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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歲一故事

2023.3.5

一歲一故事 水自靈上來 15538 2023-03-05 15:34:22

  溫泉邊上的那些人,那些事。

  我出生在江西修水,老家是白嶺鎮(zhèn),我們那管媽媽叫“娭毑”,管爸爸叫“亞亞”。管奶奶叫“媽”,管爺爺叫“公”。

  那一點點記憶—我的雙胞胎妹妹

  這些畫面,我一直都記得。

  長大后,經(jīng)常會和親人或者朋友聊起兒時的事情。我是最喜歡聊我的媽媽,因為我媽媽生了一對雙胞胎,我甚至以這個為驕傲,上學時和同學聊過,工作后和同事聊過。但每次和大家聊完回歸安靜的時候,我的腦海里就會出現(xiàn)這些一個又一個的畫面—畫面不夠連貫,但完全可以詮釋我的雙胞胎妹妹晨晨的生到死。

  那是:一個初冬的上午,陽光很柔和。那柔光照在我們屋坪上,水白色的光線射在泥土上,那泥土像極了現(xiàn)在學校放學時,那些大嬸吆喝賣的糍粑上的米灰,屋坪上的那層“細沙“在陽光的照耀下像鉆石一樣發(fā)著光。我坐在木凳子上就那樣赤裸裸的沐浴在這種陽光中?!编艐專┩┧?!“我開心的向媽媽邀著功?!昂?,寧乖?!眿寢屢查_心的說道。“嗯媽,晨晨又哭了!“我緊張的說道。說完,我搬好凳子往搖籃的另一端的坐下,開始一邊搖搖籃,一邊輕輕拍著晨晨,嘴里還有模有樣的說著:“崽崽乖哦,好好睡覺哦!”晨晨好像真的聽懂了我的話。真沒有聲音了,我一看,真的睡著了?!班艐專砍恳菜X了!”我又開心的向媽媽說道。“好,寧乖得很!”媽媽夸著我說。兩個娃娃睡著了,我跑到媽媽的面前,蹲在地上,認真的看著媽媽在牽毛線。媽媽把木凳子倒放著,把一大圈的毛線球圈放在凳子上。媽媽用雙手在圈著毛線,雙手像打太極一樣,循環(huán)著轉(zhuǎn)著圈。我還記得毛線的顏色—是我喜歡的大紅色。媽媽應該是要為我們織毛衣了。畢竟那時中秋節(jié)已經(jīng)過了,我們那時過年也只有媽媽的毛衣才是過年的新衣。

  對!就是這個畫面,也許以我的寫作水平?jīng)]有描述出我腦子里的那種畫面。但我至今沒有忘記。

  是的,我那時有一對雙胞胎妹妹,姐姐叫桐桐,妹妹叫晨晨。媽媽生她們的時候,我已經(jīng)4歲了。她們出生在還不是很冷的冬天的一個早上,可能也不是早上了,反正那天沒有太陽,我們那里的冬天太陽出來的晚,有時候要上午10點多。

  我和我大妹妹在屋檐下玩過家家,大妹妹正用碎瓦片乘著“菜”對著我說:“大姐姐,吃飯了!“于是,我們兩個一人端著”飯“就開始吃飯了。所謂的飯其實是我們屋坪上的泥沙,所謂的菜就是我們屋坪前的茶樹葉。我們就這樣按照生米煮成熟飯的過程,把我們滿意的飯做好了。兩人人高高興興的吃著?!皩帉?,快進來!”爸爸在里面房間叫喚著我。聽到爸爸喊我,我立馬走進了房間。我看到媽媽坐著一張小凳子上,地上鋪著稻草,稻草上鋪著一層床單。我不記得我看見什么了,只記得爸爸搬了一張凳子放在我的面前,讓我坐下,我便坐下了。然后爸爸抱著一個包裹給我,和我說:“抱著不要動,這是妹妹?!蔽也胖朗且粋€嬰兒,是我的妹妹,就是雙胞胎姐姐桐桐。我按照爸爸的旨意,我抱著一動沒有動。然后,我就看著爸爸又去接生雙胞胎妹妹晨晨。爸爸用一塊用棉花縫制成的小被子把晨晨包了起來。我的記僅此而以。后來的事情我沒有任何記憶了。接著就是在一個有陽光的早晨,我搖著搖籃,哄著兩個妹妹睡覺,這個哄睡著了,那個又哭了,好不容易把哭的這個哄睡著了,另一個又開始哭,我就那樣從搖籃的這一頭跑到另一頭哄著兩個妹妹,一直如此循環(huán)著。

  再后來,我就只記得這個畫面了:記憶中是一個初夏的早晨,我起床后,沒有穿鞋,赤著腳就到處找媽媽,一直從西邊的臥室找到東邊的廚房,再到豬圈,一般這個時間媽媽都是在喂豬食。當我走到廚房往豬圈的門口,我看到了我二娘站在豬圈門口和媽媽聊天,媽媽是背對著我的,可我看到媽媽的背影后我突然就呆呆地站在門口一動也沒動?!澳阋膊灰珎牧耍砰_一點,這也是這孩子的命?!岸镎f完把手在我媽媽背上輕輕的拍了拍,緊接著我就看到了媽媽的背一聳一聳的,我知道媽媽哭了,我也知道我的雙胞胎妹妹夭折了,畢竟我還只有4歲,我并不記得晨晨為什么后來讓我舅奶奶抱走了?我也不記得晨晨為什么突然病了?更不記得她到底什么時候走的?我有沒有在最后看她一眼?這些我統(tǒng)統(tǒng)都不記得。只記得,長大一點后,去外婆家的路上,會經(jīng)過一個山凹,那里都是墳,而且埋的都是小孩或者意外身亡的人。當時聽大人們說晚上一個人是不敢獨走的,而且晚上經(jīng)常會聽到有女人的哭聲。我們白天經(jīng)過的時候,我和我的大妹妹都是跑著過的。每次經(jīng)過山凹時,我們兩都會不約而同的問對方:“晨晨就埋在這里!”30年過去了,現(xiàn)在那個山凹還在,我去外婆家經(jīng)過那里的時候,還是會想起這件事,還是會想起晨晨埋在這里。

