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挖礦與印鈔機
小喬，能聽見我嗎？
“小喬？”
腦海里仿佛有無數(shù)臺風箱在嗡嗡轉動，三七的聲音似虛似實，像隔著棉花。
三七。
喬小喬張了張嘴，卻沒能發(fā)出聲。
嗯。
但是三七仍然回應了她——無聲地在腦海中回應著她。
你…我能聯(lián)網(wǎng)了？（喬小喬）
嗯。你感覺還好嗎？剛剛你昏迷了一會兒。（三七）
頭有些暈，其他還行。我們這是在哪兒？
喬小喬支撐著地面讓自己坐直。她現(xiàn)在坐在光滑的鋼板上，背靠著一個長長的黑色箱體。
環(huán)顧四周，有無數(shù)個這樣的箱體在嗡嗡運作著，這或許就是她大腦中噪音的來源。
管道的盡頭，是這里。我們剛到這兒沒多久，但是這里還連接了許多廢棄的管道和通道，而且有良好的空氣循環(huán)和排風系統(tǒng)。我就想先等你醒來。（三七）
喬小喬此時已頭腦清明許多，她扶著三七的手臂，盡力站了起來。她轉過頭去仔細觀察箱體中閃爍的小燈和嗡嗡作響的風扇。
這應該是服務器中心吧。（喬小喬）
嗯，這里的網(wǎng)絡信號非常好，所以你和我都能聯(lián)網(wǎng)。但很奇怪，我在公域查不到這兒是什么地方，也無法進行定位。（三七）
喬小喬開始走動起來，箱體太多又太龐大，像一排排沉默的士兵，陣列待發(fā)。但是箱體的排列卻又不太合理，每隔一段距離就會交錯著排列，讓她沒法一下看到這個地方的墻壁或者是出口。
這里會有人嗎？（喬小喬）
應該沒有。我們進來的門還是單向的，這一面根本沒有開啟的把手，估計是為了保密以及通風的風向考慮。（三七）
但我們也不能一直呆在這兒，總得走出去。你能不能找到這個房間的任何信息？比如邊界？（喬小喬）
我試試。（三七）
三七開始專注于自己的大腦——專注于這整個房間。他在淺層進入了這些服務器，一個一個地瀏覽并記錄下來。喬小喬感覺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之后，終于聽到了三七的回復。
我能進入你的視覺神經(jīng)嗎？（三七）
喬小喬：？為什么？
我想給你展示這個房間的構造，它簡直……驚人。（三七）
三七“說”這話時眼睛亮亮的，帶了些迫切地注視著她。喬小喬在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美——賽博格對大型服務器有這種愛好么？
她輕輕點了下頭，表達著十分勉強的允許。
一開始還沒有任何感覺，但漸漸地，她眼前的圖景變得……清晰……而又虛幻。
清晰，是因為她看到了一個精致的房間全景，像手辦似的精巧的三維模型躍然展示在她眼前。
虛幻，則是因為這個模型又懸浮在她之前眼前所見的一切上，就好像……在她的現(xiàn)實世界上新建了一個圖層。
她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三七，那模型并沒有隨著她視線的偏移而隨之偏移。她的視野中只是出現(xiàn)了三七誠懇的面容。
喬小喬心情復雜地注視著三七，張口說道：“我又沒有義眼，這……AR（增強現(xiàn)實）是怎么做到的？”
三七抿了抿嘴：“我說過，神經(jīng)網(wǎng)絡…也是一個網(wǎng)絡來著?！?p> 三七的能力有時候確實超出她的理解范疇（或許也包括三七自己的——如果他有理解范疇這個東西的話），又或者這里的超大型服務器集群一定程度上加強了他的連接能力。但是喬小喬決定現(xiàn)在先不去想這些，她的大腦暫時還承受不了這許多。
她讓自己平靜下來，專注于眼前的事物——也就是身處房間的三維模型。這個房間確實大得可怕，但是總有邊界，三七已經(jīng)計算出了幾條合適的路線，并且標注在了圖中。
“我們按照綠色那條走吧?！眴绦陶f，畢竟綠色聽起來比較安全。
在走向房間邊界的過程中，她開始思考，這樣大型的服務器集群，會是用來做什么的。在十七區(qū)，按理說完全沒必要設置如此規(guī)模的服務器。十七區(qū)的無業(yè)游民和流浪漢實在太多，很多人對外界事物已經(jīng)完全漠不關心……事實上他們對自己的關心程度可能都不夠。而且就算進入賽博互聯(lián)，也很少會有人深度聯(lián)網(wǎng)。十七區(qū)那形同虛設的市政，先不要說有沒有這個必要了，壓根也不可能有這個錢來建設和維護如此規(guī)模的服務器集群。
而這里的每一個箱體，卻都在高速運轉著！
這樣體量不分晝夜的運作，得費多少電啊……電！喬小喬想起經(jīng)常因為電力緊缺而不斷提升電費的十七區(qū)。如果這里還是十七區(qū)的地界，是誰在這里揮金如土地耗電？又或者，這個地方就是造成電力經(jīng)常供應不上的原因之一？
“三七，”喬小喬突然喊住他，“這些服務器，你進去后有感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三七想了想：“他們...都很忙？”
這個過于抽象的詞讓喬小喬忍不住自己的白眼，三七趕緊補了一句：
“這些服務器的算力占用率很高，我們能夠連入，實在是因為它們太大了，而我們又太渺小，只用得到對于他們來說微乎其微的空間而已?！?p> 這種情況聽起來怎么有點像……挖礦呢？！喬小喬突然想到。
目前賽博世界流通的貨幣（即在典當行出現(xiàn)過的“點數(shù)”）早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全面虛擬化，加密數(shù)字貨幣全面取代原有的各國貨幣體系，成為了全球通用的一般等價物。在新舊貨幣交替和大統(tǒng)一初期，點數(shù)體系很出現(xiàn)過一段通貨膨脹導致的大貶值時期，但在政府對于非法挖礦的嚴抓整治后，幾乎沒有人能再“合法地”憑空創(chuàng)造虛擬貨幣，而是僅僅依賴市場現(xiàn)有的流通貨幣數(shù)量，點數(shù)價值這才得以穩(wěn)定下來。
喬小喬心中悚然。這個房間的體量已然大得驚人，如果這其中所有的服務器都是用于挖礦的話，那這里，就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印鈔機啊！
是誰修建了這里？是誰，在維護這里？又是誰，在從中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