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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澗

第一百四十二話 無稽之談

無妄澗 花癡梨 4222 2023-01-22 08:00:00

  暮光當真要過生日,不僅說風就是雨,還給他哥天帝送去了請柬。

  天帝看著手中的請柬先是一頭霧水,然后樂了。

  生辰,暮光從來不過,以至于他的生辰該是哪天連他這個做哥哥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原本應當日出降生,他卻耗到了日暮時分,白費了父上擬好的封號,生生將晨光天君變成了暮光天君。

  作為前任天帝“最小”的兒子,暮光得到的寵愛自不必說,也就養(yǎng)成了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個性。

  但天帝清楚,這個弟弟只是看起來頑劣不好管束,實際上他小事不拘,大事上卻從來沒失過分寸,所以自己也就一直慣著,任他如何高興就如何來。

  不過,暮光是個只顧自己瀟灑的主兒,因為嫌棄禮數(shù)太多,所以從來不辦法會,也不參加集會,連生辰也說懶得過。

  這突然間要過生辰,天帝篤定其中必有古怪。但他覺得,這古怪也不會是什么大事,充其量是他悶了,找樂子而已。也罷,他難得開次口,這個場面自己還是得為他撐。

  殤戈的確在昆侖做客,赴的卻不是主仙之約。

  昆侖主仙乃昆侖大神,元昆神君,如今七大仙境中唯一一位大神。

  殤戈師出昆侖,論及輩分尚在紫弦仙君之下,雖然后生可畏,無論仙階還是封號都做到與紫弦仙君比肩,還成為一境主仙,但在昆侖眼中畢竟是小輩,所以私下里很難成為元昆神君的座上賓。他這一次無非是去會會昔日的同門好友。

  就在殤戈準備拜別之際,突然天庭來使送來暮光神君的壽辰邀約。

  仙界都知暮光神君是棵大樹,卻沒誰能攀得上,如此良機擺在眼前殤戈只顧著琢磨該送什么壽禮能討對方歡心,便也沒了過多思量。

  時間緊迫,殤戈也來不及趕回幻虛,索性在昆侖拆借了壽禮,這才慌忙趕往九天。

  九天之上,一員威猛的天將迎面而來,主動向他施禮。

  殤戈一看著實嚇了一跳。那可不是普通天將,他手中不僅掌管著九重天所有天庭衛(wèi),還有一個特別的身份,便是天帝的十弟,獻光神君,另外一位想抱卻抱不住的大樹。

  “幻虛仙君,”獻光主動招呼道,“這是去往哪里?。俊?p>  殤戈以為是自己這個時候突然到訪引起對方戒備,連忙解釋說是來為暮光神君賀壽的,還特意出示了請柬。

  獻光看了笑道:“那你怕是走錯了。十一的壽宴就設在他自己府閣,在七重天。”

  殤戈一愣,再一看請柬上的確沒有標注地點,想是自己聽錯了來使傳話還是對方說錯了?他的腦子還沒來及轉(zhuǎn)過彎,就聽獻光說道:

  “恰巧我也要過去。不如一起?”

  獻光神君主動邀約讓殤戈受寵若驚,趕忙應下,隨他一路邊走邊聊。

  獻光挖空心思尋找話題,這一路沒讓殤戈冷場,反而越聊越熱乎。

  殤戈不知,這獻光神君本就不是一個能言之人,若不是暮光的拜托他才不會刻意制造這樣一場“偶遇”。

  殤戈從未到過無事殿,眼見著如此氣派繁華的宮殿也有些失神,腳下跟著獻光一路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前。

  “我們好像到早了,不如先進去?”獻光說著眼神四下飄忽,想著脫身的借口。

  此時,邊門處一個宮娥探出腦袋,嬌俏而羞赧地輕喚獻光,獻光知道是自己的救兵到了,連忙借口走開。殤戈卻似恍然大悟,故意將臉轉(zhuǎn)向一旁,故作自然地信步進入殿內(nèi)。

  重幔搖曳,一抹倩影映入眼簾,婀娜的身姿,輕盈的舞步,還有彌散在空氣中的香氣正是他醉心的那種。

  自從當年在云兮那里吃了癟,殤戈已經(jīng)禁欲多年,唯恐自己再在此種事情上栽跟頭,萬一處理不當可就因小失大了。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未料一個身影將去路擋住。

  “云兮?”

  “仙君還記得我?”

  云兮笑里藏刀的神情讓殤戈猛吸一口涼氣,卻聽對方緊追一句:“仙君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本君跟你有什么好說的?”殤戈說著故意轉(zhuǎn)過身去,卻被迎面站著的云朵嚇了一跳。

  幾乎一樣的容貌,一樣的氣質(zhì),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看云兮,“你們?”