  自從知道晨晨不在了以后,我和大妹妹會經(jīng)常問媽媽:“嗯媽,為什么要把晨晨給別人帶啊?”每次聽到我們的提問,媽媽都會掉眼淚,畢竟是十月懷胎,而且還有一個還健健康康的活在眼前,媽媽更容易傷心了?!斑€不是她們太調(diào)皮了,天天哭,奶水也不夠,晚上沒有合眼過,白天還要干活。不然怎么會給別人帶,她還是生下來更胖的那個,更好看的那個?!眿寢屨f舅奶奶沒有女孩子,看到媽媽生了一對女兒,又很漂亮,就想抱回去養(yǎng)。結果養(yǎng)了3個月,晨晨就生病了,不吃奶。再后來就沒了。長大后,我們?nèi)忝眠€經(jīng)常會聊起她。我也經(jīng)常會想象如果晨晨還在,我就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一定可愛極了??涩F(xiàn)在我也30歲了,也是兩個孩子的媽,想到這些畫面我再不只是感到幸福,還會感到一絲絲難受,一絲絲微疼,還會不自禁的想起媽媽那個一聳一聳的背影。

  從這以后,我們是三姐妹。

  這就是我對雙胞胎妹妹晨晨的些許記憶。

  爺爺扮“討米人”

  爺爺在我印象中一直都是一副老人家的樣子,哪怕我長大后倒數(shù)一下我最早記憶中爺爺?shù)哪昙o當時也才50多歲,實在和“老人家“扯不上邊。在我7歲的時候,當下正流行外出務工,我的爸爸媽媽也和同鄉(xiāng)一起南下深圳打工,我們?nèi)忝镁屯辖o爺爺奶奶帶著了。那時,我是7歲,大妹妹5歲,小妹妹才3歲不到。

  我小妹妹其實從小就是一個喜歡“作”的人,連吃個飯都不消停。吃飯的時候,好吃的菜必須第一個夾給她,不照做就哭。我大妹妹也是個調(diào)皮的,每次碰到這種情況,她直接就往自己碗里塞幾筷子,于是,小妹妹就碗往桌子一扔,腳一剁,開始哭了?!安灰敲妹每?,讓著點她?!蹦棠滩荒蜔┑恼f道,還一邊的夾著一筷又一筷的菜給小妹妹碗里?,F(xiàn)在思考起來,我認為大多是因為奶奶招架不住小妹妹的作,才這樣對我大妹妹說的。我自然是讓著她們倆的,畢竟我是大姐,骨子里的那種擔當是天生的。我不說話,就安靜的吃著飯,吃小妹妹已經(jīng)吃過一次的菜?!斑€是我們的大寧乖,聽話?!泵恳淮芜@種情況奶奶都不忘夸我一句。

  我親愛的小妹妹還有一個作習慣,就是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奶奶一定是只屬于她一個人,吃飯時一定要奶奶坐在身邊,否則不吃,有一次,我那多話又直誠的梅花嫂子又來家里做客,吃飯時奶奶因為還有一道菜沒有做好就沒有一起上桌,而是讓我們先上桌吃飯,我那作的小妹妹就一直坐著桌子旁,眼睛一直盯著身體微動的奶奶,還用一只手一直扶著她旁邊的凳子,意思就是誰都不能坐這個位子,這個位只能她奶奶能坐。每當這時,梅花嫂嫂就會說話了:“哎呦,還是桐桐疼媽。“說完也催奶奶趕快過來吃飯,不要讓小妹妹等著了。我已經(jīng)習慣。只是我那不服氣的大妹妹的嘴巴已經(jīng)翹上天了:”哼!“充滿鄙夷的眼神也隨著使出來了。

  再有一次,是一個冬月的的晚上,我們都準備上床睡覺了。正準備關房門的時候,奶奶想起了什么說道:“你們先把衣服脫了上床,我去提尿桶?!皩α?,今天沒有提尿桶進房間,沒有尿桶,晚上要尿尿怎么辦呢?我和大妹妹很聽話的先把褲子脫了就上了床,按照往常爺爺奶奶定的位子坐進了被子里,再把最外面的外套脫了,放在被子上面,接著又把穿里面的兩件毛衣脫了,還在放在了被子上面。奶奶說過,把衣服壓在被子上面會更暖和。最后,我和大妹妹就倒下睡進被子里,只露出一個頭來?!巴┭?,你干嘛不上床呢,快點,冷?!睜敔斂葱∶妹靡恢睕]動,立馬對著小妹妹說。“她還能干嘛,肯定是看奶奶還沒有進來,怕奶奶不帶她睡唄?!拔夷钦{(diào)皮的大妹妹忍不住的直截了當?shù)陌褜嵡檎f出來了。爺爺也明白了,一邊點著頭一邊說道:“哦!”爺爺笑了,今天晚上他既然笑了,平日里他都是一副比較嚴肅的樣子,我經(jīng)常要心里說:“爸爸一點也不像爺爺,爸爸平時樂趣又友愛,爺爺是高高在上的,在他面前說不出一句真心話?!毙∶妹靡恢闭局粍?,時不時還往門口看。奶奶不知怎的,那天說出去提尿桶,但是確實過了很久都沒有回來。爺爺又開口了:“桐,先上床脫衣服,媽很快就會回來的,天冷?!毙∶妹媚睦飼夏?,站著那一動不動,還一口哭腔的說:“嗯,嗯,就不?!蹦锹曇艉喼弊屓税l(fā)狂,像女人和男人撒嬌吧,又沒那么委屈;反正我和大妹妹都有點受不了,都在心想:“隨她吧,冷壞她?!睜敔斢终f道:“你媽可能不會回來住了,可能在華華家住了?!睂?,連著奶奶家的就是我二伯家,二伯家也有3個小孩,爺爺說的華華是我的堂哥。我才想通奶奶為什么去了這么久都沒有回來的原因,大多是去了二娘娘家看電視或找我二娘娘聊天去了。爺爺不說還好,一說小妹妹一發(fā)不可收拾,就哇哇的哭了起來,聽著這哭聲就知道忍了多久才哭出來的。爺爺大概也不會想到小妹妹既然真的會哭的這么厲害,有點慌了,萬一奶奶這個點回來了,肯定是會責怪爺爺把小妹妹惹哭的。立馬說:“好了,桐,不要哭了,公給你表演一個節(jié)目。”說著,爺爺出去房外了。小妹妹根本就聽不到爺爺說什么,繼續(xù)哭著,她只要一哭,只有奶奶才能哄好,所以,我和大妹妹沒有想到要怎么去哄她,反而對爺爺說的“節(jié)目”很感興趣。不到5分鐘的時間,房門響起來了,響了2聲后,爺爺變了一點聲音說道:“喂,有人在嗎?我是來討米的和尚,可以給我一點米嗎?“小妹妹突然不哭了,也不說話,只是轉(zhuǎn)過頭去看著房門,也不過去開門,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我和大妹妹看見小妹妹不哭了,配合的大聲應道:”在家,可以給你一“升”米?!罢f完,房門打開了。爺爺不知道在這個大冬天從哪里找到一頂農(nóng)用編輯帽戴在頭上,手上拿了一根木棍,把外套反著穿,穿了一雙舊的解放鞋,手上拿著一個碗,確實是一個討飯人的裝扮。我和大妹妹咯咯的笑了起來,接著爺爺對著小妹妹說道:”細姑娘,可以給我一點米嗎?“剛剛說完,我小妹妹又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那哭聲里充滿了驚嚇。一邊哭著,一邊叫喚著奶奶:“媽,你快來,我怕?!睜敔敱恍∶妹玫目迖樀搅耍s緊安慰道:“桐,不怕,不怕,我不是討米的,我是公,不怕哈?!币簿褪窃谶@時,奶奶提著尿桶回來了,還沒到門口就問到:“這是干么哦?桐要哭得這么厲害?”小妹妹聽到是奶奶的聲音,立馬哭著跑到門口去接奶奶,奶奶剛走到門口,小妹妹就一把抱住奶奶,嘴里不停的說到:“媽,怕?!蹦棠瘫鹈妹?,再往房內(nèi)看到爺爺這一身的裝扮,臉色立馬變了?!澳氵@么干么哦,穿成這個樣子來嚇人,萬一嚇到了怎么辦?還不趕緊脫了衣服,卸了帽子。”奶奶憤怒的說道。又馬上轉(zhuǎn)頭安慰小妹妹:“不怕,這是公和你鬧著玩的?!睜敔敽芸炀桶褗y卸了。也不說話的上了屬于他自己的小床,脫了衣服就睡下了。小妹妹和奶奶也上床脫了衣服睡下了,可能是因為剛剛她哭了兩次累了,沒過一會兒,我就聽到了她重重的呼吸聲,雖然我睡在另一頭。大家都不到10分鐘就睡下了,我沒有睡著,我還在想剛剛的情景,我可愛的爺爺?shù)难b扮--這么可愛又溫馨的場景就被我那作的小妹妹給摧毀了。

