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
清池長老親自送王鯉返回竹林禪院。
一路上遇到僧人,他們一邊對清池長老行禮,一邊又偷偷將目光投向王鯉,眼中俱是好奇之色。
轉(zhuǎn)上山路,林木蔥郁,只剩兩人前后步行。
忽聞清池長老一聲嘆息,“唉,你已佛根深種,何必處處推辭?”
王鯉低著頭亦忍不住翻起白眼,口中回應(yīng):“師祖,弟子只聽說過情根深種?!?p> 清池長老被噎得一時無言,只顧默默往前。
少頃,來到竹林禪院前,他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再度落于王鯉之身。
這回,他的眼神中除了喜愛之外,更多的是不舍。
方才在清正大師的禪房里,大家已經(jīng)說得十分清楚:王鯉斷不可能出家為僧,白龍寺也沒有必要強人所難。
是沒有必要,而不是沒有辦法。
清池和其他幾位老僧都看得清楚,眼下王鯉已經(jīng)完成了經(jīng)中悟法,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修行法門,以王鯉的心境,未來成就必然高于目前的白龍寺諸僧。若是現(xiàn)在強行度化,那么未來當(dāng)王鯉超越度化他的人時,自然會破掉對方留下的手段,屆時王鯉如何作想猶未可知,很可能平白無故惹來大敵。
又或者,現(xiàn)在既然得不到,那就干脆毀掉?
這更不行了,這般做派不是佛門而是魔道,那等于直接給白龍寺八大高僧召來心魔。更何況,王鯉于藏經(jīng)閣中悟法傳出的異象早已為全寺僧人所知。
瞞不過自己,更瞞不過別人。
事已至此,最佳的對待方式便是順其自然。
若王鯉事后想通,那么白龍寺當(dāng)然萬分歡迎;若他仍不肯出家,憑借白龍寺為其補足先天虧欠,又在寺中悟出法門,就自有一份香火情,也等于結(jié)下了因果。
白龍寺是小寺,修行的是禪法,與某些寺院截然不同。
清池現(xiàn)在看著王鯉,愈發(fā)感覺夢寐以求的弟子正在快速離他而去。
“男女情欲,不過小愛;佛法無邊,普度眾生,如此方為大愛。豈可忘大愛而取小愛乎?”清池突然有開口,神色鄭重,頗有肅穆之感。
王鯉愣了愣,不知他為何還不放棄,便道:“既是愛,又何須偏分大小?世無小愛,則無眾生,佛法獨存,又度何耶?”
清池不假思索地說:“世間萬事,有舍有得。為求佛法者,自當(dāng)舍斷情欲之念,謹(jǐn)守戒律。度人先度己,度己先度心?!?p> 聽到這里,王鯉直接放棄辯說。雖然他還能跟對方扯下去,可真要講佛法、辯佛理,一百個他加起來也未必是清池長老的對手。
于是,他面色一轉(zhuǎn),分外委屈,苦兮兮地道:“師祖,弟子真的不想出家。”
清池頓時一怔。
不多時,他眨了眨眼,驀然一笑,伸手揉了揉王鯉的腦袋,嘆聲道:“也罷,是貧僧著相了。回去吧,若有疑難,自到藏經(jīng)閣前尋我?!?p> 王鯉展露笑容:“是,多謝師祖!”
清池最后看了他幾眼,輕輕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目送清池長老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間,王鯉終于深深地呼出一口濁氣。
終于解決了一大麻煩。
他原本想著,如果能夠從藏經(jīng)閣里找到修行之法,那就先隱藏起來,等到凈緣師父回來后,再向其辭行。
未曾想,修行之法倒是找到了,可卻在毫無自覺地突兀情況下地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在藏經(jīng)閣醒來時,他就感覺這次想要脫身恐怕難了。
至少,以王鯉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打算去考量旁人的心理,他覺得自己突然從白龍寺得了這等好處,若立刻辭行離開,怕是真的會被廢了,哪怕后續(xù)想走,也得讓凈緣師父幫忙斡旋。
不曾想。
八名高僧齊坐,以清正方丈為首,倒是直接就把話說開了,其余人雖然也有不舍之意,卻自始至終沒有為難。
這讓王鯉對白龍寺的看法陡然拔高許多。
同時,也對清正大師口中所言的“禪宗”更多幾分好感。
天下佛門源流相同,卻又在經(jīng)年累月的發(fā)展中分出了不同宗派。
白龍寺原先也并非禪宗,是在后期的發(fā)展中逐漸轉(zhuǎn)變,由千余年前的玄信祖師徹底定為禪宗佛寺。
何為禪宗?
