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咱家不值
唐澤逸面色動容了幾分,緩下那股子傲勁,與眼前紅衣男子鞠禮,“上回有幸蒙督主相助,還未尋得機(jī)會好好感謝督主大人,沒曾想大人竟然親臨寒舍?!?p> 祁無郁示意二人坐下,“唐公子是陛下欽封的正三品參將,不必這般謙虛。當(dāng)日解圍,也并非是為了二位。
咱家有自己的立場,二位不必掛懷?!?p> 他聲色清冽,口齒清晰,如外頭一朵又一朵飄落在地的雪花般,孤傲不染纖塵。
唐澤逸與父親對視一眼,客氣地笑了笑,坐到他身邊。
唐永安十分識趣地借著看茶的理由離開,留個二人獨(dú)處時間。
“不知是何事,能勞煩督主大駕來親自與我商討?!?p> 祁無郁平淡的唇角浮出一分微妙的弧度來,聲色微沉,“前幾日咱家調(diào)查宮內(nèi)陳年舊事,你猜怎得,竟在當(dāng)初令妹之死中查出幾分蹊蹺來。”
唐澤逸瞬間緊張起來,蹙著眉頭往前湊,“督主說什么?”
祁無郁還是一如既往的寡淡,“當(dāng)初陷害令妹的,不止有純貴妃,方豪才是那個收買侍衛(wèi),推波助瀾之人?!?p> 聽到這樣的消息,他搭在大腿上的手漸漸握緊,咬牙切齒,“我就知道,方家之人的手沒一個是干凈的?!?p> “過數(shù)日,陛下便要召方家庶女入宮了,聽聞方豪會親自相送?!逼顭o郁說著,緩緩站了起來,“唐公子若有何打算,應(yīng)該要趁早,說不定別人正算計(jì)著你呢?!?p> 他輕飄飄地哼笑,揚(yáng)唇緩步朝著屋外的大雪而去,錦氅飄忽間,竟讓唐澤逸聞到了一絲熟悉的木蘭之香。
唐澤逸怔愣了一下,看著他已然走進(jìn)茫茫白雪之中,連忙追了出去。
唐永安捧著茶走出來,卻見兩名男子已然齊齊往皚皚之雪里走去,也疾步捧著茶走過去。
“督主大人留步!”唐澤逸清朗的嗓音里隱著一絲顫抖,“督主大人,為何要親自來告訴我這些?
你我,連相識都算不上啊……”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眼前的男人并非外界傳聞那般狠戾毒辣,霸道蠻橫,甚至對他們家,還有些彬彬有禮。
可他又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祁無郁頓在原地,白雪輕輕落在他肩側(cè),似朵朵梨花。
他側(cè)臉平淡,緩緩下壓的鴉羽上也染上了幾分白,令唐澤逸看不清他眸間凄哀的神情,“咱家有咱家的立場,唐公子在思量復(fù)仇之前,應(yīng)要先自保才是。
方家入宮后,次日便是唐家,其中蹊蹺,唐公子當(dāng)好好琢磨?!?p> 唐澤逸緩緩點(diǎn)了個頭,仍由白雪在眼前飛舞紛擾視線,他靈臺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唐永安急趕慢趕地想要將那一泡珍藏許久的西湖龍井奉上,“大人,雪天嚴(yán)寒,還是喝一壺?zé)岵柙僮甙伞!?p> 祁無郁這才抬起眸來,沖著那滿鬢與雪同色之發(fā)的男人若有似無地笑,“這般好的茶,唐大人還是留著自己好好品嘗。
咱家一介閹宦,不值?!?p> 語罷,他低眉輕笑,一邊轉(zhuǎn)動著指上的羊脂玉,一邊悠悠步入殘風(fēng)暴雪中。
他還能為嬌嬌做的,也便是好好守著她一心所系的唐家。
這一天的雪愈下愈烈,天將歇未歇,潮濕的雪花開滿遍地,慈寧宮后院萬籟俱寂。
莫蕊挨著暖爐邊上坐,小手放在跳躍的芯火邊上晃動,幾分迷離的燭光映在嬌嫩欲滴的臉上。
不一會,屋內(nèi)燈影幢幢,一個黑影撞進(jìn)暖光內(nèi),帶著外頭的寒冷撲滅了香爐里的溫度。
“督主大人?!彼鹕硪贿叴蛑哙?,一邊同他行了個禮。
祁無郁陰郁的漆眸被前方跳躍的火芯子點(diǎn)燃,嵌著幾分猩紅,“藥材到了,咱家這些天也能好好留在宮中歇息。
莫姑娘,擇日不如撞日吧?!?p> 莫蕊心尖尖一顫,想起了他上次交代的藥浴之事。
來真的?!原來真的是來真的!
她下意識想要找理由推辭,“大人,今日外頭嚴(yán)寒,奴婢不敢勞煩大人……”
祁無郁瞥過她扭捏微紅的臉蛋,哼笑中卻帶著幾分不悅,“無礙,只要在熱水里泡一泡,便不冷了?!?p> 她的小臉漸漸蒼白起來,又瞬間唰得一下變得通紅通紅。
不是……督主是不是理解錯自己意思了?
“輿室等你,讓咱家等煩了,便殺掉你?!逼顭o郁唯一點(diǎn)兒耐心被磨沒,轉(zhuǎn)身拔步就朝輿室走,不給她再猶豫的機(jī)會。
殺殺殺,又是殺。
莫蕊嘆了一聲氣。
督主一天到底要?dú)⑺龓谆匕 ?p> 不過……
她瞧著那個漸漸消失在視線里的高挑身影,心中也暗自下最后的決心。
從今往后,她要很努力很努力地學(xué)著成長,任何事情都要獨(dú)當(dāng)一面。
她要讓自己成為真正能夠保護(hù)家人的大人。
莫蕊心中篤定想著,用冰涼的手覆在已然滾燙的雙頰之上,隨后快速地收拾好了衣物,果斷地朝著輿室之中走去。
她推開輿室之門時,小太監(jiān)們正好往一個木桶之內(nèi)倒著熱水。
微微抬眼間,便瞧見了另一個在前方閑置的木桶……
昔日的畫面再一次浮現(xiàn)腦海之中,那精致的肌理隨著周圍氤氳開的潮濕逐漸占領(lǐng)了她有些混沌不清的腦海。
她不自覺地看向那位正在燭光下褪去外頭棉氅的男子。
漆氅里那殷紅的蟒袍被暖光染得更紅更亮,可主人那雙寒潭似的長眸里卻一絲溫暖都沒有。
莫蕊心里頭一緊,不知自己現(xiàn)在該干些什么好,只能杵在那里看著一旁小太監(jiān)忙里忙外,又是倒熱水,又是生火攪碳的。
輿室內(nèi)慢慢溫?zé)崞饋?,帶著熱水的濕氣將二人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
太監(jiān)們躬身退下,莫蕊才慢慢走過去,將顫得不停的手自然地搭在桶邊上,悄悄瞅他。
祁無郁正在慢條斯理地捻選著編織筐內(nèi)的藥材,面色無狀,“自個脫,難不成還要咱家親自伺候你脫衣?”
她澀澀地應(yīng)了一聲,煎熬地開始褪掉自己身上的衣物。
還有回旋的余地么?
想來是沒有了,若真要在他這里掙得一席之地,自己便不能再肖想什么禮義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