  枚花嫂

  第一次見枚花嫂我應該有6歲了,剛好上一年級。

  那年,我們?nèi)忝脛偤煤蜖敔斈棠躺钤谝黄稹?p>  也就是在一個夏天的下午,我從二娘娘家玩回來了。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聽到類似奶奶一般年級大的女人正在大聲著說著話,說著說著還大笑了起來。

  那時的太陽剛好會射進大堂里。一道太陽光從大門前一直到大堂的神臺。把那塊黑色又有金色字的祖宗牌位照射的有點反光。那樣看上去反而不是那么恐怖了。

  枚花嫂和奶奶就坐在靠近神臺的右邊,兩個人拿著棕葉扇,一直不停的扇,其實瓦房的夏天不算熱,可能是到了這個季節(jié),這個扇扇子的動作是非常自然而又本能的習慣。奶奶長著一副國字臉,似黑白混染的頭發(fā)用黑色發(fā)夾全部梳理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整齊而又干凈。褲子和上衣都是很輕薄的,雖然是碎花卻是清淡色,看上去就很涼爽。穿著當時非常流行的肉色絲襪,配上一雙綠色拖鞋。奶奶算是一種淡雅的氣質(zhì)。

  奶奶看到我回來,微笑著問道:“寧回來了,熱不熱呀?崽,快過來扇風?!蔽衣犜挼淖哌^去,坐在奶奶的身邊。“這是三丫的大姑娘,寧寧吧?長得像三丫,皮膚也像,不太白靜”枚花嫂嫂忙說問道。奶奶聽后也說道:“是呀,不太白靜,平時喜歡跑出去曬。”奶奶說完才想起什么似的趕緊和我說:“哦,寧,你應該叫她嫂嫂,你和她老公平輩,以后要叫枚花嫂?!蔽液苈犜挼内s緊叫了枚花嫂,枚花嫂也高興回應了我。接著她們又開始聊起了別的,我這才有機會看清她,枚花嫂長著一副長長的臉,眼袋很大,很像眼睛下面掛了兩只微小的快沒氣的氣球,皮膚黃黃的,倒是那頭發(fā)黝黑黝黑的,隨意扎了一個馬尾,穿了一件紫紅色的上衣,一條碎花長褲,絲襪配鏤空鞋。當時我就覺得她比不上我奶奶,差遠了。

  枚花嫂嫂差不多一周會來找奶奶聊一次天,她屬于現(xiàn)在的那種開放的女士,我記憶中她來找奶奶聊天不是吐槽她媳婦哪里哪里不好,就是說哪個男人多么的壯,長得有多好,再就是哪家男人偷了哪家女人,過份的還有哪家公公偷了自家的媳婦。每當聊起這些的時候,奶奶只是陪著說笑,她像是終于找到忠實的聽眾一樣,說到精彩部分的時候,會瞪大眼睛的看著奶奶,一雙手還停的比劃,你以為快要停下來的時候,她會用力的一掌拍在奶奶的背上,大笑了起來。這時候奶奶也會跟著笑起來。

  在我上二年級的時候,我和爸爸媽媽已經(jīng)住進去了我們的新家。一天的下午6點左右,屋外來了一個年輕的叔叔和一個年長一點的伯伯,那個伯伯看到我很有禮貌的問我:“小姑娘,屋里有人嗎?”我記憶中有這位伯伯,好像是我們本姓家人。我馬上回到:“有,我爸爸在家,我去叫他?!闭f完,我往屋里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在叫著爸爸。爸爸聽到我叫后就出來了,當爸爸剛剛走到大廳門前的時候,那位很年輕的叔叔就立馬一撲通的跪在了我爸爸面前,還哭了起來,沒等我爸爸反應過來,他接著又起來又跪下了。那個年長的伯伯稱我爸爸為叔,和我爸爸講了一大堆話。說完之后爸爸很是驚訝,說著:“怎么這么想不開呢,唉,可惜了?!闭f完趕緊把跪在地上的年輕叔叔扶了起來。對他說了一聲:“節(jié)哀?!蹦觊L的伯伯還說了些什么,接著就走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就好奇的追問爸爸,我才知道,枚花嫂嫂的老公死了,還是喝農(nóng)藥自殺。沒有見到這種情況,我只是在想:“可以把草和蟲都殺死的藥,為什么人敢喝?”我已經(jīng)好像看到了那個口吐白沫的本家老哥的樣子。