一言以蔽之:以無相為體,以無念為宗。
個中思想之玄妙非一時能解,但王鯉先前體悟妙華蓮華經(jīng)時所擁有的【空寂】心境,就正好與“無相”“無念”完美契合。
這些都是清正方丈所說,王鯉也因此而漸漸放下心來。
那瞇瞇眼的方丈再怎么也不至于在宗派核心思想上欺騙王鯉。
至此,他穿越而來先后憂心的三件事都得到了解決。
第一,身體。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藥浴和湯藥,他早就好的七七八八。又有清妄老僧的百草丹,以及清正大師打入他體內(nèi)的未知丹藥,尤其是后者,當(dāng)時在藏經(jīng)閣中還沒有注意,此時放下心來,他感覺連呼吸都感覺比以往順暢、輕盈。
第二,出家。
凈緣師父也是個妙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發(fā)現(xiàn)王鯉的“特殊”,也十分想要收他為徒。不過凈緣很少直說,也不同于清池老僧直接就要把生米煮成熟飯,他就是通過不斷展露佛門的神異,以此吸引王鯉甘心情愿地拜他為師。
如今是不用擔(dān)心這個問題了,凈緣師父回來之日,就是他離開白龍寺之時。
第三,修行。
這是一個不成問題的問題,因為如果可以選擇,估計沒有多少人愿意放棄修行的機會。不說長生久視,至少踏進門去,看一看那過去僅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不同風(fēng)景。
回望過去,他謹(jǐn)言慎行,謹(jǐn)小慎微,在家時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出門時擔(dān)心被壞人趁機所害,入山后不想平白招惹麻煩。
于是他壓抑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甚至克制著自己的本心,一切行為從簡,萬事以穩(wěn)為主。
現(xiàn)在的一切,總算沒有辜負他這段時間以來的隱忍。
眺望遠方,蔥翠蒼郁,高山綿延。
風(fēng)吹松濤衍碧波,云翻萬里見蒼穹。
回身,從懷里掏出鑰匙,打開長鎖,推開木門。
入內(nèi)后,他估摸著也不會再有訪客到來,過去一個月,清妄是唯一的來客。
于是關(guān)起門插上木栓,扭頭回了房間,頗有些急切地查看起自己悟到的法門。
心念一動,視野頓時投入體內(nèi)。
這是在悟法的過程中剛收獲到的【內(nèi)視】。
點點熒光閃耀,照亮了原本有些幽暗的空間,這些光芒附著在一條條經(jīng)脈上,而這些經(jīng)脈又彼此相交構(gòu)成了頗為繁復(fù)的道路。
視角驀然拉遠。
只見,這些光芒似乎在他的身體里組成了一朵蓮花。
《步步生蓮》,既是功法之名,也是神通之名。
修煉到精深境界,一步一蓮。
這指的可不僅僅是他在藏經(jīng)閣內(nèi)邁步時踏出的異象,而是一步一蓮便能跨越空間甚至穿梭三千世界的大神通。
在悟法的過程中,他看到那名老僧一步天涯,一步海角,金蓮綻放,佛光耀世。
按此法修行,如果沒有佛法加持,那凝聚出來的便是不加修飾的青蓮。
不過蓮花的顏色僅是一種象征意義,并不影響功法與神通的威能。
真要比較,那王鯉只知道混沌青蓮、造化青蓮,還有功德金蓮,孰強孰弱?
功法運轉(zhuǎn),光芒亮起。
一縷縷氣息自天地之間吸入經(jīng)脈,徐徐流動,貫通全身。
所至之處,皮膚、血肉、骨骼與臟腑皆被蘊養(yǎng),來自后天的雜質(zhì),在天地靈氣的沉浸與錘煉中,慢慢被擠壓或洗滌著排出。
遙遠的古時,諸天生靈修行的第一階段名為“煉精化氣”。
然而,歷經(jīng)不知多少個億萬年的變遷,天地靈氣中逐漸混入了各類駁雜氣息,這既影響了靈氣的純凈,也讓后天生靈沾染了更多的廢氣雜質(zhì)。若再直接以煉精化氣開始修行,難免事倍功半,甚至功敗垂成。
于是,現(xiàn)世的修行之初做出了調(diào)整,需要先凈化己身,同時錘煉一副強大的身體,為將來更進一步煉化純凈的天地靈氣做好準(zhǔn)備。
此乃當(dāng)世修行第一境:鍛體!
葉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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