罪?!?p> 水府愣了一下,負(fù)手笑道:“本就是商討對策,若是大家意見一致,還商討什么?放心吧,我也不是司命那般氣量狹小之人,些許小事,不必在意?!?p> 說著又拍了拍晏玄陵的肩膀,忽然感慨道:“與魔族交戰(zhàn),你不怕死嗎?”
晏玄陵微微一怔,隨即道:“當(dāng)然怕。不過……弟子若是逃了,只怕終生有愧?!?p> 水府哈哈笑道:“你是但求問心無愧啊。好,哈哈,好一個問心無愧?!?p> 說罷,轉(zhuǎn)身走下明心殿,揚長而去,看得晏玄陵愣了許久。
“師兄,聽說……聽說我們要打魔族?”
就在此時,一名女弟子匆匆趕到晏玄陵身旁,晏玄陵見到她不禁笑了起來,來人正是花含露。
“當(dāng)然要打?!标绦陥远ǖ卣f道。
“可……”花含露話語有幾分遲疑,最終幽幽一嘆,“好吧?!?p> 晏玄陵有些奇怪,“師妹你這是有什么心事?”
花含露有幾分惆悵地抬頭望著明心殿,“天籥師叔當(dāng)上掌教后,我原以為五道教會一點點好起來,只要努力,就能……可沒想到,魔族來得這么快?!?p> 晏玄陵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別怕,我們會贏的?!?p> “好……我相信師兄一定能平安回來。”花含露也跟著笑了一下,可眼里是掩蓋不了的擔(dān)憂,她似乎有種預(yù)感,這一次對抗魔族……
北國,扎羅雪山,神殿中。
北落星君憂心忡忡地望著前方的女子,道:“教主,歸墟涌出的魔族大軍從扶高國一路殺來,如今扶高已是淪陷,臺沃省的赫葉氏根本抵擋不住,鎮(zhèn)守邊境的軍隊和教眾已是全軍覆沒,我們不如……?!?p> “不如什么?”月曦負(fù)手看著墻上高高掛起的北國地圖,神色并無一絲波瀾。
“不如……不如放魔族過去吧?!北甭溥t疑道,見月曦沒什么反應(yīng),又繼續(xù)說道:“魔族大軍的目標(biāo)很明確,就是朝著中天皇州而去。天府和中天素來不睦,為什么要替中天抵擋如此強(qiáng)大的魔族軍隊?我看魔族此時是為復(fù)仇而來,上古時期圣尊、帝君將魔族趕出人間,魔族懷恨在心這才掀起這場戰(zhàn)爭,我們與魔族并無深仇大恨,何故要苦苦讓前線將士們送命?惹怒了魔族,北國危矣啊?!?p> 月曦平靜地看著北國地圖,過了片刻,問道:“還有何要說的?”
北落星君一怔,不知該說什么了,只得道:“還望教主三思啊?!?p> 月曦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北落,“北落,你身為輔國之師,難道真不明白唇亡齒寒之理?”
北落道:“有圣尊與帝君主掌中天,勝負(fù)未可知也,又怎能說亡?”
月曦道:“好,縱然你說得在理,可偌大一個北國,豈能任由魔族來去?歸墟乃是汪洋大海,魔族攻占扶高國后,即便只是借道北國攻打中天,一旦兵敗,還師北上,豈不是仍要侵入北國?”
北落道:“屆時魔族兵敗,士氣衰微,未嘗不可一戰(zhàn)。”
月曦默然不語,只是緊盯著北落。
北落也抬起頭來,直視著月曦。
良久之后,月曦輕嘆一聲,揮了揮手。
“你下去吧?!?p> 北落站著不動。
“還有什么要說么?”月曦又問道。
北落道:“沒有了?!?p> 說罷,轉(zhuǎn)身出了神殿,只見九斿星君正站在那里等他。
“結(jié)果怎么樣?”九斿見了北落,當(dāng)即問道。
北落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發(fā)動教眾騷擾魔族后方,但是不要和魔族正面交鋒?!?p> 九斿挑了挑眉毛,“那教主?”
“教主自然要坐守神殿?!北甭浜敛贿t疑地說道。
九斿見此也是松了口氣,笑了起來。
歸墟是最早開辟的魔界通道,當(dāng)中妖魔不計其數(shù),亦是所有魔族大軍中勢力最大的一支,天府一眾星君自然不想與之交鋒,但是前提是要得到月曦的同意,或者說是默許。就像南國和圣國一樣,面對魔族,北國也很難升起抗衡的想法,但終究做不到投敵,只得做些表面功夫給天下人看看。
如今明眼人也都看出來了,魔族雖然派出了五路大軍入侵人間,但并不是見人就殺,濫殺無辜的事自然是有的,但魔族的主要目的不是殺人,而是進(jìn)軍中天,打上紫微峰,對帝君和帝君身后的圣尊宣戰(zhàn)!
所以,就目前來說,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只要給魔族大軍讓出一條路來,北國并不會有什么損失。至于最終誰勝誰敗,那個時候再見機(jī)行事,總比現(xiàn)在去送死要強(qiáng)。而且說到底,帝君和圣尊用星辰母盤禁錮人間八千年,甚至掠奪走了整個人間大部分的氣運,讓人間八千年來每況愈下,再無飛仙之人,如今的局面,帝君和圣尊本身也要負(fù)很大一部分責(zé)任。
而在禹州,浴日谷中,真陽府府主玉井星官看著手中的求援信,神色相當(dāng)遲疑。
這封信,來自道一門,是道一門掌教六甲親筆所書。
禹州地處極西,并無魔患,而神州只有道一門可以抵御魔族大軍,如今魔族大軍列陣東門關(guān)外,道一門已是岌岌可危。
道一門和真陽府乃是紫微宮外的天下兩大道門,這些年來一直在競爭天下第二之名,但是彼此也算因此結(jié)緣,六甲和玉井的交情便頗為不錯,面對求援,真陽府祖師真陽仙君先前已經(jīng)帶著一部分教內(nèi)弟子前往神州,但六甲卻是要求真陽府傾力相助,不禁讓玉井有些為難。
說實話,玉井不是很想去打這樣一場戰(zhàn)斗。星辰母盤之事,也著實讓天下修道者有些傷心了。
母盤碎裂后天地的變化所有修道之人都能感受到,仿佛塵封的枷鎖一下子打開了,這才明白之前修煉的過程是多么痛苦,多么折磨,沒有氣運之人一輩子都別想晉升二等星官,而一等星官更是天命,對大多數(shù)修道者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可如今還有這些桎梏嗎?沒有!只要真氣足夠強(qiáng),即便是三等星官也有沖擊星君的可能。當(dāng)然,這個星君已經(jīng)不能如以往那般調(diào)動星辰之力了,但是實力的提升是真實存在的,只要努力修煉,就有變強(qiáng)的希望,哪怕再慢也是希望,總比以往努力一輩子卻卡在瓶頸毫無寸進(jìn)要好了太多。
玉井在思考這些,天下大多數(shù)修道者都在思考這些。一方面是強(qiáng)大到幾乎不可戰(zhàn)勝的魔族,另一方面是星辰母盤整整八千年的謊言,在這種情況下,又有多少人愿意去抵抗魔族?當(dāng)然,對抗魔族的人一定還是有的,但搖擺不定的人也在不斷增加。
猶豫遲疑半晌,玉井嘆了口氣,還是決定派出真陽府的弟子支援道一門,但自己卻不打算去神州了。
他甚至不想抵御魔族,哪怕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但是他卻想看看,圣尊到底打算怎么應(yīng)對這一切,難道真的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靜靜等著魔族打上門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