  在我們那里,按照習俗,家中有喪事是不能去別人家的。一定要等到“一七”后才能登人家的門。否則會被人家說,更是不吉利的。也有一部分的人說,只要不披上孝服之前都可以去別人家。枚花嫂嫂就是信后一種的的一部分人,報喪事件后的第二天我去奶奶家摘菜。在奶奶屋前的路上我就聽到了枚花嫂嫂的哭聲。我進到屋里的時候,我被枚花嫂嫂的樣子嚇到了,她應該是一晚上沒有睡覺,原本像泄了一點氣的氣球似的眼袋,這時卻像泄了快沒有了氣,拉的老長,頭發(fā)亂糟糟,頭發(fā)上還有血跡,那個樣子就是一個女鬼,她一邊說話一邊哭,反正說什么我一句沒有聽懂。只是奶奶一直在安慰著她:“好了,沒事了,不怪你,你也要節(jié)哀。”看著她這種情況,我去找我堂哥玩了,這會應該是摘不到菜了。過了很久,我回來找奶奶了,枚花嫂嫂走了,奶奶把菜給了我,我問奶奶:“媽,枚花嫂嫂怎么了?為什么頭上有血?”奶奶說:“小孩子不要打聽這些,快回家?!蔽夷弥嘶丶伊?,奶奶沒有親口告訴我。但是后來我都知道了,枚花嫂嫂和她老公吵架,吵得很兇,她老公拿鋤頭砍向她的頭,她的頭受傷了流血了,她老公以為她會死,立馬找到農(nóng)藥就喝了,說要和她一起死。枚花嫂嫂看到老公喝了藥,立馬跑出去找人救命,可惜最后沒能救到,她老公死了。下葬飯我記得我有去吃,枚花嫂嫂哭的撕心裂肺,恨不得撞死在棺材上。旁邊的阿姨們說:“死了一個也好,總是吵不完。”“是啊,一大把年紀了兩個人不是今天打架就是明天要離婚,現(xiàn)在好了,死了一個總要清靜了吧。”

  再次見到枚花嫂嫂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從喪夫的悲傷中走了出來。她又恢復了那個聊天可以跳起來的樣子。依舊每周一次的找奶奶聊天。聊的內(nèi)容還是往前的那些,她說她還會再找一個老伴,一個人太孤單了,和兩個媳婦和不來,女兒也嫁外地了。奶奶勸道:“不要給自己找個麻煩哦,一個人過得還輕松些?!泵痘ㄉ┥┬πφf:”叔婆,我們要多為自己想想,孩子們是靠不住了,我只要我自己開心的度過晚年就行?!半S后兩個不同觀點的人,說著說著又轉(zhuǎn)移到能聊到一塊的話題上去了。

  真是如此,在我上六年級的時候,枚花嫂嫂真的找了一個老伴。她經(jīng)常在奶奶面前夸自己有眼光找了一個好伴。不僅房子寫了一半給她,還不用帶孫子孫女。兩個人過得不知道有多瀟灑。很多年后,我才了解到,她找了一個可憐人。那位爺爺在我看來是一個有責任重情義的人。在他年輕的時候,家里窮,他父母的好友病故,好友的老婆傷心不已,天天傷心落淚,晚上經(jīng)常做惡夢,好好的一個人被折磨的不像一個人了。父母見其可憐,自己不好作伴。就讓他天天去陪好友的老婆。沒想到他和好友的老婆既然會日久生情,最后不管父母的反對硬要和好友的老婆結婚。父母攔不住,只好妥協(xié)。但也從此不再往來。他們兩個幸福的生活著,無兒無女,他給她送了終,自己也已經(jīng)50多歲。所以我說他是一個重情義有責任感的男人,至少他沒有始亂終棄。既是這樣的一個人又怎么會在乎他的那一套根本值不了多少錢的房子。枚花嫂嫂是幸運的,她晚年有這樣一個人陪著。當然,最后卻是枚花嫂嫂給他送了終,他無兒無女,無父無母,死后的遺產(chǎn)當然是給了枚花嫂嫂。我想他死而無憾的,最起碼在臨終前有人陪在他身邊。不管別人怎么評論枚花嫂嫂,我總覺得她既是魔鬼也是天使。

  很多年后的一年,我過年回家。那年我懷孕了,冬月就回家了。這時候已經(jīng)沒有農(nóng)活了,每個人都會打點小牌娛樂一下。幾個阿姨或叔叔聚在一張小小的牌桌上,四個人在打,至少四個人在看。在一天的下午,我無聊的到處走走,走到隔壁小店時,我又聽到了枚花嫂嫂的聲音。我走的一看,她老了許多,也難怪,我都已經(jīng)快當媽媽了,她怎么會不老?她的眼睛也壞了一只,手上的牌她要湊到好的那只眼睛的面前,應該只有3里米的距離。不然她會看不清。那天她看到我也高興的說:“寧寧要當媽媽了?!薄笆前?,梅花嫂,你今天有空下來打牌。”我馬上回應她。她回應著我:“嗯,老了,閑著沒事做,只能打打牌了。”她一邊回應著我,一邊把牌舉得老高,在她那只還沒壞的眼睛前一進一退的晃著。下一家正在等著她出牌,看她半天沒出一張牌出來,立馬催了起來:“梅花嫂啊,你倒是快一點哦,太陽都落山咯?!薄澳迸叮撇缓?,我看清再打?!泵坊ㄉ┎患辈辉氲倪€在看著牌。我向來是一個不喜歡打牌的人,看人家打牌我就更不喜歡了,一局還沒打完我就回家去了,可能是因為懷孕犯困。我回家就睡下了,再醒來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我下樓走到大門口,打牌的也剛散了。梅花嫂看到我一邊從我屋前的馬路上走著,一邊和我說:”寧,有空去我家玩?!拔荫R上微笑著說:”好啊,梅花嫂,進來坐一下?!啊辈涣?,不了,回家吃飯了,太晚更看不清楚。“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jīng)離我好遠了。

