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平天趕到時，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盡管她馬不停蹄地就前來與大周軍隊匯合，也做好了對方損傷慘重的準備，但眼前的一切還是深深地震撼到了她。
尸骨無存。
到處都是橫飛的肢體，沒有一塊是完整的，鐵與血混合在一起，覆蓋在泥土上，整片戰(zhàn)場幾乎被渲染成了紅色的泥漿。
迷宮與謊言的氣息也全部消失了，他們的土地廟徹底坍塌，氣息全無。
整個偌大的戰(zhàn)場里，只有死亡還跪坐在地上，身體忽明忽暗，就像是供電不足，即將熄滅的燈泡，體型也變得小小的，雙手護住胸口，似乎在保留什么東西。
“快，快來?！彼f道。
平天趕忙飛了過去，從天空快速降落，上前扶住對方的肩膀，“死亡，你怎么了，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什么，大周軍隊順利地完成了他們的任務。”
“那剩下的軍隊呢，在哪？難道都已經(jīng)撤離了嗎，可是我為什么看不見他們離開的蹤跡？”
“……”死亡默不作聲地抬起頭，露出他模糊不清的臉
他的氣息在緩緩消散，就連形體都快支撐不住了。
死亡用力掰開自己的胳膊，露出胸口處一個散發(fā)著暖光的小球，在小球中，有無數(shù)靈魂在歡快地游蕩。
“都在這了?！?p> “全軍覆沒了嗎？！”平天心底震撼不已，大周軍隊的戰(zhàn)斗力他是非常清楚的，但沒想到會就這樣被兩位虛弱的土地神團滅。
就連死亡，此刻也奄奄一息，只是在勉強支撐著自己不會沉睡過去。
“快，殺了我。”死亡昂起頭，迫切地說道：“接過我的能力，救救他們。只有你能做到了，讓這些靈魂繼續(xù)活下去，快啊，你不是很認同我的道路嗎，快接過它?。 ?p> “好，…好?！?p> 平天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幾次，良久，才伸出手，貫入死亡的胸口。
直到現(xiàn)在，平天才忽然察覺，自己肩膀上的重量。
太沉重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一位又一位土地神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托付給她，有的為了人們能更好地生存，有的為了延續(xù)自己的道路，不論如何，她肩膀上的擔子正在一步步加重。
隨著死亡的身影破碎，意志消散，平天也緩緩睜開了眼，凝視手中的靈魂團。
“一路走來，原來已經(jīng)死去了這么多的人啊。”
她沉默，然后站起身，重新挺直身體。
在不遠方，還有下一處戰(zhàn)場，平天沒有哀傷的時間，她必須盡快趕過去。
平天掃了一眼自己的神通欄位，默默地將“雙生”取下，她的身形很快變得虛幻起來，意識與力量都在不斷向另一個身體快速流淌回去。
……
平起感到了力量的回歸。
技的教導，死亡的托付，大周士卒的靈魂，以及被分割開來的陰陽，都正在流淌回到他的體內(nèi)，這使得他原本疲弱的身體重新振作起來。
隨著陰陽的重新平衡，平起的外貌也產(chǎn)生了變化，回到無性的狀態(tài)。
“太極兩儀，圓轉(zhuǎn)如意?！?p> 他再度從感謝光環(huán)中抽出一把新的劍刃，雙劍并持，直指不遠處的節(jié)日，“來，我們繼續(xù)?！?p> “所以說，你到底在鬧什么脾氣呢，我親愛的新婚丈夫?！?p> 節(jié)日從高空落下，神色無悲無喜，祂忽而化作一位妙齡少女，忽而化作一位成熟婦人，模樣萬千，極盡美艷。
“這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嗎，你看，即使在清醒過后，我也依然愿意延續(xù)與你的婚約，這可歌可泣的忠貞愛情喲，你到底還有什么不滿呢。是我不夠美麗嗎，還是我的力量不足以與你共享災河的天下？”
是的，即使在清醒過后，節(jié)日依然提出了繼續(xù)婚姻契約的要求。
只不過這次，祂的眼中沒有愛意，也沒有熾熱，僅僅只具備神的冰冷，僅僅只是因為，這對于現(xiàn)在的節(jié)日是最好的選項。只要能喚出平起心中的情感，他不但能免除危機，還可以更進一步，成為執(zhí)掌整個災河流域的另一位王。
做妻又如何，做妾又如何，大家所為了的不過都只是自己的欲望，只要實現(xiàn)它就好了，其他的都無所謂。
節(jié)日故意變作原先楚姑娘的樣子，揉捏著靠上前來。
“你喜歡這幅模樣嗎，還是喜歡那個‘楚節(jié)日’呢。沒關(guān)系，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將她喚回來，那個意識還并未徹底地消散，只要你答應的話，她就能復活，甚至我也將永遠地變成楚節(jié)日，變成那個喜歡你的人?！?p> 她故意將自己貼得很近，對著眼睛詢問道：“只要你答應，就能救下她，而楚節(jié)日也會永遠代替節(jié)日活下去。反正都是我自己的意識，只是具備不同的思維罷了，你喜歡哪種樣子的我呢？”
“我哪種都不喜歡。”
劍光閃過，平起抬手便割掉了對方的頭顱，回身一記飛踹，將剩下的半截身體也打了過去。
“不管是誰，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楚節(jié)日也好，節(jié)日也好，只要是我不想答應的事情，便一樣也不會答應！楚節(jié)日回來又如何，不回來又如何？該殺之人自然當殺，該死之敵自然當死，又管你是哪根蔥？！”
節(jié)日倒下的尸體晃了晃，站起身將自己的頭撿起來，重新按了上去。
“你還真是無情，你難道沒有愛的嗎?！?p> “就是因為我懂得什么是愛，所以我才會這么做！老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管你是楚節(jié)日還是節(jié)日，是為了愛還是為了權(quán)，我不喜歡你，所以怎么也不會答應！你莫非是指望我當一個，只要有人喜歡就會迫不及待湊上前的可憐家伙嗎！”
平起舉劍，大聲呵斥道：“我永遠只會去愛一個真實的人，而不是一個虛幻的人。你難道還不明白嗎，節(jié)日，我是不會為了救誰，而去愛誰的，我不會去愛拯救對方的感覺，我不會去愛自己虛無縹緲的大義，是喜歡還是討厭，由我，也只能由我自己決定！”
“是嘛，這樣啊?！惫?jié)日站在原地，不知為何愣了會兒神。
他呆滯了一陣，方才繼續(xù)說道：“你很直來直去啊，平天，就不怕這樣的話會惹人傷心嗎？”
“這就是最不惹人傷心的話了?！?p> 平起以劍引雷，大地也隨之震動，聲勢浩大的攻勢再次降臨，如龍蛇般狂舞，“臣服，或者死亡。”
他們從最開始就是敵人，也只有這兩條路能選擇。
平起深刻地明白什么比什么更重要，他不可能因為一個不喜歡的人，而拋卻自己跟他人的努力，或是束手束腳?；蛟S只有在節(jié)日選擇臣服之后，他才會繼續(xù)考慮與楚節(jié)日之間該怎么相處。
但很可惜。
節(jié)日默默地捏碎一枚錢幣模樣的道具，身后的土地廟閃爍著亮起，以龐大的神力對抗天地的災禍。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