  云兮卻不理會這些,高聲道:“當年,天機閣一紙文書,說奉天帝之命要我下界,以傳播音律為名接近大熵國皇帝,為他誕下繼承人,也就是將來一統(tǒng)凡界之主。仙君可還記得?”

  殤戈已經(jīng)覺察到此中古怪,于是故意回道:“你在說什么?”

  “仙君親自傳的旨令,這么快就不認了?當年的文書我可還留著呢?!?p>  殤戈心想當年的文書自己用過就毀掉了,她莫非是在詐自己,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什么文書,我不懂你在說什么?!?p>  “仙君不必急著否認,這里四下無人,我一屆卑微仙身也不敢對上神不敬,只是一些舊事想幫仙君回憶一下。畢竟,若不是天化元君贈予的這支荼蘼花釵,我與仙君的關系可就不一樣了呢。”

  “你瘋言瘋語糾纏本君到底想干什么?”

  殤戈剛想喝住云兮,卻見對方將花釵舉在面前,“那件事后我至今沒機會得見天化元君,是上天垂簾讓我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這枚花釵的頂珠可以保留影像。

  它記錄了你當年給我下藥,假扮凡間君王對我意圖不軌的所有證據(jù)。如果不是花釵在那個時候發(fā)揮法力驅(qū)毒避害,我就被你禍害,如你所愿生下你的骨血,成為統(tǒng)治凡間的王。

  你真是好算計??上耶敵鯖]能及時發(fā)現(xiàn)花釵的秘密,不然就不會蒙冤受難,與我的骨肉分隔?!?p>  “一派胡言!”殤戈說著伸手去搶花釵。

  這枚花釵的確出自天化之手他是知道的,天化的東西本就喜歡暗藏機關,他自己也說了這里面有他的小心思,究竟都有何法力他的確不清楚,看云兮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底氣十足,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那一刻,殤戈有些慌了神。

  云兮五指一捏收起花釵,自然比殤戈要快。

  見他撲空,她閃身到一旁繼續(xù)道:“我說了,以我的仙階萬不敢與上神為敵。況且,曾受的冤吃的苦也都經(jīng)歷了,再找你講理與我也沒什么好處?!?p>  “那你想怎樣?”

  云兮抬手一指云朵,“我想你幫忙提攜我的徒弟云朵,助她不日飛仙?!?p>  “飛仙與否靠的是修行。你找我——”

  “我知道你和仙履閣關系匪淺,你的一句話可抵百年修為?!?p>  殤戈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云兮竟然是個腦子不好使的家伙,想以陳年舊事要挾自己就為幫徒弟走后門,“就是讓她飛仙而已?”

  話剛出口,一股冷風猛然鉆進。

  “聽他鬼扯!”

  司劍冷著臉走了進來,她直視殤戈,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冷峻眼神,“他真以為自己神通廣大,在天庭橫行無阻呢?不過是欺上瞞下,靠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實現(xiàn)一己私欲罷了!”

  殤戈瞪著司劍,眼神里滿是驚愕,他又看看一旁的云兮,似乎明白了,“司劍,這是你的主意?”

  “怎么,看到我很驚訝?你買通仙履閣侍從,陷害我,破壞化羽的飛仙禮,你的爪牙沒去向你匯報結(jié)果嗎?”

  “你在說什么?什么陷害、破壞?我方從昆侖而來,就遇到你們沒頭沒腦地一通胡言!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你們?yōu)楹卧诖藷o理取鬧?”

  “好一個置身事外!”司劍說著沖外面高聲道:“把人帶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人影被丟了進來,蜷縮在司劍腳下,正是昔日仙履閣的那個仙童。緊跟著花子卿款步來到近前。

  看到花子卿,殤戈不禁皺起雙眉,眼前的形勢顯然比他想的要復雜。

  “花子卿,怎么這里面還有你?”

  只見花子卿還算恭敬地對殤戈言道:“幻虛仙君,你做過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證人就在眼前。沒有直接送去仙刑司是顧及你幻虛主仙的身份。所以,還請?zhí)拐\面對,及早挽回損失?!?p>  殤戈搖了搖頭,“你們這是聯(lián)起手來構(gòu)陷本君,是以下犯上,要獲罪的,知道嗎?”

  司劍腳下的仙童卻突然開腔,“仙君,我實在扛不住都說了。”

  殤戈掃了他一眼,“你是誰?”