  人結婚后,都是身不由已。就像我,結婚,生第一胎,再生第二胎,一眨眼的功夫已經(jīng)30歲了。不敢回想30年是怎么過來的,只想到10年后就40了,20年后就50民,曾經(jīng)的黃毛丫頭,現(xiàn)在的少婦,后來的徐老伴娘,最后的老太婆。

  就在去年過年的時候,我正在媽媽家吃中飯。突然飯廳的槅門打開了?!叭灏?,在屋里不?”是梅花嫂的聲音。我看到她拿著拐杖正在很吃力的上著我家的石階,兩只眼睛都已經(jīng)壞了,我立馬站了起來去扶著她:”梅花嫂,你慢一點。“她抬起頭認出來我了。笑著說:”好哦,是寧回來了,你那兒子長得是真好哦,好帥。“我不確認她是否認識我兒子,但聽她這么說,我心里是一陣高興。她提著一袋冰凍的湯圓和艾米果給我媽媽說道:“三嬸,快放到冰箱里去,化了就不能吃了?!薄懊坊ㄉ?,要這么客氣干嘛,你來就行了,還要提東西干什么?!眿寢屢贿呎f著,一邊無奈的把東西放到冰箱里去了,我媽媽是最怕像她這種老人家拿東西的,因為真的太不好還人情了。梅花嫂突然坐到我爸爸的面前,說起了一大堆的話,她說她的日子應該不多了,希望在死后,主持后事的人是我爸爸,而且一定要為她解難,因為她是不會正常死去的。還把她死后的種種要求都一一和我爸爸說一遍,并再三叮囑一定要按她說的做。爸爸被她突然說的這些話嚇到了,趕緊忙勸道:“莫這樣說,你要長命百歲的?!卑职忠贿厔裎恐?,枚花嫂還是一直重復著那些話。我是聽不下去這些話的,我一邊幫媽媽收拾著碗筷,一邊準拿起手套備幫媽媽把碗洗了?!傲崃嵫剑^來扶一下枚花嫂嫂下樓梯”。爸爸呼叫著我。我馬上放下碗筷出來,看到枚花嫂嫂正拄著棍子準備下樓梯。我連忙過去一把扶住了她,她本來眼睛就只剩下一只,還看不太清楚,萬一摔著了,就更麻煩了。感覺到有人扶著她,她也放松了些,任由我扶著她下樓梯。我一直扶著到了大門口。枚花嫂嫂說:“不用送我了,我能回得去,你回去吧?!蔽艺f:“沒事,我送你回去吧,馬路上不安全。”枚花嫂嫂接著說:“真的不用了,沒人感撞我這個老人家。我雖然眼睛看不太到,但這條路我已經(jīng)走了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熟練了,放心吧!”我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就還是說:“那你要小心點哦,慢慢的走?!彼f:“好。”我看著她確實也走的很穩(wěn),就回頭走了。

  2022年臘月,疫情實行放開政策,全國人民都一一陽了。枚花嫂嫂也走了。

  沒回家之前,我一直以為是病毒感染而死,結果回家后從很多人的口中聽到了枚花嫂嫂是自殺而亡。我突然感覺很是傷感,到這個年紀了還是自殺而去。真的不知她死之前的多么的痛苦,多么的難過,多么的無助。

  那年火車上

  是我愛死了昨天

  誓言割碎你的臉

  一切都回不到那些從前

  美好的畫面

  是我愛死了昨天

  看你虛偽的吊唁

  才知道我離你有多遠……

  我是被這首手機鈴聲吵醒的,醒后我立馬坐正了起來,因為剛上車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知道我的前面一排座位坐著一對大學生情侶,正是我喜歡的戀愛樣子,我有多少個夜晚都在渴望著自己也能夠上大學,在大學里談一場溫柔的戀愛。畢業(yè)后兩個人一起工作,然后再結婚,再生一兒一女,兩個人再奮斗一下在喜歡的城市買一套房,買一輛車,過年過節(jié)兩個人帶著小孩幸福的回家看爸媽、爺爺奶奶和外婆。我們都穿著干凈整潔的衣服。回家會擁抱,出差會擁吻??梢猿臣?,可以生氣。然后我沒有現(xiàn)在這么胖,可以再白靜一點。當我每看到一對情侶,我都會幻想一遍他們生活的樣子,從一而終,執(zhí)子之手,白頭偕老。

  然而,我的現(xiàn)實是這樣的。在上火車的6小時之前,我磨破了嘴唇才說服我的爸爸媽媽讓我出外,讓我又重新回到那個冰冷的城市,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城市,而又不得不接受的城市,因為,我就是在這個城市遇見了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醒來后,對面的一對情侶也睡著剛醒,那首“愛死了昨天”的鈴聲正是那個女的手機里傳出來的。她一直微笑的著接了電話,一邊說話,一邊一只手時而十指交扣的握著她男朋友的手,時而又抽出來輕輕的拍打著她男朋友的手背。她男朋友就一直任她這樣玩著,他很享受。也一直微笑著。我被他們這樣的舉動深深的觸動了。心里的滋味說不清楚。

  火車在不停的飛馳,我起身上了個廁所,出來后我站在了火車的上下處窗口邊,看著外面一排排的樹一只只的閃過,那些被閃過的樹,我總喜歡歪著頭去看,直到他們看不見。去往浙江的路上隧道很多,每交過隧道時,我總能在窗戶的玻璃看到自己。頭發(fā)很黑很多,臉很飽滿,我說過我那時還是一個小胖子,黑灰色的衣服,奶奶總說我就喜歡穿一些不出色的衣服,不像個姑娘。而我每次都是微笑的回道:“現(xiàn)在就流行這種顏色,而且還耐臟?!弊诒涞木G皮火車上,實在是困在不行就趴在座位上睡著了,這一路來,我說服爸媽那一年,我18歲,剛好讀完2年的中專,正坐在前往漸江義烏的火車上,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能和他一起好好工作,好好

  睜開眼卻看不見

  誰在我身邊

  撕開痛苦慢慢發(fā)現(xiàn)

  你已經(jīng)走遠

  哭和笑都有極限

  沒了更危險

  淚嘗多了反而很甜

  死心比欺騙更簡練.

