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我聽到了

　　雖然蘇浩分出了精力關(guān)注老尼爾，但他只會在關(guān)鍵時刻關(guān)注老尼爾，平時，他關(guān)注的對象依然是那個天賦異稟、可以從呢喃囈語中領(lǐng)悟到真意的諾斯人。

　　在他的注視下，

　　這個諾斯人背著行囊，離開了自己出生與供養(yǎng)他的土地，向東方出發(fā)，一路越過高山、沼澤與河流，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餓了就狩獵動物，如果沒有動物就啃食樹皮或別的什么，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十幾天，他終于抵達(dá)了蘇浩所在海域的附近。

　　但抵達(dá)神說之地后，該如何建立起王國呢？

　　這個叫‘古德尼爾’的人沒有思考，直接選擇向神求助。

　　他前往森林里面抓住了一只大牝鹿，然后割斷它的喉嚨，將它擺在一座臨時搭建的小祭臺上，讓鹿血染紅這座祭臺，然后閉上眼睛，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開始祈禱，

　　“居于黑暗深海之下、吞噬萬物的古老神明啊，我祈求你的注視、祈求你的恩賜……”

　　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古德尼爾就發(fā)現(xiàn)自己與別的諾斯人不一樣。

　　他能夠看到別的諾斯人看不到的、潛藏在世界表象之下的一切東西。

　　比如說人的靈魂和寄居在大山、河流之中的自然靈以及一些別的東西，如那血紅色的、比整個世界還要巨大的、呼喚著奧丁、威利和維名字，并發(fā)出憎恨與詛咒的巨人。

　　那時的他害怕的將自己看到的東西講述給了自己的父母聽。

　　他父母聽完之后將他帶到了一個老巫覡的面前。

　　老巫覡聽完他父母復(fù)述的話后沉默了很久，然后用猜測的語氣告訴他那些憎恨與詛咒可能是尤彌爾對奧丁、威利和維三兄弟的詛咒，并詢問他是否愿意當(dāng)一名與自己一樣的巫覡？

　　他答應(yīng)了下來，但他并不適合當(dāng)一個巫覡。

　　因為他總是在配置藥劑的時候搞錯比例，總是學(xué)不會與自然靈溝通時所需要用到、特殊的語言……似乎他除了能看到別的諾斯人看不到的東西之外，其他的，就和別的諾斯人一樣，魯莽，不夠聰明，沒有學(xué)習(xí)天賦。

　　在跟著老巫覡學(xué)習(xí)了十七年之后，他被老巫覡趕了回去。

　　被趕回去的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和別的諾斯人一樣娶妻生子，然后過完自己的一生，結(jié)果國王來征兵了，他被迫加入了討伐深海蛙人的行列，

　　而在他加入到這個行列里面之后，來自于命運的惡意就一直籠罩著他，死亡不斷的親近他、期待他……

　　他試過逃跑，可他失敗了，逃跑失敗的他被當(dāng)做是懦弱的諾斯人，被所有人鄙視，視為恥辱，并被更加嚴(yán)密的看守了起來。

　　就這樣，

　　他與其他的士卒一起，一步一步的踩進(jìn)命運精心構(gòu)造的陷阱里面，被死亡索吻。

　　似乎無論他怎么做，都無法逃出這個陷阱一樣。

　　但是他沒有選擇放棄，而是不斷的在絕境中尋找生路，

　　最終，

　　他成功了，

　　他利用自己掉落里深海里的機會，逃離了戰(zhàn)場。

　　但是……

　　逃回自己家里之后的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慢慢的長出了細(xì)密的鱗片，耳邊時不時的會響起海水涌動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是海浪拍打在了岸上發(fā)出的聲音，又似乎是海水將他卷進(jìn)去，從四面八方灌入他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里面時發(fā)出的聲音，而且每到晚上，他就會做一個奇詭的夢。

　　夢里，

　　他會進(jìn)入一片深色的海洋里。

　　在這片深色的海洋里，大量的光點沉浮在其中。

　　而他自己，也是這些光點中的一個。

　　光點之上，是一顆爬滿了猩紅的金色太陽。

　　混雜著猩紅的金色光芒照耀四方，落在每一個光點的上方。

　　一開始，他不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里，并對這顆爬滿猩紅的金色太陽感覺到厭惡，那是人類對丑陋的東西本能的避之不及。

　　不過，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發(fā)覺自己開始感悟出了這顆爬滿猩紅的金色太陽的美感，并逐漸理解了自己來這里的含義。

　　——他是受到了神的感召才進(jìn)入到這里貼近于神的。

　　漸漸的，

　　他開始無法壓抑住自己對太陽的崇拜，似乎自己生來就應(yīng)該對這顆太陽頂禮膜拜，在這個過程中，他越發(fā)的貼近于神，越發(fā)的向神靠攏，并感悟到神的情緒，

　　那是‘饑餓’、那是‘憤怒’。

　　他不懂神為什么會覺得饑餓與憤怒，但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對于只是一顆光點的他，拿什么去幫助太陽？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在憤怒、自責(zé)、愧疚、痛恨中度過。

　　他憤怒于‘饑餓’與‘憤怒’竟然纏繞住自己的神，自責(zé)和愧疚于自己沒能幫上神，痛恨于自己竟然幫不上神。

　　在這些憤怒、自責(zé)、愧疚、痛恨中，他越發(fā)的不安與憎恨了起來。

　　直到有一天，

　　他聽到了……

　　“……”

　　黑色的海水，從小小的祭臺上面涌了出來，逐漸淹沒古德尼爾的腳、膝蓋、腰部、脖子，強烈的壓迫感將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但他感覺到這一幕后沒有因此慌張、恐懼或者害怕，反而身體開始顫栗了起來，因為他知道這是神在注視著自己，在回應(yīng)自己的祈禱。

　　他繼續(xù)閉著眼睛，不斷的祈禱，嘴里念誦著自己創(chuàng)作出來的、用來贊美神的禱詞，直到他的意識感悟到一個龐大到無法形容、無法用語言和文字去描述的存在向自己靠近而來，這個存在隨意舒展一下自己的身形就足以摧毀所有的所有，那如山脈一般的觸手上，長滿了令人陶醉的吸積盤，每一個，都讓人癡迷和不可自拔。

　　而靠近而來的存在張開那只宛如天上星辰一般的眼睛漠然的俯視著他，

　　呢喃的低語在他的耳畔響起，

　　“血肉……”

　　“你的血肉中，蘊含著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