  那家伙卻向前攀爬幾步,哭道:“仙君,事到臨頭您不能不管小的啊。小的都是聽您吩咐把妖生和劍仙騙到乾坤殿,好讓他們在眾仙面前把丑事坐實。誰曾想劍仙沒去,冷仙去了。小的還沒來及向您稟報,就被少使拿下,小的無能全招了?!?p>  殤戈抬起一腳將那廝踹飛,“簡直信口雌黃!花子卿、司劍,我根本不認得這家伙,更沒吩咐過那些事!你們休想往本君身上潑臟水!”

  “他是幻虛新進的仙,沒有主仙首肯,如何下界入駐仙境?仙君此話豈非自欺欺人?”

  聽著花子卿不緊不慢卻字字誅心的陳詞,殤戈突然明白了,“花子卿——”

  花子卿卻轉(zhuǎn)向司劍,“司劍,你說吧。”

  司劍點點頭,然后轉(zhuǎn)向殤戈,“殤戈,”她厲聲道,那是相識至今她第一次對他大不敬,“我知道自己以下犯上,無論你的結(jié)局如何,我都會自行向仙刑司請罪?!?p>  此話一出,殤戈知道這丫頭是豁出去了,那一刻他感到一陣膽顫。

  果然,“我曾向你許諾,只要你不刁難,我就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赡阈∪酥囊丫茫舻囊患核接拓澞钤桨l(fā)膨脹不堪。是你步步緊逼,損我仙徒、害我摯友,讓我看清你的面目。如果我還不將你的罪行公布,那就是助紂為孽?!?p>  說著,她拿出一只卷軸,“這就是你尚在天機閣任主簿時篡改的凡界運術。而被你一手推上皇位的文興君正是你和凡人舞姬的兒子!”

  “無稽之談!荒謬!你——你聽信挑撥以為本君害你也就罷了,怎么還伙同他們無中生有,編造出這等不堪的故事來構(gòu)陷堂堂上神,一境主仙?”

  “你也知道不堪?。俊本吐犚粋€聲音悠悠地飄了進來。

  司劍向旁挪了一步,就見蒼清崖面向殤戈飄然而入。

  原來,司劍和花子卿在天機閣尋找陳年卷宗的時候無意間發(fā)現(xiàn)這份卷宗被更改的地方不止一處。

  “不對,如果是殤戈更改了運術,為何不將王朝覆滅的結(jié)局一并更改?”

  “興許關系重大,他不敢?”

  “既然結(jié)局不能更改。他又何必冒險讓自己的兒子登位?反而徹底斷送了自己的血脈?!?p>  “他沒這么笨。所以,這個結(jié)局也是被改動過的?是誰?”

  “殤戈心思如此縝密,尚且有痕跡可尋。但這個改動完全看不出絲毫違和。除非——”

  “除非是這份卷宗原本的主筆!”

  司劍和花子卿同時意識到,要讓這份卷宗成為鐵證的話其中細節(jié)難免要經(jīng)過仔細核驗,就算他們不想提,這第二處更改也未必不會被發(fā)現(xiàn)。與其到時成為他們不能自話的漏洞,不如提前知會當事人,以免事到臨頭措手不及。

  只是,畢竟事關仙規(guī)律法,他們也沒把握這位當事人會冒著自己擔過的風險來蹚這一腳。

  ……

  蒼無境內(nèi),蒼清塵來到極目遠眺的蒼清崖身旁,“想的話就上九天走一遭。”

  “想?”蒼清崖側(cè)了下頭,“想什么?”

  蒼清塵笑了,“好好,不想。你呀,就嘴硬吧!”

  對蒼清崖的心情蒼清塵能夠感同身受,因為他看著蒼清崖,就像蒼清崖看著化羽一般,都是隔了好幾輩的孩子,卻恍惚間都能找到自己年少青澀時的樣子。

  仙界一直盛傳蒼清塵袒護蒼清崖,甚至于還生出一些花樣百出的編排,只因為那是他們不曾遇過的惺惺相惜,那是他們不會明白的無關血脈的傳承。

  蒼清塵如此了解蒼清崖,知道他早就盼著化羽飛仙的消息。蒼清崖表面的淡定不過是佯裝內(nèi)心的急切甚至是些許失落。

  只不過相隔數(shù)年,又不是數(shù)百年數(shù)千年,九天之上的約定那孩子怎么會忘?一旦飛仙,他不應該“馬不停蹄”前來與自己相見?難道是拜了新師就忘了自己?此時的蒼清崖竟不免有些孩子氣起來。

  “神尊,有客到訪!”蒼樂的聲音突然打破這片刻的沉寂。

  蒼清崖看了蒼清塵一眼,難掩眉梢的喜悅。

  然而,“馬不停蹄”趕來的卻不是化羽,而是司劍和花子卿。

  讓蒼清塵沒有想到的是,除了蒼清崖的訪客,他自己也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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