  賣柴

  “寧寧,快去看看爸爸有沒有到塘前了?”媽媽一邊炒著鍋里的菜,一邊催我再出門去看。

  “好勒!”我立馬答應著,丟掉手中的柴火往外跑。其實我比媽媽更期待見到爸爸,冬天的今天,我起來的時候,爸爸已經(jīng)出門了。按長大后我媽媽對我小時候的回憶,從小只要醒來,第一件事一定是找爸爸。晚上,爸爸不回家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睡覺的。媽媽說,那一次我一直哭著要爸爸回來,媽媽說爸爸開會會馬上就會回來的,讓我先睡,我就是不肯,就一直睜著眼睛等爸爸。等爸爸回到家時,我立馬下床要爸爸抱,爸爸把我抱起來,還沒走到床前,我已經(jīng)睡著了,那一次著實把我媽氣到了。而今天也不例外?!班艐?,爸爸今天做什么活去了?”這是我起床后吃早飯的時候問媽媽的話。“爸爸今天去吹柴了,你堂姨說家里快沒柴了,一定要你爸給她送一擔去?!眿寢尰貞??!昂美眨美?,今天又會有蛋卷吃了?!蔽衣牭浇裉彀职钟秩ベu柴了,我高興極了,已經(jīng)在聯(lián)想著那純黃色的蛋卷。媽媽看著我高興的樣子,她也笑了,叫我趕緊吃早飯,不要涼了。

  我走到屋坪前往前方的水塘望去,還是沒有爸爸的影子,已經(jīng)快下午2點了。我來來回回的往塘前看了幾回都不見爸爸的影子。于是,我就拿著一旁的棍子追著一只母雞跑。它正在咯咯咯的帶著一窩小雞仔到處找食,我從小就特別喜歡逗母雞,喜歡看它胖胖的身體在短短的腿的支撐下,慢悠悠的走著,嘴巴時不時的往地上啄。再發(fā)出一聲又一聲的咯咯。真的非??蓯郏綍r我會偷偷的倒米飯給它們吃,我把米飯向散花一樣的往地上一灑,那一群的母雞就會帶著她們一窩的雞仔過來啄地上的飯粒,很快就會一啄而光,然后我又會換一個地方灑,它們又會扭著身體跟著過來。我愛死了它們跟著我的樣子。

  “寧,爸爸回來了嗎?”媽媽又在問我了,大概是中飯已經(jīng)燒好了。

  我趕緊往塘前看看,還是沒有看到爸爸的影子。“嗯媽,沒有看到爸爸在路上?!蔽伊⒓椿貞獘寢?。說完,我再回頭看了一眼塘前便進去了廚房。媽媽已經(jīng)把中午飯做好了。我見媽媽打了一瓢水放進鍋里,把炒菜的那個鍋洗干凈,把洗鍋水打掉后,又打了一瓢水到鍋里?!皩?,再去添一把火到灶里?!眿寢屢贿厡ξ艺f道,一邊飛快跑到飯廳去了。看到媽媽急急忙忙的樣子,我也立馬答應到:“好勒?!蔽易叩皆钋?,坐到那張又長又矮的凳子上,再拾了一把夾著些樹葉的樹枝往灶里塞,可能是因為樹枝樹葉很干再加上先前燒飯燒了很多柴,留下了很多還沒有化盡的碳,柴火才進灶,就立刻燃了起來。在我的印象中,我們家沒有點不著火的時候,現(xiàn)在有干柴,以前有易燃樹。媽媽從飯廳出來了,她拿了一把筷子,我以為有客人要來,問了媽媽:“嗯媽,有人要來我們吃飯嗎?”媽媽看出了我的疑問,笑著說:“不是,是用來熱菜的”媽媽把一把筷子橫豎交叉放在了鍋里,再小心翼翼的把剛剛燒好的3碗菜放在了鍋里?!编艐?,干嘛要把菜放在鍋里,我們不吃飯了嗎?“我趕緊問了出來,離吃早餐已經(jīng)很多個小時過去了,我已經(jīng)有點餓了?!暗劝职只貋碓俪?,這樣放鍋里菜不會涼?!眿寢尰卮鹬遥侔彦伾w蓋上了。蓋好后,媽媽往房間的方向去了,我想應該是拿她的毛線織毛衣去了。我明白后再往灶里添了一把柴。起身往外走去,我想再去看看爸爸有沒有回來。我走到屋坪前朝塘前望望,還是沒有爸爸的影子。我準備去看媽媽織毛衣,看看毛毛又在織什么花樣。準備轉(zhuǎn)身回房間時,我終于看到了爸爸。我立馬激動的叫了出來:“爸爸,爸爸,你回來了?!蔽彝燎暗穆飞吓苋ソ影职帧!鞍?,我回來了,寧,快來,給你帶蛋卷吃了?!卑职謿g快的回應我。我一定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不然我真想不到我為什么會這么快的就跑到了爸爸的身邊。爸爸今天穿了一雙新的解放鞋,軍綠軍綠的。右邊肩上挑著一副柴夾—竹子做的用來挑木柴的架子。雖然是冬天,爸爸卻只穿一件打底秋衣和一件很舊了的草綠色的中山裝薄外套。非常精神。見我已經(jīng)在身邊了,爸爸趕緊從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個白色塑料袋,我已經(jīng)看到袋子里裝的就是我喜歡吃的蛋卷。爸爸再小心而又有點著急的解開了袋子,從里面拿出了一塊蛋卷遞給我說:”來,寧,給你?!拔腋吲d的接過了蛋卷,立馬往嘴里送,很酥,很脆,很香,這個味道我至今都記得,可一直都沒有再吃到過這個味道了。這就像一個女人,和喜歡的在一起親密的時候還沒開始就可以高潮,而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再怎么技巧嫻熟,卻始終達不到那個頂點。爸爸高興的牽起了我的手,往家里走去。剛走到屋坪口,媽媽從廚房里出來了,看到我正吃著蛋卷,馬上對爸爸說道:”你就是這么不懂事,都要吃飯了,還給她吃零食,又不會跑的?!?,和爸爸說完,又和我說:”只能吃一塊了,要吃飯了,都給你留著?!拔伊ⅠR乖乖說到:”好的,嗯媽,那我們可以開始吃飯了嗎?“”可以了,可以了,爸爸一定餓了,趕緊進去吃飯吧?!罢f完,我們?nèi)齻€都往廚房走去。爸爸進門后,把柴架子放在了門后,這時媽媽已經(jīng)端來了一盆溫水,讓爸爸清塵。而我趕緊去拿了筷子和碗,媽媽從鍋里端出了菜,菜上還冒著白氣。就這樣我們開始吃中飯了,爸爸和媽媽都吃得很快,我感覺得到爸爸媽媽都很餓了。

