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來者不善

　　高成重？這個名字對三七來說還很陌生（不過對于三七來說這個世界陌生的東西還很多，倒也不足為奇），但一想到喬小喬的囑咐，并沒有聯(lián)網(wǎng)去進行搜索。而且他也沒有貿(mào)然去連接喬小喬的網(wǎng)絡(luò)，他還記得自己上次不打招呼就貿(mào)然聯(lián)網(wǎng)，讓她有多不高興。

　　雖然平常表現(xiàn)的生冷了一點，但在處理人情世故這方面，喬小喬還是比三七要熟練多了。

　　此時的她在說出那句招呼之后，微微向斜后方后撤了一小步，不經(jīng)意的擋住了三七受傷的那只手。

　　高成重，此時佝僂在沙發(fā)中，帶著和藹的微笑看著他們二人。

　　說是和藹，倒也未必，他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因為顯得太老，竟讓人也猜不出他能有多少歲了。這樣松弛而褶皺的皮膚，莫名讓三七想到了喬治安娜那一圈又一圈層疊的肥肉，兩者之間頗有某種極端的相似之處。

　　“你好啊，喬小喬，很年輕啊。”高成重開口道，他的聲音聽起來雖然蒼老，卻并不衰弱，其中自有一種直逼人心的精神氣兒。

　　喬小喬一點都不意外自己的真名被知曉，以高家的江湖勢力，自己又是在白場和黑市都混過的，想要查她，真是易如反掌。

　　“高先生，您老時間寶貴，我們也不便過多叨擾，有什么事兒，就直說了吧。如果……”她看了一眼喬治安娜的引領(lǐng)者，那人仍然保持著恭敬的站姿，雙目下垂，看著地面，似乎并沒有要來找他們麻煩的意思。

　　“如果，是跟上一場比賽有關(guān)。輸贏既定，白場也有白場的規(guī)則，您老想來不至于為了一場制動賽就來找我要說法吧”

　　高成重寬厚地笑了一下：“呵呵，當然，當然。你不要誤會了。我找你們，確實跟上場比賽有關(guān)，精彩，精彩得很那。不過我不是來討說法的，”他頓了一下，身旁那人馬上恭恭敬敬地掏出了一塊全息平板，遞到喬小喬面前?！岸莵碚労献鞯??！?p>　　這明明就是喬小喬原定的計劃：帶三七參賽，得到某家公司的青睞，借助公司的資本和人脈，在各區(qū)白場體系中往上爬，朝著資本、權(quán)利的漩渦中心，也是真相最可能隱藏的所在，一步一步靠近。

　　但是站在高成重，高家內(nèi)接派的閣老面前，她第一次感到了這個計劃能夠多么的不受控。

　　雖然好像還處在漩渦的最外圍，但是在深水之下，漩渦已經(jīng)開始了瘋狂的轉(zhuǎn)動。

　　她沒有接過全息平板，而只是垂眼快速掃了一下內(nèi)容，大致是后續(xù)戰(zhàn)力提升的改造計劃什么的。

　　“我的參賽者他還只是個沒經(jīng)驗的低級賽博格，今天能贏您的人，純屬僥幸，高先生倒也不必太過看重，免得下錯了注?！彼郎蕚溟_始打太極，婉言謝絕，不趟高家內(nèi)部派別之爭的這趟渾水。

　　況且剛剛和三七的對話中，她已經(jīng)開始懷疑高家做改造是有多么喪心病狂了。一個三七要是交給他們，說不定真的被拆成二十一，自己認都認不出了。說不定再來個卸磨殺驢，自己作為引領(lǐng)者的身份也會被替換掉……不行不行，高家太沉溺于自己的內(nèi)部世仇。雖然拒絕他們很危險，但是加入他們，只會更危險。

　　“喬小姐是在質(zhì)疑高先生的眼力，還是在質(zhì)疑高家的能力？”那位引領(lǐng)者發(fā)了話，語氣上好像友善柔和，內(nèi)容卻明明白白帶著威脅之意。

　　高成重對于下屬的出擊沒有阻攔也沒有遷就，只是靜靜看著喬小喬二人。

　　喬小喬微微低頭：“不敢。高家的義體改造技術(shù)精尖，自成一派，無人能模仿得了。這樣的投入，放在我們身上可惜了。”她決定通過自貶來賣慘，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過是個在垃圾場四處收廢鐵的，偶爾搞點組裝，這個賽博格不過是我撿到的一個被扔掉的試驗品而已。帶他出來打比賽，不過是想在白場稍微掙點兒分紅，順便在黑市做成點兒更高價格的小生意罷了?！?p>　　她抬頭看著高成重：“高家的技術(shù)要是被他浪費了，不僅是高家的損失，不也斷了我的小小財路嗎？”

　　“不必說這些虛的借口了?！备叱芍氐恼Z氣聽起來像是開始厭煩了喬小喬的兜圈子，但是臉上的神情依舊和藹。他開始慢慢地從沙發(fā)中站起身來。

　　直到他站直，三七才看出原來高成重并不是駝背。他只是背部太過柔軟，坐下時整個上身都在往下墜而已，看起來好像極度地佝僂。

　　他向二人走來，直至快到三七面前才停下。他的步伐緩慢但穩(wěn)健，在三七面前站定時，整個人比三七足足高出了近半米。若不是太瘦，真像是一個巨人似的。

　　這種過高的壓迫感讓喬小喬有點不適，但還未等她做出反應(yīng)，高成重先開了口：

　　“你這個參賽者，不像是什么低級廢棄的試驗品。”

　　喬小喬立刻警惕了起來。但是不可能！涂醫(yī)生都掃不出三七體內(nèi)的特殊組件，高成重怎么會知道他哪里特別？

　　“喬治安娜是我們培育研發(fā)了四年的改造人，從她十二歲開始就進行骨骼萎縮和重塑的改造，逐年注入可控的填充脂肪。她整個人就是個打不爛撕不裂的橡皮球?！备叱芍仄届o地敘述著高家對這個可憐女孩的所作所為，似乎并不覺得有任何殘忍和錯誤，“我們靠著喬治安娜贏了多少場搏命賽。可你的參賽者，一個丁級的，只打制動賽的參賽者，竟能讓喬治安娜完全失控?！?p>　　“她本來就不剩多少腦子了，現(xiàn)在居然還徹底瘋了?！彼p飄飄地留下一句。

　　喬小喬感到有些反胃，這高成重表面好像一位和藹老人，實際卻帶著高家內(nèi)接派做著這樣的惡事，實在令她不齒。

　　三七也在高成重這種平靜而漠然的敘述之下感到對面前這位老者深深的厭惡——他實在很同情那個連話都說不清，思維也從未有機會得到成熟的對手喬治安娜。想到此處，他微微后退了半步。

　　他的手離開了喬小喬背后的陰影，高成重一下便看到了三七受傷開裂的手指。他突然彎下腰來，準確地抓住三七受傷的那兩根手指，問道：

　　“你廢掉了我培育四年的參賽者，卻只傷了兩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