  那時候,我只要聽到媽媽說爸爸去賣柴,我就很高興,因為要不有蛋卷吃,要不就有山楂吃。我還小,并不知道爸爸的辛苦。長大后爸爸常常說那時候真的不苦,砍柴真的不累。只要想到賣柴后可以買點零食給我們吃,他就很滿足,真的不累。只是媽媽總會覺得沒面子,因為柴是賣給她堂姐的。媽媽和我說,每賣一次柴給她堂姐,她就在心里發(fā)誓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一次又一次的發(fā)誓。最終在南下打工時誓言結束,那時,我也已經(jīng)7歲了。

  養(yǎng)在奶奶家的那些日子

  《知否知否》播出兩年后,我才仔仔細細的,認認真真的看一遍。很喜歡這部電視劇。時常在想,如果我的奶奶也有她那個家世,也受過同等教育,應該也會和她一樣。畢竟在我的印象中,奶奶的愛很無私。

  在我7歲時,爸爸媽媽南下打工,我們?nèi)忝镁透四棠?年。我7歲,大妹5歲,小妹3歲。

  其實我沒有太多的印象,跟著奶奶的這一年中,我只記得幾個畫面。

  我們那個時候還沒全員打疫苗,我們村里差不多年紀的小孩都是接二連三的開始發(fā)燒,出痘。記得那時是不用上醫(yī)院醫(yī)治的,一碗碗的苦中藥,然后就是不能出門,一整天待在房間里。我是大姐姐,可能天生就要做榜樣,每天2碗的中藥我是一聲不吭的就喝下去。其實真的是很苦,我也是被逼的。

  “寧,喝藥了?!坝值搅撕人幍臅r間,奶奶進來后直接把藥遞給我?!拔业穆樽佣疾畈欢嗪昧耍€要吃飯嗎?”我急切的問到?!斑€要喝兩天就可以不用喝了?!蹦棠探又f到?!芭?!”我只好不太情愿又不得不乖乖的接過中藥。屏住呼吸一口氣的把藥倒進了口中,喝的只剩下一點藥渣?!翱?,寧,給你吃口糖”。奶奶往我嘴里送了一口紅糖,甜味直接在口腔中散開來,那種味道,那種滿足感我至今都記得。喝了一個多星期的藥從來都是喝完藥直接喝點白開水。忍到喝第二碗藥時喉嚨的中藥味還沒有散去。

  在此之后的第3天,我完全好了??墒俏掖竺妹媒又哺腥玖?,遁入了和我一樣的待遇,一天2碗藥,不出門,不能繞癢癢。我成為了送藥人,學著奶奶哄大妹妹吃藥。大妹妹性子烈,第一碗藥我勸了快2個小時了,她依舊還是聞到藥味就不肯再喝了。我怕奶奶難過,也怕奶奶罵人,最終我想出了一個法子。大妹妹終于如愿把藥給喝完了。我把藥碗端給奶奶看,奶奶開心的笑了?!皩帲闳ナ刂妹?,讓她不能繞了,否則會留疤的,會變丑八怪?!蹦棠探又峙闪艘粋€任務給我。我馬上就回應:“好的”。我飛快的跑到房間里對著大妹妹一頓吩咐:“奶奶說了,你不能繞身體,會留疤,會變成丑八怪,也不能出去吹風,萬一麻子出不來,也同樣會變成丑八怪。”大妹妹也算是聽話的答應到:“好的,只要大姐姐每次幫我喝一半的中藥,我什么都會聽你的。”“噓,不要說出來,萬一被奶奶聽到了就完蛋了?!贝竺妹泌s緊的用手把嘴捂住了。對著我調(diào)皮的一笑,我也跟著笑了。然后我們兩姐妹就坐在一起,我給她講我上學的事情。

  一周后,大妹妹也完全好了。理所當然的小妹妹也感染了。小妹妹年紀小就沒有我和大妹妹聽話了。她的藥我只負責端著,奶奶把小妹妹抱到腿上,用腿壓住小妹妹的腿,左手按住小妹妹的左手臂手,再把小妹妹的右手臂夾到背后,右手把一調(diào)羹的中藥放到小妹妹的嘴里,小妹妹聞到中藥味,立馬哭了起來,死活不張嘴,奶奶叫二妹妹捏住小妹妹的鼻子,二妹妹照樣做了,小妹妹的嘴巴張開了,奶奶趁著嘴巴張開趕緊把一勺藥喂到了小妹妹的嘴里。藥成功的喂進了小妹妹的喉嚨里,這樣的操作連著10幾次就把大半碗的藥給灌完了,小妹妹瞪著眼睛看著我們,樣子很可憐。我和二妹妹都不敢再看小妹妹一眼,只祈禱快一點把藥喝完。大概過了半小時后,藥終于喂完了。奶奶放開了小妹妹,小妹妹停止了哭泣,呆呆的不動。不過一下,小妹妹就吐了起來,把所有的藥都吐了出來,吐了一地。我和二妹妹都害怕的同時看向奶奶,等著奶奶破口大罵。結果奶奶不但沒有生氣,還趕緊過去拍小妹妹的背

  。還擔心的問到:“笑呀,怎么樣,還難不難受?”小妹妹停止了嘔吐,奶奶趕緊用她的衣擺幫小妹妹擦了擦嘴巴,還抱起了小妹妹安慰到?!耙裕@樣才好得快,長大就更好看。”搖著搖著小妹妹睡覺了,應該是累到了。我去廚房鏟了一鏟火灰澆在小妹妹的嘔吐出來的藥水上,二妹妹也拿來了掃把和撮箕過來。我拿過掃把把混著火灰的藥水給打打掃了。奶奶把睡著的小妹妹的放到床上。我上前問到:“媽,小妹妹還要再補喝一碗藥嗎?”奶奶似乎看出了我的關心,回答說:“不用了,以前古人說過,只要經(jīng)過了胃就算是喝過了。”聽到奶奶這樣說我如釋重負。小妹妹的道病期比我和大妹妹的要長了3天。

  那一個月里,我現(xiàn)在能想象得到奶奶白天一整天里應該都是在煎藥。晚上應該時睡時醒的看著我們是不是去繞身體或出麻是否好。而我的爺爺每天顧著放牛、吹柴、挑糞、種植已經(jīng)沒有更多的時間顧及家中了。

  那個時候雖然我只有7歲,但是我們都是要分擔家務的。每天要幫著奶奶打掃衛(wèi)生,自己去溫泉洗澡,早晚的洗臉洗腳都是自己來的。

  那個時候的初冬,風很涼,刺骨的涼,每周抹的時候,我便自覺的挑起背簍往各家的菜地里找尋著各式各樣的豬草。

  出門的時候,奶奶說:“崽,割一點就回來,太冷了。“

  “嗯,好!”聽了奶奶這句話,我更不會這么快回來,一定是滿滿的一背簍。我不知道我小時候受的是什么教育,別人只給三分暖,我便要還七分熱。

  這么寒冷的天里,又是我一個人,我是不會走到山里去割的,但是,我也有我的路線,今天就定在范家菜坪,那里也有一塊田,到了冬天,離菜坪近的田地都會改造成菜地,種上好些小白菜,大都是種來給豬吃的。那種地里最喜歡長黃花菜,我在這塊由田改造過來的地里挑上2個小時,松松的一背簍應該也就有了。到了地里,我放下背簍,拿出小鐮刀,開始蹲在地里割著一朵一朵的黃花菜。鬼天氣是真的很冷,沒割到幾分鐘,手已經(jīng)凍得通紅,指尖處更是有點疼痛。風吹在臉上也有一點疼。看看背簍,剛好把底遮住。我繼續(xù)割著,手指尖上傳來的不只是疼痛,還夾雜著一點點溫熱。臉還是被風吹的生疼。我感覺我的手已經(jīng)麻了,沒有力氣一樣的一顆黃花菜硬是割了很多下才割好。慢慢我的腳也開始凍起來了,10個腳指頭像是被針刺了一樣疼。我停下來,把鞋子脫下來,用手把腳指頭按按,又把鞋穿回去,感覺好多了,也不凍了。我還是繼續(xù)的割著黃花菜。該死的鬼天氣,既然還飄起了毛毛細雨,那毛毛雨飄到我的臉上,一開始涼涼的,接著變溫熱了,再順著臉夾流到我的嘴里。不咸不淡,說不出來的味。再看看背簍,已經(jīng)平背簍邊框了,只要再割個半小時也就差不多滿背簍了。我既然不管風雨的又繼續(xù)割著了,那時的想法就是,我要割滿背簍,不然我不回去。

  “崽,還不快回來啊,落雨了呀?!蹦棠陶驹谖菖猿@邊喚著

  “哦,好了好了,回來了?!蔽一貞棠?,再看看背簍,還是沒有平背簍框,站起來的這會兒,手指和腳指既然也開始又疼起來了,衣服也潮濕的。想了一想,把小鐮刀放背簍里,垮起來就往家回。

  走的很快,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坐到火爐旁,把我的手和腳都放到火爐里去烤,省得他們這么凍,還這么的不聽話,連走路都聽我的話。

  我剛走到屋大門,奶奶就過來把我的背簍拿下來,嘴里說著:“崽哎,誰讓你割這么多的,你看你的手都紅了都木了,快去用熱水洗一下?!蹦棠贪驯澈t放一邊,趕忙著去鍋里打了溫水出來,端著臉盆到盆架上,把我的手往水里泡。手接觸到溫溫的水,更加的疼了,我沒吭聲。還好泡著泡著手慢慢就不疼了。我拿起來擦干,往火爐旁坐著,把鞋脫了,把腳跟放在鞋子上。對著火爐烤,慢慢的我的全身都暖和起來了。

  “來,寧,吃茶。”奶奶端著一杯熱茶給我。我端過茶,慢慢的喝了起來。瞬間感覺全身都不冷了。

  “媽,明天我還去割一背簍豬草?!蔽壹热挥譄崆楦邼q的做好了明天的計劃。

  “好崽,不急,明天再說?!蹦棠炭粗腋吲d的笑容,趕緊的說道。

  說過了,那時雖然年紀小,洗澡洗頭發(fā)可是要自己洗的。

  夏天,到了太陽沒有那么烈的時候,奶奶會把已經(jīng)切好的豬草放進灶上的大鍋里,奶奶的灶一共有兩口大鐵鍋,前一個鍋是專用于煮豬食的,后一口鍋則是用來熱水的,只有前一口鍋在燒火,后一個鍋的水就一定會熱起來。也算是古人的智慧。

  “寧,可以開始燒火了?!蹦棠桃呀?jīng)把鍋都裝滿了應該裝的豬草和涼水。

  “好勒,媽,我開始燒了?!蔽蚁茸チ艘话迅砂桶偷牟恢朗遣葸€是樹,因為爺爺砍柴的時候,是把一整個山包都一掃而光的。草啊,藤啊,小樹啊,野果樹啊都一刀掃過來,再捆在一起。這些柴爺爺不會先挑回家,先在山上曬上個大半個月。挑回去就已經(jīng)可以直接進灶了。

  我劃著了一根火柴,把雜草點燃了,再放進灶里,接著再添一次這樣易燃的干雜草,再接著添一把,再就不用擔心會不會著了,什么都可以放進灶里燒。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會搬一個小矮凳坐著,看到灶里的柴快燃盡了,就再添一把柴進去。如此反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看見灶里的火灰已經(jīng)堆的很高了,我看見鍋蓋上冒出了白氣,我起身去打開鍋蓋,看見鍋中心已經(jīng)冒了幾個小泡泡,接著添進一大把柴火,鍋中心又多冒了幾個小泡泡,再接著就是大泡泡。“媽,可以翻豬草了?!蔽亿s緊拿起了一旁的鍋鏟開始把鍋下面的豬草往上翻,再把上面還是青色的豬草往下壓,鍋中心的泡泡就又不見了。我蓋好鍋蓋,又開始有規(guī)律的往灶里添柴。也就過了個5分鐘左右吧,鍋蓋上的白氣已經(jīng)很大了,我起身打開鍋蓋,鍋里冒起大泡泡?!皨?,豬食煮好了。”我高興的對著奶奶說。“好勒,那你洗澡吧!”我把露在灶沿的柴火用火鉗都夾進到灶里。奶奶說過的,添柴結束后一定要把灶沿的柴火都清理干凈,不然很容易引起火災。處理好之后,我試了下后鍋的水溫。只要再加點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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